第39章
許是這個好字與他們來說帶著太過特殊的意義, 以至於似玉莫名生出鑽進陷阱裡頭的不踏實感,可他這般疏離淡漠又實在不像。
她猶豫片刻拋開了心中雜亂的思緒, 開口問道:「那現下是不是可以把孩子抱來於我?」
姑嵩眼睫微微一掀, 不急不緩淡道:「今日我還有事,娘娘還是明日再來罷。」
似玉見他推了, 頓時安心不少, 也沒在疑心這等不公平的條件,恐他改了主意, 衝著他微微欠身,話間頗有幾分討好, 「那就全聽殿下的, 我明日再來便是。」
說完姑嵩幷未開口, 只是看著她一言不發,似玉恐人覺她待得太久,便忙行色匆匆離了去。
姑嵩看著她離去, 眼中眸色不見喜怒,却越漸深沉, 站在原地默然許久才離了殿中。
灰暗幽閉的空間裡沒有一絲光綫,百丈高的石門緩緩開啓,而這一次關在裡頭的人是潯鄴自己。
他坐在裡頭, 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可這漫長空寂的日子却度日如年,甚至不能算清究竟過去了多久。
他神情恍惚看著走進無間門的那個人,「天動那一出處置得如何了?」
姑嵩緩步走近他面前, 看了他半晌,倒沒有避而不談,「基石移動了些許位置,現下已然回歸正位,不過父皇做的事情却沒能壓下來,外頭若是不給一個交代,恐難善了。」他話間依舊恭敬有加,仿佛他們二人還在書房大殿商討政事一般,可現下這番場景,他越恭敬就越諷刺。
潯鄴聞言臉色瞬間鐵青,猛地往他那處撲去,却被脚上的鐵煉死死困住,一時面目越發猙獰,「是你背地裡動了手脚對不對,你陷害我,一定是你,你和她……和她……」潯鄴心中悶苦,極爲艱難才道:「是不是你在背後教唆她背叛我?」
姑嵩聞言依舊面色平靜,做派依舊清冷若謫仙,避重就輕,就是不回答他最想知道的,「父皇爲何會覺著是陷害,您往日千方百計拐騙那個傻子替您做盡惡事,難道就沒有想過會有今日這樣的下場?」
「你放肆,你以爲拉了我下去,你就是天帝嗎,痴人說夢!」潯鄴依舊一派帝王威嚴,高高在上,「我不下來你就別想上去,沒有我的傳位,你永遠別想名正言順做天帝!」
「父皇現下若是還想守著天帝之位恐怕有些難,帝仙葉容徒遍九重八荒,如今您做的事不知叫多少人對天界失望,若您還在位子上,只怕都要反下魔界去了,若是神仙都成了墮仙,那天界和魔界又有什麽區別?」姑嵩緩步上前,伸手撫過那粗如孩童手臂的鐵煉,謾笑幾許,話間盡是狂妄,「我仙魔兩道來去自如,倒也不在乎什麽名正言順的廢話,父皇若還想要天界得存,那還是仔細想清楚再回答兒臣,免得九重仙界全敗在您一念之間。」他琥珀色的眼眸微轉,看著潯鄴似笑非笑,眉眼盡是嘲弄。
「你竟然敢勾結邪魔歪道暗害天界,你這個畜生,是小玉在背後幫你,你們在凡間一開始就以後計劃好了對不對?!」潯鄴怒得面色漲紅,想要殺他,却奈何無間門中形同凡人,不能施法。
「父皇還是喜歡凡事都推到旁人身上,這因明明是出在您這處,反倒來怪別人的不是,兒臣聽著都覺得替你羞愧。」
潯鄴聞言臉上青一陣紫一陣,許久才蒼白開口道:「你也別想好,小玉與我已經成婚,你們無論如何都是偷情私通,永遠也別想在一起,也永遠別想摘掉這個帽子!」
姑嵩聞言輕笑出聲,漫不經心輕道:「那又如何,母后還不是懷了兒臣的孩子?」他話間一頓,似想起了什麽,言辭輕緩道:「哦,對了,忘了告訴父皇您,母后她已經生了,只是孩子現下還小,否則兒臣一定帶孫兒來給您看看……」
潯鄴氣得面色鐵青,咬緊後槽牙,面皮綳得死死的,忽而猛地悶咳一聲,嘴角溢出了鮮紅的血迹。
姑嵩一派事不關己,在他面前蹲下身,伸手去擦他嘴角的血迹,一副孝順恭敬的模樣,「父皇,時辰不早了,兒臣該去處理政務了,就不陪您了,這裡是個清淨的好地方,您在這裡一定能想得很明白,等兒臣再來問您的時候,您一定不會讓兒臣失望對不對?」
無間門裡什麽都沒有,即便是神仙也受不住這樣終日苦乏無味,度日如年,眼睜睜看著年華漸漸垂老,才是最可怕的酷刑……
潯鄴背脊慢慢塌了下來,再也沒有往日的威嚴 ,他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慢慢在失去所有,帝位沒了,連一直陪著他的人也沒了……
似玉回了天後寢宮,一整夜未曾入眠,翌日一大早便帶著罄衣去了姑嵩宮中。
姑嵩已經上了早朝,殿中只有仙侍嬤嬤,還有個尤物奶娘。
似玉才到殿門口,便聽見裡頭哭鬧聲響,那聲兒哭得可是嘹亮得很,傳到外頭老遠,驚得窩在雲上歇息的仙鳥從睡夢中打了個激靈醒來,嚇得當即張開翅膀飛離了這一處。
殿門大敞著,裡頭仙侍立著,隨行伺候。
一個女子聲音輕輕傳來,輕聲軟語地哄著小傢伙,「殿下他去早朝了,很快就會回來就會陪小殿下玩了,小殿下可不許再哭咯~」
似玉聽聞哭聲,連忙快步邁進了殿裡,果然見自家崽被別人抱在懷裡,一張小臉哭得滿是泪痕,瞧著便覺心疼。
似玉心頭頗爲難受,自己的孩子不能自己照顧,反倒要別的女子來哄,也不知這樣的樣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她想著正欲上前,却被一旁的仙侍攔住,隨行伺候的老嬤嬤上前開口,「天後娘娘請留步,殿下往日吩咐過,除了樺月姑娘,旁人誰也不得靠近小殿下。」
樺月聞言轉頭看來,見了似玉也沒有上來行禮的意思,轉身頭也不回將孩子抱去裡殿,避而不見的做派倒像是防賊一般。
似玉黛眉一蹙,見樺月將她的孩子當作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心中十分不爽利。
罄衣怒得眼睛冒起了火,「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攔天後娘娘!」
這說是天後,可現下又哪裡比得上真正的天後,天帝已經去了無間門,說穿了這帝位已經架空,那麽現下天後自然不過是一個空殼子,稱號叫得響亮罷了……
嬤嬤聞言半點不在意,依舊攔在似玉面前,一副瞧不起的模樣,隨意打發道:「娘娘恕罪,吾等也是奉命行事,小殿下還小,請娘娘的人切勿這般吵鬧,驚著了小殿下。」
罄衣氣得不輕,這也不知是何處來的老傢伙,竟然敢在她們玉姬面前這般目中無人,上前便要狠狠扇她一巴掌。
似玉擔心惹姑嵩不悅,自己如今的立場已經太被動,萬不可再鬧出大事端。
她伸手攔住了罄衣,看著嬤嬤的做派一時想不起天界那一處有這麽一號人,「嬤嬤看起來有些面生,不知往日侍從何處?」
那老嬤嬤依舊不咸不淡,做派比仙官嬤嬤還要大,「老身往日侍從北海,如今得應了樺月姑娘的求,來此伺候小殿下與樺月姑娘。」她話間多有尊崇,對樺月可不是一般的敬重,反倒襯得似玉都不及樺月位高。
罄衣哪裡是好相與的,往日跟著似玉可是縱橫天宮的好手,手撕一兩個刁蠻可不在話下,聞言當即撲哧一聲笑出聲,故意捧殺道:「原來是北海的嬤嬤呀,難怪這般眼高於頂的做派,想來仙官嬤嬤也未必及得上,真真叫人不敢搭話~」
嬤嬤帶上仙官的稱號九重天可就有一個,便是玉檀宮裡的那一位,她北海自然是比之不上,聞言面上自是青一陣紫一陣,看來的眼神都像是沾了毒,半晌,她開口故意陰陽怪氣刺道:「今日殿下不在宮中,娘娘還是先回去罷,莫要勞累了身子,小殿下這一處有樺月姑娘呢。」
似玉哪是軟柿子好捏的,既沒有如了她的願發起脾氣,也沒有回去的打算,隻緩步走到一旁坐下,「本宮既然來了,也不怕耽誤時間,坐在這裡等殿下回來便是。」
嬤嬤冷哼一聲,連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樂意做了,全無禮節轉身離去,似玉却忽而輕飄飄開口道:「慢著。」
嬤嬤聞言轉身看向她,頗爲不屑, 「不知天後娘娘還有何吩咐?」
似玉伸手拿過玉盤中的果子,上頭沾染了晶瑩剔透的水珠,看上去極爲可口。
她看著那果子,鮮紅的唇瓣微動,「嬤嬤久在北海,想來也不知曉在這天宮見到了人該如何行禮?」
老嬤嬤聞言也是硬氣,站在原地一臉不服地看著她,一副倚老賣老的做派。
一旁罄衣面色一沉當即揮袖劈向了她的腿,語調凶惡,「見著娘娘該行跪禮!」
嬤嬤受力不穩,當即「撲通」一下狠狠跪在地上,一聲悶哼,疼得不輕。
二人做派在旁人看來可真是徹頭徹尾的反面角兒,周遭仙侍嚇得大氣不敢出,隻低著頭不敢抬起。
似玉唇角微勾,將那顆果子塞到了嘴裡,慢慢嚼著,她唇瓣本就鮮艶欲滴,沾染了些許清甜果水,莫名水潤惑人,「想來還是不懂,好好教個明白,免得往後丟了天宮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