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093
喝高之後,路嶼便倒頭睡了過去, 最信任的人就在身邊, 他這一覺睡得安穩極了, 就連被晏庭一路從KTV抱回家, 都沒醒過。
一覺穩穩當當地睡到了天亮。
當然, 醉宿的後遺症是難以避免的。
路嶼剛睜眼,只覺一陣悶痛襲來, 攪得他頭昏腦漲,四肢無力。他躺在床上緩了幾分鐘,然後掀開被子下了床。
腳著地的時候,頗有種踩在棉花上的綿軟感, 他適應了幾下, 然後拖著步子,出門找晏庭去了。
不出意外, 這個點兒晏庭應該在廚房裡做早餐。
路嶼跟夢遊似的朝著廚房飄了過去,憑藉對家裡佈局陳設的熟悉和優越的方向感, 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 精准地摸進了廚房, 一頭撞上了晏庭瘦削的背脊。
“起來啦?”感受到一個溫軟的身子貼了上來,晏庭手上的動作一頓,他微微側臉, 瞥向身後的路嶼,笑著問,“睡夠了嗎?”
“……嗯。”路嶼應了一聲, 他沒張口,純粹靠聲帶震動發出的回應又嬌又軟。晏庭再一頓,索性停了手上的動作,騰出一隻手,反手拍了拍貼在背後的身子,哄道:“那先去洗漱一下,準備吃早餐了。”
晏庭說話時,胸腔微微震動應和,這種細微的震感順著貼合的肌膚,傳給了仿佛沒有骨頭一般貼在他背上的路嶼。路嶼從身後環抱著晏庭,感受著他說話時細微的震感,然後直起身子,抬手將晏庭的臉扳到側面,毫不猶豫地湊上去親了一口。
親完,路嶼吧唧了下嘴,回味了一下,然後在晏庭好笑的目光裡,揪起他的衣角撒嬌:“庭庭,我的頭好痛啊。”
晏庭聞言,擦了擦手,探了探路嶼額頭的溫度:“沒發熱,應該是昨晚喝太多了,再去躺一會兒?”今天是週末,沒有輪到值班的他們都不需要到惡城社情局去報到。
“不睡了,睡了那麼久,現在睡不著了。”路嶼搖了搖頭,扒開晏庭的手臂,又鑽回他懷裡去。
如果可以的話,他簡直恨不得和晏庭連為一體。
他喜歡這樣肌膚相貼的親昵。
“庭庭,我餓了。”路嶼低頭揉了揉自己平坦的小腹,他不太清醒的腦子裡閃過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但是每一個都能牢牢地霸佔晏庭所有的注意力。
晏庭騰出一隻手來揉了揉他細軟的頭髮,權作安慰:“馬上就好,再等一等。”
路嶼點了點頭,乖乖等在一旁,但他很快意識到,晏庭加快速度準備早餐的話,就會嫌他的擁抱礙手礙腳。路嶼眯起眼睛,才消停了沒幾分鐘,又開始作妖。
“庭庭,我覺得我身上都是汗,黏黏的不舒服。”路嶼頓了頓,說出了新的訴求,“我想洗澡。”他醉宿後容易發虛汗,一覺醒來,整個身子都很黏膩,能洗個澡的話,肯定會舒服不少。
晏庭猶豫了片刻,和他商量:“早餐馬上就好了,吃完再去洗好不好,你不是餓了?”
“洗澡很快的,幾分鐘就好。”路嶼反駁。
“行,”此刻的晏庭還沒有意識到路嶼打得劈啪響的小算盤,聽到他那麼說,便痛快地放行了,“那你去吧。”
“我一個人不行的,”路嶼再一次從背後抱住晏庭的腰,“我腳癱手軟,洗不了澡。”
聽到這裡,晏庭哪裡還會不知道路嶼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他索性停了手,在路嶼的環抱中轉了個身,將路嶼擁進了懷中:“那你打算怎麼辦?”
路嶼聞言,仰起一張笑臉,笑容狡黠又透著些許的討好:“老公,你幫我洗,好不好?”
晏庭笑了。
晏庭為早餐籌備工作簡單收了個尾,然後進浴室裡給路嶼放洗澡水。在他們的相處中,晏庭總是極盡所能地寵著路嶼,如果不是路嶼必須要掌握在人世間生存的能力,他恨不得把人寵成一個快樂的小廢物。
細究他的心理,大概就像是偷了仙女羽衣的凡塵人,雖然得到了相守一生的機會,但總會有些患得患失。即便他們之間是路嶼先起的意,晏庭也還是願意再遷就對方一些。
晏庭一面調水溫,一面讓路嶼自己去臥室裡拿換洗的衣服過來。路嶼應了一聲,去了。結果晏庭放好水之後一回頭,就見一個光.溜溜白生生的身子,站在自己身後。
這人仗著自己昨夜醉宿,可勁造。
晏庭簡直好氣又好笑,但一時間拿他沒辦法,只得側開身子,讓路嶼進浴缸。
泡進溫熱的水裡,還有人給洗頭,路嶼哼著歌,不再作妖。
晏庭顧忌著路嶼不適,心無旁騖地伺候他洗完了這個澡,結果轉身給他拿浴巾時一時不備,被路嶼撩起的水花濺濕了半個身子。
前襟一片濕漉,罪魁禍首不僅不覺得抱歉,還笑得開心極了。
晏庭拽住那只不停搗亂的小爪子,眸色漸漸變得深沉。
而後雙.龍入池,水花四濺。
…………
事後,路嶼被晏庭抱回了臥室,他腳癱手軟地躺在床上,感受著高.潮的餘韻。
晏庭把已經冷掉的早餐重新加熱,然後用小桌板端到床前了,隨後又開始收拾一片狼藉的浴室。
路嶼坐起來開始吃已經不能稱之為早餐的早餐時,接到了秦奮的電話:“喂,老秦,什麼事?”
“路嶼,”電話那頭的秦奮頓了頓,“夏心鋮找到了。”
“什麼?”路嶼一愣,事隔多時,在他幾乎已經不對這件事抱有希望之時,突然間有了一個結果,“……在哪兒?”
“惡城南郊,”秦奮歎了一口氣,“沒了好幾個月了。前幾天連天的暴雨,被挖過的泥土不夠緊實,才把屍體沖了出來。”
“已經通知家屬了嗎?”對於這個結果,路嶼並沒有感到意外,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結果,秦奮這通電話,只是讓所有的等待塵埃落定罷了。
路嶼和夏心鋮的交集不多,對夏心鋮的死亡也沒有更多的感觸。他只是因為夏心悅,所以還在等一個結果。
因為想要招攬夏心悅,路嶼對她是要比對旁人多出幾分關注來的。
所以,當夏心悅走投無路,對著路嶼袒露她那令人觸目驚心的痛苦和絕望時,路嶼被觸動了,除了晏庭之外,這是他第一次被人類觸動。
那一瞬間,路嶼似乎終於明白了,晏庭希望他能夠明白的同理心,大概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已經通知過了,他妹妹來認領的屍體。”秦奮如是說。
路嶼說:“我知道了,改天請你吃飯。”
秦奮連忙拒絕:“別,沒幫上什麼忙,怪不好意思的。”
“哪裡的話。”路嶼客套了幾句,掛斷了電話,朝浴室的方向揚聲道,“庭庭,夏心鋮的屍體找到了。”
“……”晏庭從浴室裡出來,詢問了一下大致的情況,然後沉默了下來。
路嶼想了想,問他:“你說,我需要給夏心悅打個電話嗎?安慰一下什麼的。”
晏庭處於人道主義的立場建議他打。
“行。”路嶼說著,撥通了夏心悅的電話,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
“路哥,你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夏心悅的聲音有些沙啞,應該是哭多了的緣故。
路嶼說:“你哥哥的事我聽說了,節哀。”
“……嗯。”夏心悅頓了頓,或許是因為她曾經和路嶼打開過心扉,這一次,也多說了幾句,“別擔心,我沒事。”
考慮到夏心悅的現狀,路嶼不是特別相信這個說辭。
夏心悅又說:“我真沒事兒,怎麼說呢,我在夢裡看著他死了那麼多次,好像有點麻木了,說實話,對於他的死,我到現在也沒什麼真實感。”
路嶼頓時有些詞窮:“心悅……”
“路哥,謝謝你打電話來安慰我。別擔心,我會走出來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夏心悅頓了頓,“我還有點事,就不和你多說了,下次再聯繫。”
“好。”路嶼想了想,又囑咐了幾句,“心悅,如果遇上什麼困難的話,可以來找我。”
“好,謝謝路哥。”
…………
夏心悅掛斷電話,收起手機,緩步邁入位於身後的倉庫。
倉庫中央的空地上,兩個男人各持一把刀,正在相互搏殺。
他們像是瘋了一樣,揮動手中的利刃,朝彼此戳刺揮砍,霎時間,只見鮮血和肉末橫飛。他們痛苦地號叫著,身體的每一個動作,都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痛楚。
但這種痛楚並沒有阻礙他們的行動,他們仿佛不識痛苦,不知疲憊一般,一次次地衝殺上去。
不畏痛楚,極具勇氣,甚至像是兩個古羅馬的鬥士。
夏心悅站得遠遠的,防著飛濺的血液弄髒她的裙擺。她手上沒有任何具有威脅性的武器,可她站在這裡,就是最好的威懾。
她其實並不喜歡殺戮,眼前的這一幕給不了她任何的愉悅感。
但她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就像她無數次在睡夢之中被迫眼睜睜看著夏心鋮被這些人活活打死一樣。
在無數個她恨不得將他們扒皮抽筋、飲血噬骨的夜裡,她由衷地期待眼前這一幕的降臨。
於是,她的嘴角甚至掛上了微笑,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出仿佛荒誕喜劇一般的殺戮。
嘴角那一抹微笑,帶著無盡的諷意和宣洩痛苦的暢快,也在無形之中,在現在的她與曾經的她之間,劃出了一道天塹。
人類堅強又脆弱,不多時,這場殺戮便落了幕。
倖存下來的那個人,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爬向她,地上的碎石和沙粒摩擦著傷口,帶來巨大的痛楚和嚴重的二次傷害,但這些,都不足以阻攔他爬向她。
人類的求生欲,真的非常非常地強烈!
他爬到夏心悅腳邊,抬起頭,臉上是瘋狂的神情,像極了惡魔忠誠的信徒。
夏心悅伸出白皙纖柔的手指,指腹輕輕地抵住了男人的額頭。隨後,她笑了,笑容如同漫山遍野肆意開放的向陽花,純潔又爛漫。
男人一愣,一瞬間,一股違和感和濃濃的諷刺感一齊湧上心頭。
他慌極了,只聽女孩用細軟的聲線說出了殘酷至極的話語:“好孩子,幹得漂亮。你已經完成了我給你的任務……”
“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趴在地上的男人瞬間抬起頭,眼睛裡流出兩行血淚,一雙棕黑色的眸子裡溢滿了絕望。
眼淚是他對這一生最後的眷戀和不舍,但他早已經喪失了做主的權利,不受他控制的手握起刀刃,狠狠地割向了傷痕累累的脖頸兒。
力道之大,幾乎將脖頸兒整個割斷。
夏心悅急忙退開幾步,避開了飛濺的血液。
隨著男人的軀體重重地砸向地面,她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吧,去找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