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許奶奶這一走，屋裡就只剩下程錦玥和兩個孩子了。

　　低下頭認真瞅著躺在身邊睡得香甜的兩個孩子，程錦玥著實感覺特別的新奇。她自己是末世最後一個孩子，再沒有見過比她更小的孩子出生。而今却是一連見了兩個，且都是從她肚子裡生下來的，著實超出程錦玥的認知。

　　雖然原主對這兩個孩子幷不期待，可程錦玥喜歡呀！兩個孩子明顯繼承了爹娘的優點，胖乎乎的小臉上隱隱已經能看出日後的俊美容貌了。最起碼在程錦玥的眼中，這兩個孩子就是全世界最可愛、也是最漂亮的寶寶了。

　　程錦玥正樂滋滋的看著自家兩個寶寶，就聽門口傳來動靜。緊接著，程二娘挎著一個竹籃走了進來。

　　見到程二娘進屋，程錦玥扯出了笑容。儘管原主對這位姨母幷不是真的親近，程錦玥本人却是很喜歡這位始終都對原主很是盡心的長輩：「姨母來了，快坐。」

　　程二娘沒有立刻坐下，板著臉放下手中挎著的竹籃，先是看過兩個孩子，隨即才不高興的瞪著程錦玥：「你這丫頭到底怎麽回事？當初是你自己求到我面前，非要嫁給許家老四的。現下你又可勁兒的作，非要鬧騰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生是不是？」

　　「姨母，我沒有……」毫無預兆遭遇程二娘的訓斥，程錦玥下意識就想爲自己解釋。

　　「你沒有什麽沒有？你都差點把肚子裡的孩子給折騰出事了，你還沒有？程錦玥我警告你，這是我最後一次管你。你以後再要敢作死，別怪我這個親姨母不念情分！」程二娘是真的有些後悔當時不該大包大攬的幫忙撮合這門親事。

　　原本她是想著，許家村就只有許明知這個讀書人最有出息，村裡那麽多的姑娘著實一個也配不上許明知。自家甥女却不一樣。程錦玥到底是讀書人家教養出來的姑娘，會識字，懂情理，跟許明知最是相配，這才一心促成了兩人結爲秦晋之好。

　　可結果呢？程錦玥真的是太不像話了，絲毫沒有讀書人家的好教養，甚至連他們尋常農戶家裡的閨女都不如。早知道程錦玥是這副德行，她哪裡會將這麽個禍頭子送到許家來？

　　這下可好。她不但害了他們整個老許家最有出息的讀書人，連帶許奶奶這個堂嫂也給徹底得罪。每每只要聽聞程錦玥又在許家鬧騰出了什麽麼蛾子，程二娘就甚是害臊，無顔出門見人。

　　「姨母，我錯了！」程錦玥能够理解程二娘對原主的怒其不爭。打從原主嫁來許家之後，程二娘明裡暗裡沒少幫襯原主，時常都會語重心長的提點原主不要作妖。然而，原主非但不聽，反過來還將程二娘視爲惡人，直把程二娘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對於原主的不識好歹，程錦玥已然不想多提。此刻見程二娘氣得不輕，程錦玥連忙揚高了聲調，正兒八經的朝著程二娘認了錯。

　　已然高漲到頂點的怒火瞬間消散，程二娘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程錦玥，差點以爲自己幻聽了。玥丫頭這是在跟她認錯？真的假的？

　　「姨母，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我知道錯了。」看得出來程二娘跟許奶奶一樣，幷不怎麽相信她的認錯態度，程錦玥也是頗爲無奈，再接再厲的給出保證，「姨母，我今天差一點就死了。經過這次鬼門關的驚險之後，我是真的知道悔改了。以後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再不給您和許家增添任何的麻煩。」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說什麽死不死的？趕緊吐掉！」程二娘很是信佛，當即拿手狠狠扇了扇程錦玥的四周，嘴上止不住的念叨，「孩子不懂事，有口無心，勿怪勿怪。」

　　這還是程錦玥第一次經歷不同朝代的迷/信。雖然程二娘的舉動有些搞笑，也確實沒有什麽科學依據而言，可程錦玥依然感受到了程二娘的濃濃關懷。

　　嘴角高高翹起，程錦玥輕輕拉了拉程二娘的衣袖，帶著炫耀的口吻親昵道：「姨母，你快看，我生了兩個寶寶呢！」

　　「我剛剛進來的時候不都已經看過了嗎？」嘴上嫌弃的此般說著，程二娘的視綫却是立刻就聚焦在了兩個孩子的身上，繼續訓道，「你這次是好運，大人孩子都安然無恙。再有下次，看老天爺還照不照顧你這個不省心的。都當娘了也不安生，你可差點把咱們一大家子人都給嚇壞了。」

　　「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知道程二娘就是嘴硬心軟，程錦玥二話不說，老老實實的認了錯。

　　「你呀，真要是用心悔改，那就好了。」到底是自己的親甥女，程二娘拿手指點了點程錦玥的額頭，沒好氣的朝著她帶過來的竹籃努了努嘴，「早先大夫說你起碼還有半個月才生，我就沒急，只給你攢了四十個鶏蛋。你先將就著吃，一天吃兩個。等過幾天我攢够餘下的二十個，再給你送來。」

　　程二娘是按著程錦玥坐足滿月的天數算的。一天兩個鶏蛋，三十天正好六十個。正常來說，他們村裡也不是誰家媳婦都能坐足三十天。可程錦玥不一樣。程錦玥的身子本來就弱，哪怕許奶奶不答應給程錦玥坐足滿月，程二娘也肯定要照著滿月的天數給程錦玥準備鶏蛋。

　　加之程錦玥是一胎兩個孩子，程二娘就更加不放心了，說什麽也要好好給程錦玥補補，生怕一不小心讓程錦玥落下病根。否則待她百年之後，豈不無顔去見早逝的親姐？

　　至於許奶奶這邊，程二娘是沒有抱太大指望的。倒不是說許奶奶不重視程錦玥這兩個兒子，反之，眼下只怕就屬許奶奶是最高興的了。好不容易得來的金貴孫子，誰不稀罕？

　　只不過，許家實在太窮了，還得供養許明知這個讀書人去趕考。不需多說，程二娘就能猜到許家現下的窘迫處境。

　　如此想著，程二娘又不厭其煩的對程錦玥叮囑道：「坐月子要好好養著，再不喜歡吃也得逼著自己往肚子裡塞。我知道你挑嘴，吃不慣咱們鄉下地方的粗食。我已經跟你姨父說過了，趕明去鎮上給你買些細米，到時候給你熬粥喝。」

　　生怕程錦玥又在這事上跟許家鬧騰，程二娘忽地變臉，補充道：「實在不成，我豁出去老臉不要，再上你娘家鬧上一鬧。我還就不信了，親閨女生了兩個大胖外孫，你那個死要面子的秀才爹還能沒點表示？」

　　不得不說，程二娘是真的彪悍，想的也很是周到和仔細。其實她自家的條件也不是那麽的富裕，可她在盡可能的幫襯程錦玥這個甥女。儘管，她嘴上不斷的訓斥著程錦玥的不識大體。

　　全程聽完程二娘的叮囑和交代，程錦玥心下暖洋洋的。別看程二娘一進門就叫嚷著再也不會管她，其實程二娘早已經將之後的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當當。這樣的姨母，哪裡不值得她真心相待？

　　「姨母，不用這麽麻煩。我都吃得了，真的。」很清楚對於尋常農戶人家而言，這個朝代的細米幷不便宜，程錦玥搖搖頭，笑的很是燦爛，「我娘剛剛還在跟我說，讓我爹出去給我抓魚熬湯呢！我娘說了，魚湯補身體、又催/奶，是好東西。」

　　「你不是嫌弃魚味太腥，說什麽也不肯喝？」程二娘哪裡不知道魚湯是好東西？這不是程錦玥嘴太挑，不好伺候麽！

　　輕嘆一聲，程二娘在床邊坐了下來，放軟語氣看著程錦玥：「玥丫頭，姨母知道，咱們許家村的日子比不上你在鎮上過的精細。可你現下也是當娘的人了，該長大了。你自己捫心自問，你婆家哪裡對不住你了？打從你懷上孩子，全家所有的好東西都進了你的肚子，連老四這個讀書人都沒吃上一口。就這，你還不惜福，可勁兒的跟一家人鬧！你自己說說，你這日子到底還要不要過了？」

　　「要過、要過，要過的。」接連三個「要過」，足以彰顯程錦玥此刻的决心。爲了讓程二娘安心，程錦玥尋著原主記憶中的場景，有模有樣的舉起了右手，「姨母，我可以對天發誓，我以後保證好好跟許……」

　　頓了頓，程錦玥爲了表示自己的誠心，也不直呼許明知的大名了，很是乾脆利落的代入角色，加重了語氣：「我發誓以後一定跟我夫君好好過日子，再不亂發脾氣、鬧性子。如違此誓，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擲地有聲的叫好幷非出自程二娘的嘴，而是出自站在門口偷聽的許奶奶。

　　程錦玥和程二娘皆是一楞，同時看了過去。

　　只見許奶奶滿臉堆笑的走了進來，絲毫沒有躲在門外偷聽的尷尬，看向程錦玥的眼神別提多滿意了：「這可是老四媳婦你自己說的！有你這句話，娘以後所有的事情都順著你，保准不讓你受丁點的委屈！」

　　因爲又聽到程錦玥說了「死」字而到了嘴邊的訓斥話語被許奶奶截住，程二娘也不生氣，順著許奶奶的話就點點頭：「只要玥丫頭你別再鬧騰，咱們都聽你的。」

　　「對對對，都聽你的。」只覺解决了心頭最大的難題，許奶奶別提多高興了，轉頭就拉著程二娘嘀咕了起來，「弟妹啊，剛剛說到老四媳婦坐月子的事情，我是打算讓老四媳婦坐够四十天的。一個月的時間實在太短了，哪裡養的好身子？一胎兩個兒子，老四媳婦是真的辛苦了，著實是咱們老許家的大功臣。細米要買，不過不能讓弟妹出銀錢，咱們自家買。」

　　許奶奶當然知道自家眼下的窘境，可她的態度極爲明確，也甚是真誠：「就是咱們全家老小都一塊餓著肚子什麽都不吃，也得將我兩個孫子的親娘給養好了身子！」

　　以著最快的速度趕回家，才剛進家門就聽到許奶奶的最後一句話，許明知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