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捉蟲）

　　晚上十點，裝潢精緻的辦公室裡，江牧正坐在黑色的老闆椅上一絲不苟的看著文件，辦公室只有他自己，很安靜，只留下紙張翻動的聲音。

　　「嗡嗡」

　　「嗡嗡」

　　一旁的手機盡職盡責地發來短信提醒，從八點開始就沒停過。哪怕只是震動，在這個寂靜的氣氛裡也顯得很突兀。

　　在亮屏的間隙江牧掀起眼皮掃了一眼，銀行卡消費支出提醒，數額都很小，一元兩元，最多不超過二十。

　　自己就活生生地坐在這裡，從早忙到晚，自然不可能是他在花錢。這張卡的副卡，江牧在領證的那天直接甩給了林子平，也只給了他。

　　給了便不會再稀罕。

　　無論林子平怎麼花錢如流水，肆意揮霍，江牧眼睛都不眨一下。在江牧看來，無論是作天作地給他臉上抹黑還是大手大腳的花錢，四字概之：跳樑小丑。

　　只是隔個三五分鐘就被這麼打擾一下子……江牧冷下眼，很不爽快。

　　「他在幹什麼？」江牧放下籤字筆，撥通了趙岩的電話，語氣嚴肅。

　　「他今天進組了。」趙岩擠在人來人往的小吃街裡，眼睛緊盯住林子平的背影，生怕怕人搞丟了。

　　「我問現在。」

　　「在吃東西。就是一些小攤上賣的小吃。」趙岩到了林子平的身側，沒有避諱的回答。

　　「誰啊？」林子平點了兩杯紅豆沙冰，扭頭見趙岩在講電話，又聽到了他這麼說，想了想：「你女朋友？」

　　趙岩：別以為我不出來你是故意的。

　　透過手機聽的一清二楚的江牧：「……」

　　林子平才不管對方聽不聽得見，掃碼付款後，塞給趙岩一杯，「喝吧，這個絕對健康無害。」

　　是他每到夏天幾乎不離手的東西。星輝影視城裡就這家做的最好，不僅好吃，紅豆也多。

　　趙岩接過來，外殼上已經結了一層白霧，摸著涼涼的，「謝謝。」

　　江牧不意外地又聽到一聲震動，直接掛了電話，把短信提示音關掉。

　　一個兩個，都這麼氣人。

　　「還沒吃飽嗎？」趙岩把手機放進褲兜裡，看了眼腕錶，已經十點多了。

　　從上次林子平說過可以不穿西裝後，趙岩每天都是休閒派的打扮，今天穿了一條收腿的灰色運動褲加一件純白短袖，還背了一個小型的黑色雙肩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旅遊的。

　　「你多高啊？」林子平對於每次和趙岩說話都要仰頭表示太不習慣。自己湊吧湊吧，再四捨五入一下子好歹也有185，往他面前一站，還是跟個雞仔兒似的。

　　一是身高差距，二是長的壯實。

　　林子平欠著手戳了戳趙岩露在外面的手臂，真瓷實。

　　「195.4。」趙岩被他戳的有點癢，反射性的躲了一下子。

　　林子平咧了下嘴，默默地叼起吸管不說話了。

　　「什麼時候回酒店？不早了。」趙岩督促道：「明天你還得試服裝。」

　　「不著急。」林子平擺了擺手，「咱們得好好珍惜可以隨意出來買東西的日子。萬一哪天我火了，別說這樣大搖大擺的出來，就是不小心踩死只螞蟻都得分個公母，再寫個文章論一輪。」

　　這樣從街頭逛到街尾，林子平覺得還挺新奇的。

　　「應該……不會的。」

　　「怎麼不會？你太低估媒體的無聊程度了。」

　　「不是，」趙岩糾正，「我是說，你應該不會火成那樣。」

　　林子平：「……」

　　真是每天都在被開除的邊緣試探。

　　喝完紅豆冰沙，林子平意猶未盡，不過為了明天試服裝有個好狀態，還是勉為其難的回了酒店。

　　洗漱完畢，林子平頂著濡濕的頭髮從洗手間出來，定了8：30的鬧鐘，又將特意帶過來的橢圓形夜燈放到床頭櫃上，接通電源後按下開關，橘黃色的光芒映在林子平的臉上，讓原本五官就很柔和的他更添了絲朦朧。

　　要說美觀和好用還是自己之前的那個好，上面還刻著自己的名字。是江牧特意託人定製送給自己的，只此一盞。只要在外面過夜，林子平都會帶上它。關於他出門必帶燈的事情甚至還過微博熱搜，話題是#人不如燈#。

　　走到門口將頂燈關掉，只留一盞燈光微弱的小夜燈，林子平躺在床上，面朝著它緩緩入睡。

　　試服裝是在片場，那裡是星輝影視城的核心，也是大眾觀念裡狹義的星輝影視城。實景建築、搭建的影棚、各個劇組構成了它的主體。

　　這裡也是遊客最多的地方，買票進入，不禁行人，只在拍攝時根據所涉及的範圍進行局部限定。但普通的車輛不讓進。

　　「找個停車位。」林子平對趙岩道：「咱們的車進不去，沒牌子。」

　　不僅車上沒貼著准入牌，人也沒有工作牌。刷臉的話……林子平估摸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知名度，不靠譜。

　　趙岩依言將黑色的寶馬轎子塞進了一個空車位裡，技藝嫻熟。

　　兩個人如普通遊客般買了兩張票才進了裡面，50塊錢一張。

　　「來了這麼多次，還是第一次靠錢才能進來。」林子平把玩著粉紙黑字的門票，喃喃自語。

　　「你之前來過這？」趙岩好奇地問。

　　林子平心裡一慌，又一想，自己本來就是演員啊，只不過不紅而已，「對，之前也來過這裡拍過戲。」

　　林子平反過來問趙岩：「你是不是第一次來這？」

　　趙岩點頭。

　　這地方在他的觀念裡，是明星才會來的。

　　「那正好，一會我帶你好好轉轉。」林子平之前一年十有八九都在這裡度過，當個導遊毫無壓力。

　　趙岩跟在林子平身後，點了點頭，又「嗯。」了一聲。

　　邊走邊聊，十分鐘左右便走到了《奪權》的片場，工作人員進進出出，望著搭好的影棚，林子平心裡頓生親切。

　　「怎麼是走著過來的？」副導老遠就看到了林子平和趙岩，待兩個人過來後，問道。

　　林子平笑了笑，語氣好笑：「何止是走過來，我們兩個還買了兩張門票。」

　　「哎呀！我忘了！」副導拍了拍腦門，「一會記得找我要准入牌，現在顧不上，太忙了。」

　　「有什麼事嗎？我能幫什麼忙嗎？」林子平有眼力勁兒的順勢問。

　　「我們的女主大人，」都是一個劇組的，副導也沒瞞著，語氣算不上好：「她說她日程滿，要先拍她的戲。本來都定好了，結果剛剛又打電話說暫時有事過不來。定好的後天開機，我得趕緊聯繫小演員進組，先拍他們的戲。」

　　「本來想等小孩們放了暑假再安排他們進組的，戲不多，也不用耽誤課程。結果她現在來了這麼一出。一碗冷飯，還想裝個滿漢全席。」後面那句話說的很小聲。

　　林子平聽在心裡，只是笑。

　　「行了，不說這個。」副導沒忘了正事，「你的服裝做好了，去化妝間換上，去攝影棚裡看看上鏡效果。」

　　「好。」林子平禮貌地頷首，「那副導我們先進去了。」

　　劇組化妝間有很多，有專屬的、也有混用的。林子平作為男二，應該有固定的化妝間，但具體是哪個、怎麼分的，這個還得找劇務問問。

　　「最右邊的那個，你和男三號……那個……叫啥來著共用一個。」劇務大叔想了半天沒想出那個人的名字。

　　林子平順著他指的看了看，道謝後走過去輕敲了敲門，「你好，有人嗎？」

　　沒一會門被打開了，是一名女子。白色短袖加半身長裙，梳著短的馬尾，脖子上掛著工作牌。

　　「你好，我叫林子平，是《奪權》的男二，過來試服裝。」林子平自我介紹。

　　「本家啊！」女子一聽，臉上帶上笑，「我也姓林，叫林文娟。是咱們劇組的化妝師。看樣子我比你大，不如就叫我林姐吧。」

　　林子平從善如流：「林姐好。」

　　林子平進了化妝間，裡面放著兩張白色的化妝桌，桌子上擺著各樣的化妝品、吹風機……牆邊還擺著兩個巨大的掛衣架，佔了三分之一的位置，上面掛著的自然是他和男三的戲服。還有一個用簾子隔出來的區域，是換衣間。

　　總體來說，亂中有序。

　　「先把衣服換上，然後給你上妝。」林姐介紹道：「白色掛衣架上的是你的戲服，黑色的是男三號，他現在還沒來。」

　　林子平速度換上一件灰色綢緞長袍，坐在椅子上，讓林姐給他化妝。

　　「多大了？有女朋友了沒？」林子平一副單純無害的皮囊，林姐性子又很好，邊化妝邊和林子平聊天。

　　「26，沒有女朋友。」正在上眼妝的林子平閉著眼睛，沒過大腦般脫口而出，又立刻補充：「我結婚了。」

　　對於自己已婚的事實，林子平到現在都接受無能。但也沒想瞞著。如非必要，林子平不願意撒謊。儘量不給將來的自己製造不必要的麻煩。

　　「這麼早就結婚？」林姐聞言難掩驚訝，玩笑道：「你們明星不都是不談感情的麼？感覺奮鬥個一百年都不嫌老。」

　　林子平淡笑了，「我算哪門子明星，林姐快別取笑我了。再說早晚都得結婚，早定下來早安心。」

　　「那她一定很漂亮，拴住了這麼個大帥哥。」林姐過來人般道：「結了婚就好好過日子，挺好的。」

　　林子平淺笑不語。

　　應該……是漂亮的吧？？

　　因為這番對話，林子平對自己素未謀面的妻子稍微有了那麼一點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