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十一月
李惜文把所有她能自由支配的時間都用在了電機實驗室和金工樓裡。做實驗、加工零件的時候連精神力都用上了, 還自己掏錢拜托王顯勝在平京市給她買材料,寄錢給已經分配工作在滬城上班的曹明駿表哥給她買材料, 下定决心要趁現在能方便的使用實驗室,多做幾個系列出來多做幾個樣品囤空間, 以後看情况一點一點慢慢往外交。
蔡雅萍只有回宿舍的時候提一提兩個熱水瓶都是滿的,才能確定捨友回來過。
隔壁平京大學歷史系十月份有幾個學生幹部在鎮上調戲社員女同志, 被社員們打了一頓還被告耍流氓被抓起來的事兒,李惜文還是十一月中旬寧東回學校, 倆人一塊去鎮上吃飯聽隔壁桌吃飯的人說的。
這幾個人被抓起來不管關多少天, 以後就算有工作也當不成幹部,也禍害不了女同學女同志了。李惜文覺得欠她大哥哥的人情欠大了,她寒假回家得好好燒一桌給她大哥哥吃。
寧東的第一反應是:「這幾個傢伙得罪人了。」
「好不容易回來,你還要出差嗎?衣服够不够穿?」李惜文這兩天覺得特別冷, 看寧東穿的少都替他覺得冷。
「去杰克。國家給我做了衣服。過幾天我要跟參觀訪問團一起坐火車走。」寧東說, 「你有沒有什麽特別想買的, 告訴我, 我買好給你帶回來。」
「回來也是坐火車吧。你帶太多東西又要分精神管又影響不好。能寄幹嘛不叫方老師寄給我媽。」李惜文戳他一下:「你穿的保暖點比什麽都强。還有, 到底哪天走啊,我給你準備點乾糧帶上。」
「好呀。下禮拜一走。我禮拜天去你家。」寧東被戳的開心極了, 數時間, 「坐火車要走十天八天呢, 你給準備點耐放的。」
「好,我禮拜六回家。」李惜文估計禮拜六寧東會去看他姥爺,根本不問他禮拜六去哪。
王顯勝曾經買過一個同學老大哥偷偷賣的白糖, 據說那位老大哥的對象在鐵路上工作,能買到很多緊俏的好東西。不過這種好事能遇上一次就不錯,所以李惜文這次回家乾脆多「買」了點,用一個大布袋背回家三十斤白糖。
十一月中平京雖然冷,荷花池子也只是早晨才結一層薄冰。李惜文回家的時候特意從分金橋那兒走,用精神力薅了一遍魚毛,發現湖裡的魚比前兩年少多了。分金橋這一截路幾百米的湖岸邊,好幾棵柳樹身上都系著繩子,還有人遠遠的看著呢,顯然這兩年和魚過不去的人很不少,手脚不乾淨的人也多了。
少再多的魚薅幾斤餐條還是能辦到的。李惜文想到上次魚籠子被人動過,這次留了個心眼,到家就把魚籠子收空間,等曹月英到家說一聲她把魚籠子下在分金橋那邊,她等明天早上去看籠子就完事了。
曹月英擔心魚籠子沒人看半夜會丟,可是家裡就她和女兒兩個人,半夜沒人能出去,她也就不提丟不丟的事情,往泡芸豆的盆子裡又倒了幾斤芸豆算是沒有魚的補償,說:「咱們現在想買一點糖有票都沒貨,怎麽在鐵路上的人就能隨便買?」
「那個同學說是他對象的領導厲害,遇到好東西就要卡下來一部分。反正人人都有份也沒人會舉報。這次是正好快月底了,他對象缺錢買什麽,又不想零敲碎打驚動太多人,好事才讓我遇上了。」李惜文嘿嘿笑。
家裡又不缺錢,遇到好東西當然是能買多少就買多少。曹月英把六十塊錢數給女兒,「兩塊錢一斤真是良心價了。回頭我再給你拿塊布料,你帶給人家對象。」
「好呀。」李惜文把錢揣進口袋,再加上這六十塊,這兩年她媽給她錢叫她買東西被她用空間裡的東西頂替省下來的錢也有一百多塊了,她打算自己再添一兩百塊錢去琉璃街再買幾個小理想給哥哥們囤著。
曹月英嘮叨完了家事,問女兒:「滿嬌說幾次去找你你都在實驗室,你在忙什麽?」
「我想做電扇,我們教授也支持。我想根據現在的條件,改進一個更安靜,更節能,成本更低的電機,」李惜文把她挎包裡的圖紙拿給她媽媽看,「這是我設計的電扇和吊扇。我們校長和書記一直在商量要不要由我們學校自己來辦電機廠和電扇廠,所以我做的這個事情除了校長書記和我們教授,就只有我們班同學有時候過來給我幫忙知道,都沒往外說。」
「電扇呀。」曹月英看著扇葉上描繪出來的花葉,說:「轉起來花就看不見了!」
「不轉的時候好看!」李惜文給親媽看另外幾張圖紙,「在幼兒園、少年宮和活動中心這樣的地方,扇葉還可以塗成不同的顔色,不同的轉速就有不同的顔色,小朋友們肯定會喜歡的!」
「電扇能不能轉都還不知道,想的太遠了。」曹月英敲敲女兒的額頭,「好好幹,你們學校要是真能辦成電機廠和電扇廠,你的名字就能寫進校史,那是多大的光榮!」
李惜文難得謙虛了一下,「大哥的工作真正偉大,我幹的這個不算什麽了。」
「你大哥是集體的一員,最多能蹭個大名單,你這個能單獨給一段。」曹月英嘆氣,「你警醒一點,不要叫人把你的功勞占了。」
這個事根本不用曹月英提醒。李惜文把所有加工好的零件和實驗記錄都放在空間裡了,擺在實驗室裡的零件都是壞的,記錄什麽的全是她胡編的。萬一有人起了壞心偷走塗改她的實驗記錄她也不怕。
李惜文點點頭:「實驗的材料有一部分是寧東給我買的。我都想好了,做出來的樣品我們自己家裡肯定要留一台的,再給寧東一台,他提去給他姥爺顯擺一下。等他顯擺過了,我再公開。」
「那你用過的公家材料你要記數,要經得起人家來查帳。」曹月英都沒問寧東爲什麽給女兒買材料,李春來說倆孩子未來怎麽樣還沒有定論,中間的窗戶紙還是不要戳破爲好,她也覺得當父母的現在裝糊塗合適。
「放心吧,我做的帳,絕對沒有問題。」李惜文想一想,說:「其實我都搞得差不多了,就是想等大哥寒假能在家裡待幾天,我拉他去學校幹幾天活。」這樣她就能在論文上把她大哥的名字添上了。
「估計到放寒假的時候工地上幹不了活他就回來了,到時候叫他給你幹活。」曹月英摸摸女兒的頭頂,「好好學習,考試成績不行別的都是空中樓閣。」
李惜文點頭,什麽都不能阻止她考滿分,這是學渣重讀大學的尊嚴,必須保持。
冬天方績搬回城裡辦公,寧東去探望他,留下來陪他吃過晚飯打算走的,叫朱若琳留下來了。朱若琳給了寧東一個單子和一筆款子叫他去俄國和杰克代買東西。
李惜文要是沒有心疼過寧東,說他帶東西太累要分神管還怕他影響不好,寧東是不會在意影響好不好這種事情的。拿到清單和錢他轉手請團長代勞就行了。
但是現在對象這樣心疼他,寧東也捨不得對象的心疼白費,就把對象說過的話拿來堵他大舅媽,說:「您把單子和錢寄給我媽吧,買到了寄回來也晚不了幾天。我一個小翻譯,一個月工資才幾十塊,我到哪兒都一堆一堆的買東西,影響多不好。」
朱若琳被寧東逗樂了,「哎喲,我們東子都知道影響不好了!行行行,不叫你路上買東西。你把錢和清單都帶上,到杰克交給文初,叫她買到寄回來,好不好?」
「行吧。不過您可別指望我。萬一我跟我媽沒遇上,又找不到人轉交,錢原樣給您帶回來您可別怨我。」寧東很乾脆的把錢和單子都揣挎包裡,仍然掂記要走。
「急什麽呢。大舅媽還有事和你商量。」朱若琳把寧東按住,「你年紀也不小了……」
「大舅媽,您對我真好。我也不瞞您說。我還真想要找個對象。不過不是什麽阿猫阿狗都能跟我相親。」寧東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話,也不管朱若琳什麽反應,直接往外甩,「首先必須是大學生,調幹生還有保送生我不稀罕的,我要真真正正憑自己本事考上大學的聰明姑娘。其次必須比我小,還要長得好,比我媽好看那是必須的。暫時先就這兩條吧。」寧東提著包走出去幾步,又想起來,回頭說:「我現在在學校有宿舍,鎮上和城裡的房子我都給賣了。您有事找我上班時間打電話到我們學校去就行。」
朱若琳再想說話,寧東提著挎包一陣快跑出門,就沒給大舅媽煩他的機會。
寧東到李家來敲門已經十點多。曹月英和李惜文都還在厨房幹活,他一敲門李惜文跑來看是他,好開心,「你怎麽不在你姥爺家住。」
「我猜你在家做好吃的,我姥爺要養生,菜裡鹽都放的少,晚飯陪他一起吃我都沒吃多少。」寧東聞到炒雜醬的香味,吞口水,「還加辣椒醬了!家裡還有饅頭嗎?」
「晚上給我爸和大哥哥留了窩頭,他們都沒回家,你先吃!饅頭要到明天早上才好蒸,要給你烤饅頭片呢。」李惜文把院門拴起來,問他:「你表妹結婚之後兩口子一起去南方了嗎?」
「沒呢。朱忠勇說他們工廠的技術攻關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不肯走。這個藉口擺出來我大舅都不好反對的。我表妹一個人也不可能去南方,送朱忠勇親媽那兒休養去了。」寧東搖搖頭,「這兩個月我大舅和我大舅媽也不知道吵幾架了。我姥爺都懶的管他們。」
「沒怨你揍他們家女婿吧?」李惜文隻擔心這個。
「那倒沒有。我大舅說我該把那王八蛋打斷腿。我大舅媽叮囑我別跟外人說家裡的事。」寧東樂呵呵的,「反正我跟我大舅媽說了,我把房子都賣掉了。方靜那丫頭就是不老實想跑回來,她也沒地方住,有事也賴不上我。」
「你倆在外面幹嘛呢,不冷嗎?」曹月英揚聲喊。
李惜文對寧東搖搖手,那意思她沒跟她爸媽說,揚聲說:「我叫寧東哥陪我去看魚籠子。」
「明早再看吧。烏漆抹黑的叫人家當賊捉住了,還要勞駕你們邢大哥哥送回來。」曹月英喊:「快進來,火大了。」
李惜文立即往厨房跑。寧東也跟著進了厨房。
曹月英在煤球爐子上炒雜醬丟不開手。
厨房裡柴灶上兩個大鍋一個鍋煮綠豆,一個鍋在煮芸豆。李惜文攪了兩下就去封灶門。
寧東洗洗手,發現窩窩頭還是熱的,撿了一個啃著就去攪鍋,半點沒把自己當外人。
曹月英睡了之後,李惜文還是和寧東悄悄的出門了,一個拿著手電筒,一個拿著魚籠子,也沒走遠,就在附近找了個棵柳樹把魚籠子扔進湖裡去了。他倆早上起來跑步。李惜文悄悄的趕了一群餐條進魚籠子。寧東提起魚籠一看好幾斤餐條,開心的要命,說:「這個誘餌太好用了,有空多做點呀。」
用精神力在荷花池裡抓了十幾分鐘呢,魚餌要是不好用才怪。李惜文笑眯眯點頭,「好。」
燒好的雜醬和油炸的餐條裝了幾大飯盒,一半都裝進了給寧東的大旅行袋裡。芸豆卷和綠豆糕還有饅頭片都是用去年過年保存下來的點心匣子裝的。另外還有兩隻洋鐵瓶,一瓶鹹口的油茶麵,一瓶甜口的芝麻糊。曹月英還怕寧東吃不慣酸味兒的大列巴,除了西紅柿和黃瓜,還往旅行袋裡填了一布口袋幾十個窩窩頭。
方績拉開旅行袋,發現沉甸甸的一大袋吃的都不像是家裡給準備的,問寧東,「這都是誰給你準備的?」
寧東開心的說:「曹阿姨呀,她老人家和小妹辛苦了兩天,一半的勞動成果都在這兒呢。」
方績看外孫開心他就開心,也有心情逗孩子玩了,「居然沒有都給你?那一半給誰了?」
「他們自己家裡吃。我也覺得曹阿姨給我帶的有點多。」寧東把一盒點心和窩窩頭拿出來,「您能吃的也就這兩樣了,窩窩頭留一半給您。別摸飯盒,那是炸小魚和雜醬,又油又鹹的,我留下來張叔叔也不敢給您吃。對了,小妹這學期在自己做電扇玩,等她做出來樣品估計我也回來,我給您搬一台去,您等著吧!」
「你這又吃又掂記的,你給人家拿什麽了?」方績看著比他還高一點的大外孫和孩子似的,低著頭一個一個數窩窩頭,摸一摸他那個寸頭,「也不怕冷!」
「小妹給我做了帽子!」寧東把李惜文熬夜給他做的棉帽子拿出來給姥爺看,「去了俄國冷我就戴上,不冷我還放包裡。小妹不叫我路上亂買東西,不過我想好了,給她買唇膏和香水。」
方績把一扎盧布交給他,「給你岳父買幾瓶好酒,買兩條好烟。給你岳母和小妹買件好大衣,再給你自己和小妹買兩塊手錶。」
「謝謝姥爺。」寧東美滋滋把錢收下了,錢其實他有,但是姥爺給的那是錢嗎?那是實際行動支持他找小妹談對象,那必須收下。
期中考試考完了學校組織慰問在一綫工地工作的高年級同學。王顯勝打聽過他們班要去的地方離李振華他們工地不遠,去實驗室問李惜文要不要去。
「要啊要啊要啊。什麽時候走?」李惜文激動了,這個大工程明後年要是還要繼續,她說不定也有機會參與,她當然想去看看。
「明天早上六點半老地方集合,第二天下午能回來。不過咱們去肯定不能給工地增加負擔,要自帶乾糧。你要去我就把你名字添上,晚飯後食堂另外給我們做窩頭。你要幾個就給我多少飯票。」
「我自己還能帶一點乾糧,一餐一個五個窩頭。」李惜文數一斤飯票給班長,「那我就明早六點半去集合點了。」
「成!對了,慰問要表演節目的。」王顯勝抓頭,「你行不行?」
「我會做飯呀。我去食堂幫忙做飯!」李惜文沒想過表演節目,她其實很會唱歌,她上輩子刷題都戴著耳機在聽歌,不說聽過的歌全部會唱,起碼有百分之一她可以張口就來,但是現在的流行歌曲她不感興趣,她怕唱串了,所以上了大學雖然文娛活動很多,她都是藏拙的那個。
「《丟手絹》會唱的吧。我跟同學們打個招呼,這首歌留給你。」王顯勝很爲難,他也有一個保留節目《撿到五分錢》,那個要是讓給李小妹,他就沒的唱了。
「好的。」李惜文不好拒絕班長的好意,雖然她覺得唱丟手絹比不唱還要丟人一點,但是「唱過了」很能表達誠意,丟人就丟人吧。
慰問全校同學都可以報名,還有隔壁平大和對面人大的同學來凑熱鬧。
李惜文好不容易才把發給她的五個窩頭塞進包裡,聽見王大嫂喊她,她就聽著聲音往那輛卡車上爬。幾隻手伸過來把她抓上去了。
「同學你好……」貼很近的一個男同學笑眯眯和李惜文打招呼,牙齒雪白乾淨。
「同學讓讓。」王顯勝把人推開,把李惜文提過去塞在他對象後面,十幾個本班同學擠一擠挪一挪,就給李惜文和王大嫂擠出來一塊地方。李惜文自己待的是很舒服,不過她懷疑王顯勝更願意和他對象擠近一點。
王大嫂拐一拐李惜文,「跟你打招呼的是誰?」
二十出頭的男孩子無緣無故找上十幾二十歲的小姑娘只可能是搞對象。
她都有對象了,又不想脚踩幾隻船,認識新朋友什麽的還是省一省吧。李惜文一臉的沒興趣:「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