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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里重複了一遍張凜用的詞：「樂觀？」

　　此時此刻，此地此景，聽了張凜的話，黎里就是再無法置信也不得不相信：張凜似乎、好像、可能真的喜歡他⋯⋯

　　「怎麼可能呢？」黎里喃喃低語。

　　張凜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麼，發出一聲疑問：「嗯？」

　　黎里想說張凜這樣優秀又英俊的人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他呢？但他不好意思說出喜歡兩個字，便說：「我、我這麼普通的人，我不明白⋯⋯」

　　黎里想，也許他在普通人裡還算是好看的，但是他在明然絕對不是一個亮眼的人。公司裡有多少好看的漂亮的英俊的明星呀，黎里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在這群美麗的人裡面有什麼特別的。

　　張凜看著他，說：「你不普通。」

　　黎里不相信他這句話。

　　張凜又說：「你很好看，第一次在派對上看見你，我就注意到你了。」

　　黎里震驚地看著張凜。

　　張凜以為他忘了，提醒他：「就是那個在慶山別墅裡舉辦的派對，你當時的經紀人把你介紹給我。」

　　黎里脫口而出：「我記得！」

　　他當然記得！他還記得張凜進場時他一下就被奪去了注意力，他還以為張凜是哪位他不認識的大明星。

　　張凜繼續說：「後來第二次見到你，你居然來拍明然的廣告，我就想簽你了。稍加包裝，你一定大紅。」

　　張凜的話未免太過誇張，黎里聽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自己不禁說：「我唱歌不夠好，又不會演戲——」

　　「你唱得很好。」張凜說，「我不是說過了，我把你的歌都聽了，我很喜歡。」

　　黎里的心就像被溫水浸潤過一樣，又暖又軟。他有點想哭，又有種想抱住張凜的衝動。

　　「當然，我怕我是盲目的。因此我讓公司的同事幫忙鑑定，你不是合格了嗎？大家同意你是可造之材，才簽你的。後來⋯⋯」張凜頓了一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漸漸發覺你對我是特別的，不單純是一名有發展前景的藝人而已。我很在意你，跟你在一起很舒服。所以——」

　　張凜低下頭，瞧著頭越來越低的黎里，問：「你的想法是？」

　　黎里根本不敢抬頭看張凜，他很緊張，又很尷尬。他聽到張凜的話是開心的，然而他緊張得手指尖都僵硬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張凜伸手碰了他臉頰，說：「外面太冷了，我們坐到車上說。」

　　黎里此時才覺得，冬夜的寒氣逼人，渾身已經僵硬。

　　張凜開了車內暖氣，過了一會，黎里才覺得好多了，舒了口氣。

　　張凜說：「抱歉，這樣冷還帶你來看夜景。」

　　黎里趕緊說：「不，不，這裡很漂亮，我很喜歡。」

　　說完後，車內頓時陷入一片安靜。

　　張凜不再開口講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黎里。黎里一轉頭便能看見張凜的臉，刀刻一樣的英俊。還有張凜的眼睛，像漩渦一樣，要把黎里吸進去了。

　　黎里知道張凜在等他開口，可他卻不知道說什麼。

　　張凜始終聽不到黎里的回答，過了一會，說：「我們回去吧。」

　　他講了這句話後，黎里開始緊張。黎里怕他不耐煩，怕他等不到回答真的放棄了，一著急，脫口而出：「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張凜停下發動車子的動作，轉頭看著黎里。

　　黎里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談過戀愛嗎？」張凜問他。

　　黎里搖頭。

　　張凜又問：「喜歡過人？」

　　黎里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

　　張凜有些驚訝，但沒表示出來。一個沒有戀愛經驗，沒有喜歡過人的人，怎麼可能突然之間對同性的追求做出回應呢？

　　「我現在有點內疚了。」張凜說。

　　黎里疑惑地看著他。

　　「我十幾歲就確認自己的性向了。」張凜說，「談過幾次戀愛，到了這個年紀，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娛樂圈比較放得開，在裡面工作久了，我忘記同性戀在現實社會還是不被認可的。」

　　黎里聽到「同性戀」三個字，打了個哆嗦。

　　「你沒喜歡過同性，可以想像我的行為對你造成的衝擊，我也能夠理解你現在的壓力。不過——」張凜突然俯身過來，輕輕吻了黎里額頭，「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黎里，你不討厭我的碰觸，不排斥跟我相處。你再好好想想，給我一個機會。」

　　那天夜裡回到家後，張凜又給黎里發了條信息。信息裡向黎里道歉，說他有些著急，黎里過年回家，將是一段不短的假期，他有些急了。

　　黎里把那信息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回了七個字。

　　我會好好考慮的。

　　年前工作全部結束後，黎里請喬清、小雲、小雅姐跟齊楊吃了頓飯。喬清性格很好，立刻跟其他人打成一片。小雲跟小雅姐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兩人剛認識沒十分鐘就繪聲繪色交流起圈內八卦。

　　喬清接了電影的工作後，雖然是配角，但公司好像終於發現還有他這個人存在，給他配了個聯繫工作的助理。黎里聽了很高興，問他還繼續出唱片嗎。

　　喬清笑著說：「出什麼唱片，我唱不了兩句歌就得跑調。公司最近在幫我聯繫表演方面的工作，電視劇啊電影都可以，還是配角，不過能有角色演我已經很高興了。你說奇怪不，到了二十幾歲才突然發現自己還挺喜歡演戲的。」

　　現在整個影視市場很紅火，喬清長得這麼帥，演技又好，只要有機會能演出幾個有份量的角色，黎里相信他一定能紅。

　　喬清聽了黎里的話，說：「紅不紅的已經不去想了，反正這工作我喜歡，那就努力去做。」

　　黎里真挺佩服喬清的，一樣是藝人，可喬清的心態總是那麼平和沉穩。反觀他自己，未來的事，加上張凜的事，攪得他心神不寧的。

　　聊到熱火朝天時，小雅姐突然問黎里：「你現在都可以算出道了，什麼時候開個微博啊？可以開始吸粉啦！我上次看個八卦微博報你們那個電影的新聞，底下一堆高詳的粉絲說你搶了高詳的角色。哎喲，氣得我這暴脾氣啊，上去手撕了一通。奈何雙拳不敵四腿，你倒是吸吸粉，讓你的粉去大戰三百回合！」

　　小雲趕緊說：「公司已經準備給黎里開個微博了，過完年回來差不多。到時候電影開始跑宣傳，黎里開始露臉。說起來，高詳的粉絲真是給高詳招黑，沒看高詳因為酒駕縮得跟孫子似的嘛！他的粉還各種高調，哎呀，真是一點策略都沒有！還記得當年那個誰誰也是酒駕，現在洗白了一點事都沒有⋯⋯」

　　「就是！」小雅姐一拍桌子，兩人又激動地八卦起來，黎里這都沒插上一句話。

　　吃完飯後，喬清、小雲先走，小雅姐開車送黎里回家。黎里後天就要回老家了，張凜的事一直在他心裡繞啊繞的。他想起小雅姐跟齊楊對他的警告，猶豫著該不該把這事告訴小雅姐。然而直到到家，黎里都沒提起勇氣說。

　　張凜仍然是不緊不慢的，每天有空的時候就給黎里發信息，問問他在幹嗎。年底張凜似乎很忙，時不時就在開會。

　　黎里到家後，打開手機，發現張凜果然發了條信息問他在做什麼。

　　黎里想，張凜說他著急，根本一點看不出來。黎里覺得自己比他焦急多了，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這件事，快要食不下嚥了。

　　今天齊楊還問他，怎麼看上去怪怪的，是不是這階段壓力大。

　　然而張凜，黎里回想那晚張凜親了他之後的種種舉動，不管是送玫瑰，還是請他到花園一樣的餐廳吃飯，還是去看美麗的夜景，張凜舉止都無比從容淡定，根本看不出著急。

　　那當然了，黎里想起張凜上次講的話，他可是談過幾次戀愛的人了。

　　十幾歲就確認自己的性向，那麼初戀就是那時候了？初戀是誰，是同學嗎？

　　啊啊啊啊——

　　黎里抱頭。

　　他在想什麼啊！現在是關心人家初戀的時候嗎！確認自己的性向才是當前的大事啊！

　　然而——

　　真的好在意！

　　在意得抓心撓肺，在意得無心做其他事，在意得想立刻撥個電話問清楚！

　　黎里抓起吉他，煩躁地刷了兩下，突然刷出了感覺。

　　好想有一台時光機

　　讓我能夠回到過去

　　回到過去看看你

　　十六歲的你

　　十六歲的你

　　是青澀的少年

　　還是嚴肅古板如此時的你

　　好想有一台時光機

　　讓我能夠回到過去

　　回到過去看看你

　　二十二歲的你

　　二十二歲的你

　　是否已長成青年

　　有如此刻一般好看的眉眼

　　好想看看你

　　在過往時光中逝去的你

　　那些來不及、再也無法認識的你

　　每一個你

　　我都想珍惜

　　吉他一開始是輕快的、跳躍的，到後面，從「此刻一般好看的眉眼」開始舒緩。到了最後一段，吉他變得抒情又有點憂傷。

　　歌詞一句句在黎里腦海中浮現出來，自然得像微風拂過水面。他輕輕哼唱出來，隨著吉他聲，一句一句。一開始笑著唱，到後面那句「那些來不及、再也無法認識的你」時，音樂的傷感似乎侵入了黎里的心。

　　撥吉他的手越來越慢，最終隨著歌詞的結束，陷入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黎里才緩過神來。

　　他發現自己的情緒，似乎已隨著張凜的一言一行，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