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科維爾哭喪著臉，嘴唇上的小鬍子都皺成了一團，很是恥辱地對我說：「團長，當時我們的飛艇還沒來得及駛出兩洲交界，就被大爆炸震得差點栽下去，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艾斯比通過蟲洞導管擒住了……」

「還沒來得及駛出兩洲交界？」林恩的臉色忽然一變。

我知道他是在擔心和他們一樣坐在普通飛艇裡的鄭麗華，於是安撫般把手搭在拿破侖號上，朝他輕輕搖了搖頭。林恩很快鎮定下來，打開其餘的酒桶把科維爾的家人放出來，細細數了一遍，問道：「奈芙和總統呢？」

科維爾淒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和兒女，說：「因為奈芙和總統個子小，裝的是小酒桶，剛剛那幾個還沒異變的守船海盜把他們當成酒扛到主艙裡去了。」

不愧是SB船長的手下，一個個都是這麼SB，裝著人和裝著酒的桶扛起來的感覺能一樣嗎？

達芙妮號的操作面板上忽然發出總部下達指示的信號聲，我看到屏幕上顯示出剛才鉚在甲板上的探測釘傳來的影像，ERA的特別行動隊已經開著反偵測隱形飛艇突破了元素海，此時正停留在距我們不遠的下方雲層。我示意林恩和行動隊交流信息，對科維爾柔弱的妻子道：「事不宜遲，科維爾夫人你們先行回去ERA，我和第九軍團的團員會安全救出奈芙的。」

科維爾的夫人一向賢惠懂事，二話不說地帶著自己幾個兒女跟隨林恩開闢的逃跑路線出了海盜船，而科維爾卻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口中唸唸有詞：「不行，我不能拋下奈芙……」

「科維爾，你腦子進水了嗎？你現在又沒有機甲，難道還想去和那些海盜肉搏？」我用嚴厲的語氣對他道，「回去ERA整頓一下，開著你的寶貝機甲過來參戰。」

科維爾聞言一震，迅速地擺正身子敬禮道：「是，長官！」

我在面板上調出海盜船的全方位影像，看著林恩將科維爾一家送上飛艇。落在最後的科維爾剛剛踏出海盜船，脫離的甲板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林恩一個不穩，險些從船尾掉下去。

我因為慣性一頭撞在眼前的金山上，等穩住達芙妮號的機身時，海盜船已經脫離了原先的位置，在元素海上急速地旋轉起來。踩著轉出漩渦的通道出去時，我發現僅有的幾個守船海盜已經在甲板上暈了過去，根本無暇顧及我和林恩的動作。

我把目光投向他們打開的主艙艙口，隨手扯下一把纜繩，蹲下來把這幾個海盜捆結實了，攀在逐漸傾斜的甲板上行駛過去，朝裡面望了一眼。海盜們平時的生活非常邋遢，船艙裡除了男人的汗味，還飄著烤肉和葡萄酒的味道。我一眼就看到兩個在矮桌邊還沒有打開的酒桶，過去掀開蓋子一看，果然是總統和奈芙。

「小伯奈斯，你終於來救總統爺爺了嚶嚶嚶……」小老頭一看見我就熱淚盈眶地撲了上來，身邊的奈芙也抽噎著撲上來，一左一右地掛在我的肩膀上。「特納哥哥……」

「伯奈斯，船長室裡沒有人！」正在左舷上偵查的林恩向我報告說。

不在船長室，不在主艙，也不在甲板。莫非艾斯比的本尊和分身都不在這裡？

心中的懷疑油然而生，我決定代替數字城堡的技術員來偵查一下這裡的蟲洞系統。「我們需要一名舵手。」我對屏幕上的林恩說。

林恩會意地點點頭，操縱著拿破侖號直奔船頭。艾斯比很少在自己的船上用高科技來掌舵，出海和搶劫都是最原始的技術；林恩行駛到舵前，打開拿破侖號的駕駛艙跳下來，如魚得水地將雙手放到舵上，開始引領這艘海盜船從不斷旋轉的狀態中掙脫出來。

我帶著總統和奈芙出了船艙，剛想去招呼特別行動隊，卻發現他們已經穿越元素海走了，而現在再把他們叫回來已經太遲；像這樣的定位穿越消耗的能量很大，正在回去ERA的他們必須重新裝填能源才能再次趕來。

我暗怪自己的失策，只好出言安慰了受到驚嚇的奈芙和總統一番，迅速在達芙妮號上向總部發出報告，並開始檢測潛伏在這裡的一切暗能量星體。感到腳下的海盜船正在慢慢趨於平靜，我抬起頭望了一眼沐浴在夕陽下的長髮將軍，呼吸有一瞬間的靜止。

林恩原本就生得俊美，如今挺拔的身軀又被鍍上一層金紅的光暈，長長的黑髮垂在制服的肩章上，銀眸裡滿是認真與專注的神色，熟稔把舵的模樣令我一時間有些恍惚。

「林恩，你掌舵的樣子很好看。」

幾乎是沒有意識的，我在通訊器中這麼說。

身邊的奈芙和總統也沒有說話，好像在隨我一起看著面色微紅的林恩，直到船體劇烈一震，周圍的風景從透明湛藍的元素海變為碧綠茂密的林地。

我皺著眉向上方看去，只見紅鬍子的艾斯比穿著他那最愛的金鏈褲子，提著長劍躍到桅桿之上，對一棵繁密的樹上站立的黑衣人挑釁著：「哈哈哈哈，你們『金蘭』也不過如此，連我一個快要踏進棺材的老頭子也奈何不了！」

這話說完，我看到有許許多多的異變妖獸和海盜跳上甲板，各個用猙獰的表情看著我們和艾斯比，並開始破壞這艘海盜船。禁區騎士們圍堵在他們上方，本想使出炸藥將他們一齊毀滅了事，卻在看到我和林恩的時候停住，轉而進行個體攻擊。艾斯比摸進他的船艙，再次出來的時候，手上端了一支小型火箭炮，對我和林恩是看也沒看一眼，仍是專注地對付霍金。

我一邊護住奈芙和總統，一邊觀察著樹上指揮妖獸的黑衣人，對他略顯薄弱的攻擊力有些不解，直到自己也加入這混亂的戰場時才恍悟過來。如果沒猜錯的話，被數字城堡截斷放射線以及路徑的霍金病毒已經到達老年期，它的載體也和它同樣危險，沒法再像以前那樣動輒毀滅整個空間，而不得不小心提防。

我揮動著達芙妮號的能量環，將奈芙和總統護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區域，與林恩一起清理周圍到達中度異變的妖獸，冷靜地在通訊頻道中說：「孫先生，我們的第九軍團還在清理異變妖獸嗎？艾斯比和霍金的破壞力愈發巨大，我擔心他們會摧毀這片大陸。」

剛說完，艾斯比的一枚炮彈就砸在了我的腳下，把他的海盜船砸出一個巨大的窟窿，而他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心疼，還在持續地朝霍金攻擊著。「妖獸群正在朝你們的地方集中，我們稍後趕到。」孫英維說完，通訊頻道就失去了信號。

正站在樹枝上的霍金突然躍到甲板上，與艾斯比近距離搏鬥了起來，我抬起手臂用射線槍朝他們發射了好幾炮，都被他們靈巧地避開，心中不由得感到萬分詫異。一眨眼，黑衣人霍金從桅桿上躍下來，逕直奔到艾斯比的船艙，再次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捧了一顆晶瑩的玫瑰色花鑽。

「光明之海！」在場的人異口同聲道。

所有的人都在恍惚的時候，我找準時機朝霍金放了一槍，本想打中他的要害，誰知卻正好從他耳邊擦過，將他漆黑的面罩給打了下來。

當那面罩落下來的時候，我和林恩都愣住了。「羅道？」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難怪剛才小綠突然用驚恐的語氣對我說話，原來是發現羅道就是當初騙它產生異變的霍金？這怎麼可能？

「……叫我幹嘛？」通訊頻道裡忽然傳來羅道那淡淡的聲音，而霍金的嘴唇卻並沒有動。沒功夫去想這是怎麼回事，我再次端起了手中的射線槍。上方的天空掠過一道黑影，羅道的飛行器降落到海盜船的甲板上，用和我們同樣匪夷所思的表情打量著霍金，抑或說是另一個自己。

然後他緊緊地蹙起眉，逕直啟動飛行器的攻擊模式，衝上去與霍金纏打在了一起。

基本清掃完異變妖獸的第九軍團以及零落的禁區騎士紛紛趕來這片茂密的森林，我看到光明之海在兩人身前晃來晃去，一股沒來由的衝動襲上頭頂，將機甲轉換為半智能操作模式，加大速度朝艾斯比和霍金衝去，同時對趕到海盜船邊的副官道：「奧古斯汀，保護好總統和奈芙！」

「伯奈斯！」林恩在身後著急地喚著我，也迅速地將身邊幾個長獠牙的妖獸踢下甲板，衝上來與我並肩混戰。

我選取的時機非常恰當，就在艾斯比的長劍直逼霍金的下巴時從那兩人身前的縫隙鑽入，一把奪過了霍金手中的光明之海，抱著它在空中打了好多個滾，咳嗽著停在森林裡濕潤的土地上。艾斯比和霍金見光明之海被我奪走，頓時停下對彼此的攻擊，齜牙咧嘴地朝還未站穩腳步的我撲過來。

林恩抽出拿破侖號的能量刃，一刀砍在艾斯比的背上，發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而羅道緊追在霍金身後，使他不得不分出心來應付招招刺中要害的攻擊。

「林恩，快過來！」見那兩人暫時沒功夫來搶奪光明之海，林恩身後又很快有哈威的機甲衝上來幫忙，我將光明之海捂在懷裡向他招手，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塊能量石交予他汲取能量。

就在林恩快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感到達芙妮號的肩膀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一個趔趄撲到眼前的土地上，手中的光明之海不受控制地脫離出去，被一道掠過的黑影緊攥在了手心。

「特納團長，我想你大概還不知道本船長不止一個吧？」艾斯比朝我邪惡地笑著，驕傲地看著不遠處那個和哈威纏鬥在一起的自己，同時神色悠然地拋著手中的光明之海，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很是輕蔑。

我平靜地站起身，在面板上查看他的資料，默默地調整著達芙妮號的姿勢，在一瞬間使用近光速朝他撲了過去。然而就在接觸到他的那一剎那，我看到眼前的艾斯比頓時被風化成了無數的顆粒，然後那些顆粒在我的右後方聚集，又形成了一個新的艾斯比，揚起一腳踢在達芙妮號還未收起的滑翔翼上，將我摜進了泥土裡。

我不知道艾斯比是從哪兒得來的這麼大的力氣，居然以人肉之軀撼動了這種大型的機甲；所有的一切都在向我表明，這場對抗海盜頭子和病毒傳播者的戰役實在太過詭異。「伯奈斯，不要和他硬來！」林恩那裡傳來陣陣數據導入的響聲，他衝上來將達芙妮號從土里拉起，咬咬牙道，「是蟲洞。」

我驚異地看著艾斯比。原本只是裝在海盜船上的導管，如今居然已經被他和自己融合在了一起。

來不及去想他是怎麼做到的，那邊長相相同的羅道和霍金還在對峙著，開啟蟲洞系統的艾斯比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像個忍者一樣操縱著自己的身軀在妖獸、騎士以及機甲之間來回穿梭，踢踢那個踹踹這個，就像一個在做惡作劇的小孩。

「有沒有覺得他是在cosplay？」通訊頻道中傳來孫英維若有所思的聲音，「刮掉鬍子再畫上六撇，就是鳴人了。」

我平靜地說：「孫先生，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所有的禁區騎士都在上空屏息觀察著艾斯比的動作的規律，想從中找到突破口來攻擊他，可是他的本尊一直隱藏在蟲洞的導管裡，而分身無論怎麼攻擊都不會受傷。能夠破解蟲洞系統的首席騎士還沒有趕到，這種情況是……一籌莫展？

我剛想側頭去看在戰鬥中緊張分析數據的林恩，身後的一隻腳就踢在了達芙妮號的腦袋上，也恰好是我駕駛艙的位置，巨大的慣性又使我栽在地上，鑲嵌在外面的攝像頭與探測儀沾滿了泥土。

雖然感覺不到痛，達芙妮號也沒有損傷，可是心裡的窩火卻無論如何也消不下去。林恩操縱著拿破侖號，似乎比我更為惱怒，在拿破侖號的鋼刃頂端聚成能量球，失去理智般朝艾斯比砸去。

艾斯比彷彿察覺到蹂躪我更能使林恩憤怒，進入蟲洞避過他的攻擊後，便優哉游哉地在這混亂的戰場上狂踩達芙妮號，直到他被一道黑影扼住喉嚨，腰也被一條漆黑的帶子給緊勒住，表情在剎那間變得痛苦起來。

「……艾斯比，這就是你經常命令我拿來對付背叛者以及間諜的鬼畜腰帶。」熟悉的清冷女聲在艾斯比背後響起，「滋味如何？」

「岳岳、岳母大人！」我震驚地趴在地上看著她。

「辛苦了，兒婿。」鄭麗華拉著手中漆黑的鬼畜腰帶，側頭朝我微笑道，「對於一個合格的岳母來說，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在這個惡棍手中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