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2(大修)
團建活動的聚餐地點定在了一家旋轉餐廳,人均好幾百塊的自助餐廳, 吃得眾人一本滿足, 一直吃到了臨近規定時間才將將結束。
飯後, 明薇本著“宰老大一定要宰到位”的心態, 提議大家換個地方續攤, 該提議得到了眾人的一致通過。明薇掏出手機在APP上挑了個地方後,大夥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赴KTV 。
在挑選KTV的標準上, 明薇照例挑了附近最大、規格最高的那一家。在宰老大這件事情上,行動組的人從來沒虛過。
他們的老大,大名鼎鼎的神子大人!不食人間煙火(外賣和晏庭做的除外),視金錢如糞土。這樣的老大不用來宰, 簡直天理難容!
況且路嶼是真不在意這個, 晏庭從來沒有在金錢上虧待過他,這樣的富養行徑也導致了路嶼的金錢觀念出現了些許偏差。不過晏庭養得起, 這偏差也就無關緊要了。
只不過,在路嶼的領導下, 行動組的團建經費早八百年就用超了, 後面再搞, 都得靠老大掏腰包。
訂好包間後,愛錢如命的明小姐,第一百零八次感激上天, 讓她碰上了一個有錢還大方的頂頭上司。她扭頭將包間號告知眾人,隨後,一行人湧進包間, 包間裡隨即響起了一陣鬼哭狼嚎。
要想在KTV裡唱好歌,其實是件挺困難的事,同伴、歌友、隔壁包間不認識的朋友,甚至是KTV那種特有的氛圍,都一門心思地想把人往鬼哭狼嚎的方向帶。
很快,眾人紛紛在包間裡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路嶼對唱歌這件事沒什麼執念,就擠到晏庭旁邊,和他咬著耳朵說悄悄話。
依照路嶼對團建活動的理解,只有人在場,活動參不參加是小事。
活動哪有晏庭好玩呀。
但像明薇和葉向笛這樣的單身狗,向來見不得這種秀恩愛的操作,於是他們秉著“拆散一會兒是一會兒”的理念,拿著話筒在點歌機前面拼命cue路嶼。
路嶼一句悄悄話被打斷了好幾次,瞅著他們是存心不讓他和晏庭獨處,索性站起身來,接了話筒就上前和他們掰頭。
三人擺開架勢,再加上旁邊還有幾個起哄的,氣氛頓時到達了高潮。
晏庭的性格和氣質其實都不太適合這種場合,來就只是來而已,完全沒有參與的意識,路嶼他們玩鬧得再凶,他也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目光鎖定路嶼的一舉一動,神情溫柔繾綣。
聶聞溪就坐在晏庭的對面,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晏庭臉上的表情——看著路嶼的時候,晏庭的嘴角微微上揚,深邃的眼眸如同一池深水,裡面星星點點鋪滿了光。
那種屬於愛人之間獨特的氣場,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他與路嶼和其他人分隔開來。
也正是因此,晏庭和路嶼很是恩愛,這一點幾乎是整個惡城社情局的共識。他們甚至不需要聽見晏庭和路嶼親口承認或者描述這件事,因為他們兩人之間,那種渾然天成的氛圍,將對方與其他人自然地隔絕開來。
聶聞溪對晏庭的第一印象,除了樣貌好看,就是他冷漠又果斷的性格,因此聶聞溪很難想像他柔聲傾述愛意的模樣。
但聶聞溪知道,晏庭對路嶼的所有資訊幾乎都是秒回,他會容忍路嶼很多的小脾氣和小毛病,他的工作很忙肩上的擔子很重,卻連路嶼點外賣這種小事都還要操心還要管。
路嶼就更不用說了,如果路嶼在他們面前是一座頂天立地的山,可以為他們撐起一片天,那麼他在晏庭面前就是個小孩,幼稚又嬌氣,因為確定會被寵著愛著,所以懶得堅強,也懶得成熟妥帖。
他們會毫無保留同彼此分享生活以及工作,可以說在共用彼此的一切。如果有一天,他們中的某個人臨時有什麼事,另一個人甚至可以無縫地接管他手頭上的所有事情。
聶聞溪下山的時間還不長,經歷的事情也太少,所以他不明白,不是所有的情侶都能像路嶼和晏庭一樣相處。可他們相處的模式,確確實實是聶聞溪所豔羨的。
陷在愛情裡的人,誰不希望能夠像晏庭和路嶼一樣呢?
聶聞溪也是陷在愛情裡的人,也掏心掏肺地愛著一個人。
他能夠接觸到的愛侶不多,身邊只有晏庭和路嶼,所以有時候,他會情不自禁地用他們和自己做對比。
可對照物過於出色,便往往會對自己的感情產生懷疑:他和謝應許的感情,是不是過於平淡了?他們好像直接跳過了熱戀期,進入了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的平淡模式。
誰會不想要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呢?
聶聞溪不禁陷入了沉思。
另一頭,路嶼陪著明薇和葉向笛鬧了半天,覺得已經完成了任務,於是他擺了擺手,退出了點歌機前的戰場,回到了自己的老位置上。他緊挨著晏庭坐下,歌唱多了覺得有些口渴,便順手拿起桌上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晏庭的注意力全在路嶼身上,見他覺得不解渴,還想再灌第二杯,便眼疾手快地擋住了杯口:“別這麼灌,渴了就喝水。”
路嶼聞言看了晏庭一眼,也不生氣,把酒放回桌上,眉眼都是笑意:“我酒量好著呢!”
“醉鬼都這麼說。”晏庭反駁。
路嶼哈哈一笑,他摟著晏庭的肩,突然湊上去,照著晏庭的臉頰就是一口,親完還接著笑。
晏庭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在他和路嶼的日常裡,這是再頻繁不過的小情趣。他扭頭看向路嶼,眼底的無奈中夾雜掩蓋不了的愛意:“……你啊。”
路嶼將腦袋擱在晏庭的肩窩上,就著他的手喝下了一杯水。
聶聞溪靜靜地看著路嶼和晏庭的互動,突然之間一股豔羨湧上心頭,於是他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向謝應許,想要從愛人的身上得到些慰藉。
可誰承想,他猝不及防地回過頭時,謝應許正巧在看著他。
他突然回頭,將謝應許毫無掩飾的,最原始,最真實的神情收進眼裡。
那是一雙平淡的,毫無波瀾的眼睛。
冷漠而清醒,不帶笑意,也不會發光。
那明明是一雙好看至極的眼睛。
這雙眼睛可以屬於朋友,屬於同事,屬於上司,但它不應該屬於愛人,不應該屬於想要相濡以沫、執手一生的那個人。
那一瞬間,仿佛有一盆冷水自聶聞溪的頭頂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數月來,他沸騰的感情,湧動在軀幹之中的愛意,原本以為可以燃燒很久很久的熱情,在這個眼神下,突然之間冷卻了下來。
他又一次捫心自問:他和謝應許真的是相愛的嗎?
他並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每一次,當這個疑問浮現在腦海之中時,他都會努力地將它壓下去。
他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我們倆已經有了孩子,有了愛情的結晶,無論是我還是謝應許,都在認真地規劃屬於我們的未來。”他能夠確信,謝應許規劃的未來裡,他一定有一席之地。
謝應許是他第一次心動的對象,也溫柔地給了他回應。況且謝應許人那麼好,那麼優秀,事事為他著想,為他考慮,他怎麼可能不愛謝應許呢?
只是偶爾午夜夢回之際,聶聞溪躺著謝應許的身旁,看著他熟睡的側臉時,也會問自己:“謝應許真的愛我嗎?他喜歡我什麼呢?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出於愛多一點,還是出於責任多一點?即便一開始是出於責任,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應該也會有一些喜歡了吧?我也沒有那麼糟糕對吧?”
聶聞溪並非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只是不敢往深處想。
還處在熱戀期,被感情燃燒了理智的他,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他和謝應許是有感情的,是相愛的!只不過因為性格不同,所以和參照物有了區別。他不是路嶼,謝應許也不是晏庭,所以他們的相處方式,自然會有所差異。
他拒絕去思考,世間的相愛都是相通的。
他先一步替他們的感情找好了所有的藉口和理由,卻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個偶然的夜晚,因為一個眼神,從這場荒唐的迷戀中清醒過來。
“應該要好好正視這段感情了。”聶聞溪如是想道。
這場團建一直持續到半夜,直到所有嗨的人都倒下了,他們才收拾東西準備散場。
“明天是週末,大家好好休息。”晏庭壓低了聲音,囑咐還醒著的人。
路嶼後半場又被拉去拼酒,等快要散場的時候,他已經被明薇、葉向笛和丘鴻車輪灌翻了,憑著最後的意識蜷到晏庭身邊,躺在沙發上睡得香甜。
晏庭滴酒未沾,所以代行路嶼的組長義務,找人將明薇、葉向笛和丘鴻三個醉鬼挨個送回家,又把聶聞溪和謝應許送出了包間,買單結帳,將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聶聞溪因為懷孕,沒人灌他喝酒,離開包間時還清醒得很,謝應許喝了幾杯,但也沒醉,於是聶聞溪婉拒了打算送他們出門的晏庭,跟著謝應許緩緩往外走。
包間門緩緩閉合,聶聞溪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包間裡此刻只剩下了晏庭和路嶼。
只見晏庭將外套披到路嶼身上,然後將他橫抱起來。
門徹底關上之前,聶聞溪看到晏庭低下頭親了路嶼一口。
那是極盡溫柔,又足夠虔誠的一個吻。
光是看著,都叫聶聞溪觸動不已,心底湧出的豔羨,將他一顆心架上火爐,不停地炙烤,烤出了不甘,烤出了辛酸……
謝應許走在他的身側,門在身後砰然合上之後,聶聞溪猶豫了幾秒,伸出手牽住了謝應許的手掌。
那一瞬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僵硬。隨後,謝應許放鬆下來,回握住了他:“很晚了,我們回家吧。”
聶聞溪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忍住了湧上心頭的酸楚,欣然同意:“好,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