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似玉對上他淡漠的眼, 多少覺出他的不悅,正琢磨著怎麽開口才不會惹到他, 忽而一個輕柔動聽的聲音傳過來, 生生打斷了她的思緒,
「殿下, 這是何處跑來的小仙物, 腦袋這般大,身子却這樣小, 瞧著可真是有趣。」
似玉當即扭過大腦袋順著聲音看去,果然見一個女人站在不遠處, 面皮生得極爲出挑。
她在九重天之上見過的美人不知多少, 或輕靈脫俗, 或明媚艶麗,這女子却獨獨占了清純和妖艶兩樣,說是清純佳人却又不失女子嫵媚, 便是女人也會心生好感,是最最討人歡心的面皮。
便是施梓漆也與她不相伯仲之間, 確實是不多見的尤物,也難怪會叫宮中的仙侍提起她時人神魂顛。
姑嵩聞言靜靜看著似玉的大腦袋,清冷淡漠莫名溫和, 「這便是那隻上古凶獸。」
如此陌生疏離多少叫似玉心頭一刺,頗有幾分難言,又加之他對美人這般溫和態度成了鮮明的對比,先前的聽聞倒越發有理有據, 一時整隻獅看起來都有些沮喪。
樺月聞言一怔,美目微有慌亂,這九重天上可就只有一隻上古凶獸,便是當今的天後娘娘。
她完全沒有想過天後娘娘這樣的凶獸會這麽小隻,聞言連忙疾步走來,身似月籠輕雲,若扶風柳絮,婀娜多姿,翩翩而來氣韵出挑優雅,屈膝行禮越顯身姿有致,「奴婢樺月見過天後娘娘。」
似玉剛剛生了崽,身子還有些虛弱,整隻獅看起來有些精神萎靡,被姑嵩這般拎起,多少有些勢弱,聞言直耷拉著眉眼,默然不語。
這般模樣多少讓美人覺出了不對,狐狸於男女之事格外敏銳,樺月在這方面尤勝一籌。
她微微抬眼在他們之間打量一番,也不敢自己站起來,隻輕抬美目看向姑嵩,滿眼柔弱害怕,場面一時有幾分不好看。
姑嵩隨手將似玉放在了床榻上,視綫落在她布裹著的小身板上,開口的話却是對樺月說的,「起來罷。」
「奴婢謝殿下。」樺月聞言才微微起身,站在一旁看著小殿下,她沒有見過天帝,也不知曉天帝與殿下是不是生得極爲相似,以至於連著小殿下都莫名神似姑嵩殿下……
似玉聞言又瞄了他們一眼,衣衫的顔色如出一轍,便是料子也差不離多少,瞧著可真是登對。
她心頭一時頗有幾分難言,見了自家崽的興奮情緒也頓時低落到了谷底,軟綿綿地趴在床榻上,揣著兩隻爪一動不動。
姑嵩視綫掃過她腦袋上微微翹起的毛髮,看著她眼中神情莫辨,「不知娘娘來此所爲何事?」
似玉聞言不樂意搭理,一旁的寶貝小玩意兒小拳頭揮著,扭著小腦袋咿咿呀呀看著她,很是興奮。
似玉酸澀的心當即微微一暖,連忙邁爪往自家崽身旁挪,可才微微伸爪便被一隻大手整隻按住,動彈不得。
姑嵩按著她肉乎乎的小身板,漫不經心緩道:「把小殿下抱去偏殿。」
「是。」樺月聞言連忙應聲,快步上前動作熟練的抱起咿咿呀呀的小傢伙,準備離開。
似玉伸出的爪都沒來得及收回,便見小奶包被抱走,一時急得神情驟變,連忙變回人形,下了床榻去拉,「不准抱走,這是我的孩子!」
可手還未碰到樺月,便被姑嵩抓住了手腕,硬生生拉回了回去,直撞到他懷裡去,堅硬的胸膛撞得她生疼,這般靠近一時牽動了心口莫名的情緒,直引得心口砰砰直跳。
似玉連忙退後一步,避開了去,一時被自己的反應嚇得不輕。
姑嵩看著她面色不變,開口依舊冷淡,「娘娘如今自身難保,還是不要牽連弟弟爲好。」
似玉聞言心口一提,見他說弟弟,一時生怕他將那個秘密說出去,畢竟現下知曉的人實在太多了,若是一傳十十傳百這樣傳開來,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這幾日來,她那處消息極爲閉塞,無論如何打聽,都打聽不出來半點朝堂上的消息,處於看不見聽不見的狀態,如同被懸掉在空中。
先前天帝和帝仙一事,她也參與其中,根本不可能摘乾淨。一時只得勉力忍了下來,眼睜睜看著別人抱走自己的孩子,心口都有些滴血。
樺月抱著小傢伙離開了殿中,姑嵩才放開了她的手,轉身走到桌案旁,隨手提起桌案上擺著的茶盞,翻過茶盞,沏了一盞清茶。
似玉見沒了人當即上前幾步,焦急問道:「朝堂上究竟如何了,天帝那處又要如何發落,他們可有說如何處置我,你剛頭說的牽連孩子又是什麽意思?」她一連問了三個如何,可見心中急迫。
姑嵩沏好了茶,才微抬眼簾看向她,「你以爲你將這些事情揭出去,他們會除開孩子,隻處置你一個人嗎?」
似玉聞言一驚,不曾想會成了這樣的結果,她當即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你是說他們連天族的血脉都不會顧及!」
「天族血脉現下於他們來說什麽都不是,天帝已經不配做天帝,你這個剛剛上來的天後又算得了什麽?新帝登基,前任天帝的孩子留著,於君於臣都是禍端,若是你,你會怎麽做?」姑嵩聞言漫不經心,言辭頗有幾許輕諷。
自然……自然是斬草除根,免得爲自己留了後患!
似玉些許站不住脚,她兜了這麽大的彎子就是想要保住孩子,如今却又重新走進了死胡同,這豈不是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她本還紅潤的面色瞬間蒼白,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拉著姑嵩,完全沒有主心骨,「那怎麽辦,怎麽辦?!」
姑嵩眼眸漸深,握住她的手微微拉開,端起茶盞遞去,開口客道而又疏離,「娘娘不必太過擔心,孩子也是我的,我自然會努力護著,只要在我這裡便不會出事。
而你,我會看在孩子的份上,儘量幫你脫身,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也算有過交情。」
空氣中却無端生出幾分曖昧,一絲一縷繞著心弦,纏繞不清,可他言辭輕淺冷淡,做派端方有禮,話間明明沒有別的意思。
似玉伸手接過了熱茶,眼睫微顫,聞言莫名生出幾分不自在,只覺像是繞進了死胡同裡……
她明明是想抱回自己的孩子,現下反倒成了必須將孩子放在他這處,一時有些急了,看著他滿面冷淡,只得語氣誠懇說道:「孩子還是我來照顧比較好,至於喂養一事,我自己便有,又何必要奶娘來?」她曲綫本就傲人,現下生了孩子便越發出挑,便是不刻意去看也會一眼掃到。
姑嵩聞言漫不經心掃了一眼她的胸口,又微微抬眼看向她默不作聲,眼中神情叫人琢磨不透。
似玉微微挺了挺胸口,臉色微微發紅,可這必須要展現一番,無論用什麽方法,她都要將自家崽帶回去,讓別的女子來照顧自己的孩子這算什麽,且他和那個奶娘也不知是什麽關係,他們若是真成一對,想來也未必想要孩子卡在他們之間。
似玉想到此一時難受至極,根本說不出心中的複雜苦澀,可她又有什麽資格去難過,自己和他本來就沒有可能了,又有什麽資格去難受他喜歡別的女子?
她見姑嵩不語,一時越發拉下身段,輕聲求道:「求殿下成全我一番,我好不容易才生下這個孩子,上古凶獸的血脉本來就很難存活,若是不能日日見著,那叫我如何受得了,殿下?」
她聲音本就嫵媚過人,這般小聲求著,很像在刻意勾纏人,於男人可是一記猛藥,莫名叫人心猿意馬。
姑嵩眼睫微微一掀,視綫慢慢上移落在她細嫩的面上,琥鉑色的眼眸莫名一暗,忽而又收回了視綫,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不似往日那般品茗,薄唇沾染了水澤,越顯容色瀲灩,清冷的聲音莫名低沉,「娘娘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你想要喂孩子也可以,只是此事還要注意安全,這畢竟是我頭一個孩子,自然看得要緊一些,娘娘若是願意可以每日來喂,不過,必須是在我在的情况下,否則你不得進來。」
似玉聞言一默,這自然與她心中想得落差太大,旁的倒沒什麽,只是她這個親娘反倒成了奶娘,每日只能在喂養的時候見著,多多少少是接受不了的。
姑嵩見狀似半點不在意,語調依舊平靜淡道:「娘娘若是不樂意也沒有關係,反正孩子已經有奶娘照看,我也不過是念到你初爲人母,才同意讓你來接觸孩子,本來現下政務繁忙,此事與我也是一樁麻煩,你若是不樂意,我也省得輕鬆一些。」
若是連這幾面都要收回去,這如何得了?!
似玉急得不行,瞧他意思隨時都有可能收回剛頭的話,一時不假思索,連忙急吼吼地開口答應,「不不不,殿下誤會了,我沒有不樂意,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我心中自然是同意的!」
姑嵩看著她,眼中神情依舊琢磨不透,面上也是一片平靜,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聞言隻微動薄唇,語調平淡輕緩,只道了一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