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許大嫂說走就走，程錦玥想攔都沒有攔住。

　　望著許大嫂少有的風風火火模樣，程錦玥有些懵。她不是這個意思，真的！大房家三個丫頭才多大，她沒打算雇傭童工。而且剛剛大嫂的意思，是打算以後都將她供起來了？

　　那什麽，雖然都是同名同姓，但她跟原主真的不一樣。她願意動手幹活，下地種田也可以。她幹得來的，真的。

　　程錦玥張張嘴，很想爲自己辯解幾句。然而，許大嫂的身影已經在門外消失不見了。

　　泄氣的輕嘆一聲，程錦玥不得不承認，她好像確實不咋適合當「知心姐姐」，總覺得她對許大嫂的開導完全是起了反作用，徹底偏離了她的原定目標和方向。

　　「老四媳婦，吃飽了沒？趕緊給我大孫子和二孫子喂奶。」人未到聲先到，許奶奶掩不住興奮的大嗓門從門外傳來，下一刻人就進了屋。

　　見到許奶奶一手一個孫子抱在懷裡，程錦玥不自覺露出笑容：「娘，怎麽都讓您抱著？可別累著了。」

　　「累啥累呀？老婆子抱自己的孫子，多少個都不累。」許奶奶一昂頭，嘴上不無得意的嚷嚷完，手上却是小心翼翼的將大孫子先遞給了程錦玥，「來，先喂老大。老大嗓門大，肯定餓的緊。」

　　程錦玥立刻伸出雙手，還沒碰到孩子又縮了回來，可憐兮兮的抬起頭看著許奶奶：「娘，我不會抱。」

　　「你頭一回當娘，肯定不會抱孩子，不是大事。來，看娘的動作，慢慢來，不急。」換了頭三個兒媳婦生孩子的時候，別說不會抱孩子，就是大人孩子都哭暈在許奶奶面前，許奶奶也不肯搭把手。而今換了程錦玥，許奶奶別提多有耐心了，不但輕聲細語的言傳身教，而且手把手的仔細教著程錦玥，每個小細節都特別到位。

　　有了許奶奶這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在，程錦玥雖然仍舊磕磕絆絆，但到底是順利學會了怎樣抱孩子，也保證了兩個兒子都能吃上奶。

　　眼瞅著兩個大胖孫子都吃飽喝足，許奶奶樂得嘴都合不攏，甚是大方的說道：「老四媳婦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娘讓你大嫂給你做。」

　　「我都行，聽娘的。」程錦玥沒生養過孩子，什麽都不懂。她現下的主旨就一個，爲了孩子好就行。而她絕對相信，在這一點上，許奶奶跟她是站在統一戰綫的。

　　「行，那娘就看著安排了。待會讓你爹去河溝裡探探路，最好給你摸兩條魚回來補補。你也別嫌弃魚味太腥，魚湯催/奶的，對你和孩子都好。」見程錦玥如此聽話，許奶奶是詫异的。不過，兒媳婦懂事總比胡攪蠻纏來得好。只要程錦玥肯安安分分喂養他們許家的孫子，許奶奶對程錦玥別無其他要求。

　　要是擱在以前，許奶奶肯定不耐煩跟程錦玥解釋這麽多。像此刻這麽多的話語，無疑是哄著程錦玥別亂發脾氣了。

　　想起原主對許家的諸多嫌弃，再度背鍋的程錦玥沉默了一下，認真的點了點頭，保證道：「娘，我肯定好好喝魚湯。」

　　「嗯。」不管程錦玥是真的變了還是假的變了，許奶奶都很樂意看到程錦玥這番態度。連帶，許奶奶的語氣也跟著溫和了起來，「老四那邊，我已經托人送去口信了。不出意外，老四在趕考前會回來家裡一趟的。」

　　乍聽許奶奶提到許明知，程錦玥不禁有些不自在，想了想才回道：「夫君當以學業爲重，又恰逢院試在即，不回來也沒關係的。」

　　「考試當然重要，但回來看看你和兩個孩子也是應當的。你也別怪老四沒能留在家裡陪著你生産，你的預産期原本至少還有半個月，這不是突然提前了麽！老四確實不知道，連咱們一大家子人都被嚇得不輕。」怕程錦玥又有其他想法，許奶奶解釋道。

　　如若程錦玥生的是個閨女，許奶奶當然不會特意托人給許明知送去口信。許家太窮了，已經耽誤許明知太久。而今好不容易攢够了這次趕往豫州府參加考試的銀錢，許奶奶當然不希望許明知受到影響。

　　但是，生孩子本就是大喜事，老四媳婦又一胎生了兩個大胖小子。在許奶奶眼裡，她巴不得將自家老四叫回家裡來沾沾喜氣，指不定老四就能一舉考中，得個秀才回來？

　　「夫君要是這兩天回來，應該能趕上洗三。」程錦玥會突然改口，原因很簡單。她忽然從原主的記憶中翻找出，許家爲許明知準備的趕考銀錢很是捉襟見肘。而原主明明有嫁妝銀子，却沒有拿出來給許明知。

　　所以程錦玥才沒辦法理解原主的那些作爲。既然想要攀附許明知高中科舉之後的榮華富貴，却丁點的投資也捨不得。萬一許明知在趕考路上因著銀錢不足耽誤了考試，原主還怎麽當官夫人？簡直是鼠目寸光，毫無遠見麽！

　　「要是能回來，肯定趕早不趕晚。這兩天回來是最好，不影響之後的趕考。」許奶奶當然也很重視許明知的此次趕考，說著就長嘆一聲，「是咱們家拖累了老四，是咱們家對不住老四啊！」

　　許奶奶一共五個兒子，唯有老四許明知是讀書的料。偏偏許家的日子太艱難，許家根本供養不起。別人家的孩子四歲、五歲就開始啓蒙，許明知却一直拖到了九歲。而且就連九歲這個得以啓蒙的機會，也不是許爺爺和許奶奶給的，是許明知靠自己爭取到的。光是想想，許奶奶就覺得慚愧。

　　「娘不要這樣說。都說農門出貴子，夫君能够有今時今日，全仰賴爹娘和各位兄嫂的支持和幫助。這麽多年家裡的艱難處境，夫君心裡都知道的，也很感恩有咱們一大家子人的辛苦付出。」原主那些嫌貧愛富的想法，程錦玥是沒有的。

　　她是真心覺得許家很不容易。許爺爺和許奶奶很辛苦，許家幾兄弟也是真的很給力。這麽一大家子人都要過活，明明都快吃了上頓沒下頓，可許明知還是能够繼續讀書。單說許家人對許明知的這份用心，就已經彌足珍貴。

　　當然，許明知本人也確實厲害。在這麽艱苦的條件下依然能保持一心向學，學問還確實不錯，縣試和府試都順順當當的拔得了頭籌，足以彰顯許明知確實不是池中之物。

　　在程錦玥看來，許明知可不就是眼看著就要飛黃騰達的潜力股，而且還是不可多得的績優股？只可惜，原主不懂得珍惜，自私自利的只看得見眼下的這點辛苦和貧窮。

　　「老四媳婦……」許奶奶一直都知道程錦玥跟家裡其他四個兒媳婦不一樣。她當初也是相中了程錦玥的出身，才在沒有知會許明知一聲的前提下，火急火燎的定下了這門親事，生怕把這麽好的兒媳婦弄丟了。

　　彼時能够迎娶程錦玥過門，許奶奶別提多得意了，走路都帶著風。本以爲她辦成了一件大事，給自家老四謀了一門不可多得的好親事，也省去了老四的後顧之憂。此後老四只需要用心讀書，再不需要顧慮家裡。未曾想，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真等程錦玥娶回家裡來，許奶奶才懊悔不已。只覺得當初她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哪怕隨隨便便在村裡挑個性子老實的姑娘，也比娶這麽個心高氣傲的秀才家閨女好。

　　沒錯，鄉下姑娘是不識字、跟老四也沒有太多的共同話語，可至少爲人本分，勤勞樸實，可以將家裡的大小事務操持的乾淨利落不是嗎？哪像程錦玥這麽一位嬌滴滴的小祖宗，字確實是認識不少，可也跟她家老四說不到一塊去啊！

　　只要一想到自家老四每個月難得回來家裡兩日却每每被程錦玥鬧騰的天翻地覆，許奶奶就暗恨不已。

　　今日是第一次，許奶奶從程錦玥的嘴裡聽到了這麽一長串講道理的好聽話。直讓許奶奶大爲驚嘆，差點就要對程錦玥改觀了。

　　被許奶奶一副看稀奇動物似得眼光緊迫盯著，程錦玥莫名有些臉紅。想了想，索性趁著這個機會明確向許奶奶表了態：「娘，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惹您和爹生氣了，也鬧得兄嫂和弟妹們都很不開心。是我的錯，我向娘道歉。還請娘寬容大度的原諒我的那些過錯，我保證以後都不再犯，一定會好好改正。」

　　「你真知道錯了？」許奶奶可不懂得裝表面功夫。聽程錦玥認錯，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老四媳婦又耍什麽壞心眼呢！想也沒想的，許奶奶就提出了質疑。

　　「我真的知道錯了。」程錦玥當然知道原主在這個家裡毫無誠信而言，她也沒想過立刻就能改變她在許家人心目中的壞印象。只不過該說的，她還是必須率先說清楚。至於其他的，只看她以後的表現就是了。

　　程錦玥的語氣還算誠懇，許奶奶正要點頭相信，就聽院子裡傳來許三嫂的叫喊聲：「娘，堂嬸來了！」

　　許家在村裡是大家族，沾親帶故的堂叔堂嬸不少，此時此刻會登門的堂嬸毫無疑問，就是村長夫人程二娘了。

　　瞥了一眼床上的程錦玥，許奶奶張張嘴，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麽，扭頭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