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這一個夏天，是黎里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個夏天。他的第一次戀愛跟他的第一張唱片，都在這個夏天完成。

　　整個炎熱的季節，他幾乎都悶在冷氣房裡忙著錄製唱片的事，剩餘的一小點可憐的空餘時間全部拿來談戀愛了。張凜經常接送他上下班，現在黎里已經不顧忌小雲是否猜到他與張凜之間的關係了，畢竟長期下去，也不可能瞞住自己的助理。他不知道的是，小雲老早就猜出他們的關係不尋常，只不過方向有點錯誤而已。

　　唯一的不足大概是他陪張凜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要錄製唱片，要參加廠商的活動，實在擠不出更多的時間，有時他們一個星期都見不到一次面。他想張凜，想抱他，想親他，但是工作一大堆，怎麼做也做不完。飛到這個城市參加活動，下一秒又得飛那個城市拍廣告，他不想接這麼多工作還不行。經紀人說，他這半年都在錄製專輯，戲也沒接，再不拍拍廣告露面，等下都被觀眾遺忘了。

　　黎里有時自己都煩得不行，生悶氣。然而張凜從來不會責怪他，即使一個月才見兩次面，他也不會抱怨。黎里不知道是他脾氣太好，還是他沒有像自己那麼想他呢？要是出現這種想法，黎里就會覺得心裡特別悶。如果現在再讓他去拍偶像劇，黎里有自信肯定比上一次拍得好。他都不知道怎麼談了戀愛後，他竟然會出現這麼多戲劇性的情緒。從小到大，黎里的脾氣是公認的好，他幾乎從來不發脾氣。然而這個夏天，他已經跟張凜生了好幾次悶氣了。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從外地回來，然而張凜突然有公事必須出差，合情合理，但畢竟好幾天沒見了，黎里實在很想他，就有些悶。張凜在電話裡卻仍然一如往常，聲音並無任何情緒起伏，似乎原本計劃好的見面取消了，他也不在意。黎里忍不住生氣，掛了他電話，打過來也不接。

　　事後張凜向他道歉，說：「寶寶，我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們無法像別人那樣規律地上下班，有按時的休假。我沒有照顧到你的心情是我的錯，等忙過了這陣，就好了。」

　　上一秒黎里還在生氣，但只要張凜站在他面前，溫柔地親親他，他的怒氣就迅速消失了，一絲痕跡也沒留下。他太喜歡張凜了，那麼帥的臉在他面前，他實在無法再繼續生氣。

　　十月初，新專輯終於製作完成，推出市場。

　　本來以為終於可以鬆口氣休息的黎里失望地發現，宣傳專輯又提上行程了。見面會、上節目宣傳，各種活動又開始接連不停。黎里又開始在這個城市、那個城市之間飛來飛去。他朝張凜抱怨：「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宣傳活動這麼累，我以為上幾個節目、做做簽唱活動就行，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事情？到底什麼時候可以休息？今天文興哥說，給我接了一個新戲，年後就要開機。這樣算一算，我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啊，我們什麼時候才有空見面⋯⋯」

　　越說到後面，黎里越小聲。他並不想老是抱怨工作忙碌，出唱片是他的夢想，他多麼辛苦也值得。可是⋯⋯他實在是想好好地、悠閒地與張凜待幾天，看看他的臉，跟他說說話，唱歌給他聽。

　　「寶寶，給你接的新戲，你並不是主要角色，份量重，但戲份不算太多，比較輕鬆。文興跟我商量好，才決定讓你接的。你要實在不想拍，不然我跟文興說下——」

　　「——不要不要！我又沒說不工作⋯⋯」黎里慌忙打斷張凜的話，抱怨歸抱怨，他並不想無故推掉工作，給大家造成麻煩。而且，讓大老闆親自去推掉他的工作算怎麼一回事啊。錄唱片的時候，柏東告訴黎里：本來在專輯製作前的會議上，大家都反對這麼快讓黎里出專輯，大部分人的意見都是讓黎里著重在影視劇這塊發展，吸引人氣了，再出唱片，只有大老闆，力排眾議，堅決讓黎里往歌手方向發展。柏東恐嚇黎里，要是不好好唱歌，下一次只能大老闆自己貼錢給他做唱片。

　　黎里知道，拍戲能夠增加他的人氣，有助長遠發展，畢竟是張凜簽了他，他也想好好表現，給公司掙大錢，讓張凜臉上有光。

　　張凜不曉得他的心思，只是親他，說：「寶寶辛苦了。」

　　「唉。」黎里只能嘆氣，他可不想做一個讓老闆貼錢出唱片的歌手啊。因此抱怨歸抱怨，宣傳通告還是一個不落，乖乖照做。

　　十月底，有個真人秀的節目來找黎里當嘉賓，只參加一期，分為上下集。節目有五個固定的明星班底，每期不同的主題，會邀請兩、三位新的嘉賓來參加。這一期的主題是「友情的試煉」，每位嘉賓還需邀請一位圈內好友一起參加。

　　周文興通知黎里的時候直接說：「只能帶同公司的人去，你自己想想有沒有朋友可以參加，沒有的話，我來給你安排。」

　　黎里一聽，立刻說：「有，喬清！」

　　「誰？」

　　「我們公司的，跟我一起拍電影的喬清，他演的角色是喜歡我姐姐的同事，想起來了嗎？」黎里積極地說。

　　周文興一臉根本想不起來、也沒興趣的表情，冷冷說：「你確定？」

　　黎里點頭：「我跟他關係比較好。」黎里想的是，主題是友情啊，當然要找關係好的朋友，全公司除了小雲，他跟喬清關係最好。

　　周文興想的是，喬清根本沒有知名度，觀眾有興趣的是明星好友之間的相處及互動，誰會對一個無名小卒感興趣？黎里最好帶一個有點知名度的明星一起去，才能相互烘托。

　　但黎里的工作安排，一向是大老闆說了算。大老闆說了，讓黎里自己選，不用特地幫他安排。老闆都發話了，周文興也懶得折騰。在他看來，黎里這種可以靠臉吃飯的小鮮肉，朝影視劇發展，完全就是行走的搖錢樹。可被美色迷惑了的大老闆扔著大把鈔票不賺，非要讓他靠才華吃飯，非要在唱片市場不景氣的情況下給他出唱片。

　　周文興扶扶眼鏡，色令智昏啊，他默默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