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第二天，我換上合身的禮服，帶著精心準備的禮物，去聯邦有名的空中渡假村女神島參加奈芙·科維爾的生日會。

我得承認如果不是想去看那個將軍，我才捨不得把自己難得的戰後休假浪費在陪女人聚餐上。雖然德古拉將軍的資料管家在第一時間就能搜索到，可我卻想脫離冷冰冰的屏幕見一面真人，來確認那個似夢非夢的場景究竟是不是出於自己的臆想，也想看一看他這個屬於敵對帝國的人到底有何陰謀。

女神島一向是聯邦各大洲以及直轄區域的淑女們享受下午茶的地方，和我這個粗野的男人有些不太合襯，離得遠遠的便能聞到空中的那一抹淡淡的香水味。它的背景是晶瑩美麗的天藍色，四周環繞有銀亮的衛星，島上排列整齊的花圃與草野圍繞著繁華的商業區，筆直高挺的星輝酒店正處於它的正中，城堡狀的尖頂閃著驕傲的金光。

我剛從飛艇上下來，腳下的感應地毯就識別出了我的身份，並予以應有的排場相迎。奧古斯汀穿著瀟灑的銀色禮服，手上端著看不出顏色的雞尾酒，正被一群高官的女兒圍著，見我過來便抽身打了個招呼，繼續微笑著和她們談話。我懶得和這個花花公子一起應付女人，繞過他們走進大廳，目光四處搜尋一番，朝著造型典雅的素白長桌旁那穿著粉裙的小公主走去。

奈芙的父親科維爾上校和我的關係很好，因此她基本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說她的年紀足夠做女兒，其實還是給自己留了面子，事實上由於體內器官的不斷更新，我雖然看起來沒有絲毫老態，可實際的年齡卻已經足夠當她的曾祖父。

奈芙一雙圓圓的眼睛原本是看著餐桌上各種裝飾的花卉，從花瓣中看到走來的我時便轉移了目光，驚喜地朝我招手：「特納哥哥！」

我笑著摸摸她的金髮，原本的敷衍之意都在看到她單純喜悅的眼睛時消散，感慨地說：「我們的小公主長大了，很快就會超過你的母親成為這裡的第一美女，特納哥哥真為你驕傲。」

奈芙被很多人誇過漂亮，可誰都沒有我的話對她來說更為珍貴。她高興地撲過來抱住我，嬌小的身軀沒有絲毫矜持地靠在我的胸膛上，讓我感到了些許尷尬。不動聲色地輕輕把她推開，我低頭在她耳邊說：「聽說小公主喜歡收集漂亮的東西，可這世上比奈芙還美的實在太少，所以哥哥這次帶來了一件足夠與你相配的禮物。」

說著，我從身側的壓縮口袋裡釋放出一個巨大的盒子，放在她面前的白石長桌上，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將它霍然開啟。

一塊巨大的淺玫瑰色花形鑽石在絲絨的墊子上猛然發出了和煦的閃耀光芒，照亮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龐。我抬起頭來把盒子遞到奈芙手上，隱約感到好像有什麼人在盯著自己，轉眼就看到了遠處的角落裡一雙比鑽石還明亮的黑銀眼睛。那雙像貓一樣瞳孔微縮的眼睛在與我對的一瞬間，忽然受到驚嚇似的眨了眨，修長的身軀在人群中晃了幾下，留下一道急匆匆的背影，以及那輕揚在身後的漆黑長髮。

「光明之海！」有個身著旗袍的中華新洲淑女在看到這塊鑽石時，雙眼頓時露出了艷羨的光芒，「聽說它在一千年前就隨著一艘被擊毀的星際海盜船掉落在帝國南部的沙海裡了！沒想到還能有幸見到它！天哪……」

奈芙也被這塊漂亮的鑽石迷住，愣在原地很久都沒有出聲。

到場的男士們紛紛朝我投來不滿的眼神，認為我搶了他們的風頭；女士們卻因為我的慷慨產生了些許情愫。而我卻沒功夫去享受這些或嫉妒或愛慕的視線，只是在原地琢磨著剛才那個熟悉的眼神，拍了拍奈芙的小肩膀，朝著那個人消失的角落追了過去。

剛繞過擺放著綠植的拐角，我猛地一停，被一隻從牆邊伸出的腳攔住了去路。「大哥，你是被掉包了嗎？」奧古斯汀靠在牆上抽著煙，複雜地看著那邊抱著鑽石手足無措的奈芙，「我和伯奈斯·特納同僚多年，從沒見過他送給別人這麼貴重的禮物。說吧，你是不是帝國派來的間諜？」

我暗暗咳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地附在他耳邊道：「不過是高分子轉換爐裡鍛燒出的合成石，我請夏綠蒂用特殊材料製成的高仿品。」

奧古斯汀傻眼了：「團長，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反正夏綠蒂手上握著寶石鑒定師的資格證，而且我又沒有承認它就是光明之海。」我無所謂地聳聳肩，「真正的光明之海可是一塊稀有的能量石，不是我想送就能送的。」

「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心虛。」奧古斯汀看著我搖頭歎氣，「好吧，我給你點32個贊。」

談話間，姍姍來遲的科維爾上校到了。我整整衣裝上前和他打招呼，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追過來的理由，專心致志地參加起了奈芙小公主的生日會。到長桌邊等待餐飲系統送上精緻的點心，我找到掛有自己名牌的位置坐下，瞥了一眼身邊的空位，發現上面的名牌寫著「Lynn Dracula」。

德古拉？

沒想到剛才忘了去找那位將軍，將軍自己倒送上門來了。

我本以為空位的主人很快就會回來，誰知直到開宴，他都沒有絲毫出現的跡象。奧古斯汀坐在我的右手邊，禮貌地朝偷偷看他的女士們回以微笑，趁空在桌下拉拉我的衣角，小聲道：「哎，團長，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我叉起面前盤子裡的一顆草莓，放在嘴裡嚼著，瞥了一眼左手邊道：「德古拉將軍怎麼還不出現？」

奧古斯汀若有所思地繞過我看著那個座位，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噗，沒準兒是見到團長害羞了哈哈哈……」

我懶得理他，就專心地對付起了自己面前的草莓。

待到慶賀儀式結束，午餐時間也結束時，女士們紛紛去各樓層的娛樂館裡享受起了悠閒的午後時光，男士們也相約去游泳或是打高爾夫球，而我則被一干德高望重的高官包圍了起來，聽他們極力介紹著自己的女兒，付之以乾笑和推拒。於是好端端的生日會又一次因我變成了相親會。

當我終於從上司和前輩的魔爪裡逃出來時，奧古斯汀的腰已經笑得直不起來了。

兩人走在狹長的觀景走廊中，外邊是鑲著金邊的水晶海岸，將我背著手走路的身形襯出了幾分滄桑。奧古斯汀捂著自己笑岔氣的腰，誠心誠意地勸我道：「伯奈斯，你還是老實地找個小姑娘成家算了！畢竟像你這樣的大齡鑽石王老五，在聯邦多存在一天，就要多忍受一天這樣的困擾。」

我苦笑著剛想作答，就聽到身邊的一扇門內傳來了女人談話的聲音。

「我不理解……」一個年輕女人的憤憤聲清晰地飄入耳際，「我不理解團長為什麼總是對我那麼冷漠！」

「對嘛，明明副團長那麼親切，我朝他笑的時候他都會有回應，可團長就像一塊冷冰冰的木頭一樣！這個不解風情的大老粗！」另一個女人附和道。裡面的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被個清脆而略帶疑惑的聲音打斷：「莫非團長喜歡男人？」

見我停住腳步，奧古斯汀好奇地朝旁邊的休閒室張望一眼，很感興趣地和我一起把眼睛貼到虛掩的門縫邊，朝裡面那些嘰嘰喳喳的女人看去。

扇扇古歐式落地窗前是精緻的座椅和茶具，輕薄的窗簾遮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使得每一個女人的面孔都不是很分明。我送給奈芙的那塊合成石被她放在自己面前小桌上的玻璃匣子裡，而她正坐在寬大的按摩沙發上，和周圍那些衣著打扮各不相同的小姐們談著天，表情很是失落。

「你說團長喜歡男人，這是哪來的根據？」奈芙蹙著眉問說出這話的年輕女人。

「因為團長的愛慕者可不止是女人！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嗎，帝國的十七皇子艾利維斯殿下在第一次見到團長時，曾親吻了他的手背。」年輕女人拉過身邊的一個閨蜜，像模像樣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他說，我知道你就是伯奈斯·特納，第九軍團的英雄戰神，你身上發散出的童貞氣息深深地吸引了我，請問你是否有興趣做我的皇子妃？」

「皇子妃？」她的閨蜜驚叫道，「蘇菲，這可開不得玩笑！」

蘇菲煞有介事地說：「哪裡是玩笑，我爸爸是陪團長一同去談判的內閣大臣，這件事可是他親自說給我聽的！」

奧古斯汀咳嗽一聲，扭過頭來小聲對我道：「伯奈斯，我記得你當年好像的確是被那個皇子調戲過。」他說著嚥了下口水，好像在極力按捺著自己的好奇心，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後來你是怎麼反應的？」

我面無表情地打開腕上的智能管家，簡單地操作了一下，聽它讀出一段資料：「第二科索沃帝國的十七皇子艾利維斯，患有重度異性癖兼狂躁抑鬱症，帝國著名變態……至今身上仍有高能恐怖分子留下的毆打痕跡，原因尚未徹查清楚。」

奧古斯汀朝我豎起了大拇指。

「童貞氣息！那位皇子殿下真是幽默。」站在奈芙周圍的年輕女人們都笑了起來，又紛紛疑惑地嘀咕道，「團長不但不結婚，甚至連個情人都沒有，莫非真的像傳聞中那般是個處男嗎？」

「當然是處男！」蘇菲彷彿生怕被別人搶去了風頭，又站出來講道，「聽我爸爸說，當年臭名昭著的海盜頭子艾斯比·查歐，跟團長在星際海域上曾經有過一戰，當時這個惡棍只憑從團長身後吹來的海風就聞出了他還是個處男，啊哈哈哈……」

其他女人雖然聽得滿臉通紅，卻也跟著她一起笑起來。「喂，你們知道為什麼團長一直都是處男嗎？」奈芙不知何時喝了酒，漂亮的小臉上有兩片醉醺醺的紅靨，站起來大聲地說，「那是因為……」

「因為？」眾女齊聲道。

奈芙深呼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因為團長沒有JJ！！！」

撲通一聲，奧古斯汀倒在了地上，俊毅的眉眼笑得皺成一團，有兩滴晶瑩的淚水自眼角滑過，看在我眼裡像是嘲諷一般。我平靜地透過門縫看著那些被奈芙的話震懾住的女人，又幽幽地望了在地上打滾的副團長一眼。

「真的假的？」「原來團長沒JJ！」「天哪，這也太可怕了……」「我就說他怎可能這麼多年都對女人無動於衷！原來是身體上的殘缺！」「好可憐……」

奧古斯汀支撐著站起來，拍去自己禮服上的灰塵，伸手拉拉自己因大笑而變得僵硬的肌肉，關切地問正在發呆的我：「你在想什麼？」

「聽實話麼？」

「嗯。」

我涼涼地說：「想衝進去把這些女人全部QJ一遍，讓她們看看我究竟有沒有JJ。」奧古斯汀瞥我一眼，嗤笑道：「你硬得起來嗎？」我想了一會兒，惆悵道：「應……該吧。」

「伯奈斯，你就告訴我吧。」奧古斯汀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用比以往認真數倍的眼神看著我，問，「為什麼你堅持要做處男？」

我從他腰上摸出煙盒，用電子火點燃抽了一口，下意識也不想再逃避這個問題，於是回憶著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在一次執行任務時，曾被一顆邦聯小行星上的蠻人所俘，被迫在當地東南部的熱帶雨林參加反抗殖民者的僱傭兵團，那裡的部落有一群醜陋的女人族，對我這個從遠方而來的男性客人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你知道的，雖然後來有人把我救了出去，我也沒有失貞，卻因此落下了很嚴重的心理陰影。」

奧古斯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如果你像我一樣曾經在某段時期總是忍受一群飢渴中年女人的性騷擾和視奸，也會變得像我這樣害怕女人的。」我說著熄了煙頭，為這不堪回首的往事深深歎了口氣。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找個男性伴侶？」奧古斯汀忽然道，「以前那個高貴冷艷的禁區騎士羅道還在的時候，身邊的情人都是公的，我看你好像也沒表現出不適應的樣子。」

「我不喜歡你。」

「呸，我也不喜歡你。」他嫌棄地看我一眼，「我的意思是，對你來說明明還有更多的選擇，比如……」

「比如誰？」

「艾利維斯·D·科索沃。」

「滾。」

「林恩·德古拉。」

「……」我扶著額頭長歎一聲，「不要再拿帝國的人舉例子了，你明明知道我們之間還隔著殘酷的政治因素，說他們有什麼意義？」

奧古斯汀神秘一笑：「這點你倒不用擔心。今天早上我收到的消息好像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其實德古拉將軍已經代表帝國和總統達成了協議……」

「誰說我哥哥沒有JJ！！！」

女人們閒聊的下午茶室忽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我和奧古斯汀同時一愣，都朝門縫裡的女人們看去。只見夏綠蒂不知何時走到了那群女人中，臉上還沾著黏膩的奶油，想必是因為剛才只顧低著頭吃蛋糕，才沒被我和奧古斯汀發現，也被這群女人給忽視了。她擦擦嘴角的奶油，憤怒地指著她們道：「你們這群女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我不再追問奧古斯汀接下來的話，而是欣慰地看著站出來為我說話的夏綠蒂，心道果然沒白撿她一個妹妹。

「我可是……嗝……見過呢……」夏綠蒂好像也喝了酒，穿著黑色長裙的身子在空中小幅度的搖擺著，用兩手在空中比劃出了一個圈，鄭重其事地對女人們說，「有這麼大哦！」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她的周圍紛紛發出了唏噓聲。「真的有這麼大嗎？」她們半信半疑地問夏綠蒂。

「我……跟你們一樣，覺得我哥哥他長得又好……又有錢，嗝……怎麼會跟我似的年紀一大把了還是處……」夏綠蒂已經完全醉了，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語無倫次地繼續比劃著，「你們說的那種可能，我也懷疑過！所以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我在還小的時候就摸到他的浴室偷看過！真的很大……你們看，比我比劃的這個還要大……」

聽到夏綠蒂的話，我方纔的一點怒意全都不翼而飛，很是自豪地朝奧古斯汀挺了挺胸膛。

不過，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偷看他的身體，對著一群未出閣的少女描述自己哥哥JJ的大小，這真的科學嗎？

「哇，真的嗎？」有人半信半疑地說，「如果是真的，那第一次肯定會痛暈過去吧！」

「不過痛暈過去之後一定會很爽～」「別說了，茉莉！你好色呀……」

眼看裡面的女人談話的內容越來越色情，我深吸一口氣，背過身去看著遠處的水晶海岸，在奧古斯汀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中又點燃了一支煙，打算離開這裡。

「既然這麼大，那他為什麼還是處男？」膽子大的蘇菲忍不住向夏綠蒂提問。

「對啊，這麼有本錢，就更不可能是處男了。」她的閨蜜小聲地啜泣著，「果然團長是沒有JJ的，真是太可憐了！」

這時，我看到海岸邊有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我站著，在陽光下閃著微光的黑髮像綢緞一樣垂在結實柔韌的腰身上。然後他轉過身，悄悄地朝我這裡看了一眼，五官被陽光折射得有些模糊，可眼睛卻是溫潤的黑銀色，似曾相識。認出是那個受邀卻缺席的德古拉將軍，我便對他多看了幾眼，可始終不能在陽光下看清他的全貌。

「你們……簡直不可理喻！」

我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室內的女人身上。

「不如我們就來賭一賭吧！」夏綠蒂滿面紅暈地打著酒嗝，顫巍巍地伸出兩根手指道，「我哥哥在兩個月內……嗝……一定能……破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