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安帶著狗蛋在府城呆了六年。(格格黨小說 ggdown.coM)
六年的時間,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如果說有什麼難忘的回憶, 大約就是剛住下的那兩年,那時候為了合理謀生, 也為了多攢點錢,方立安沒日沒夜地做燒餅拿去賣。
冬天還好, 黃橙橙的爐火明亮溫暖, 春秋只能算將就, 至於夏天……那滋味跟把人架在火上烤也沒什麼區別。
悶熱的天氣裡, 便是坐著不動都要流一身汗, 更何況一刻不停地圍著火爐打轉。手臂要伸到火爐裡, 將燒餅貼到火爐內壁上, 等火候到了, 再用火鉗取出來。三伏天前後, 那汗都是論斤淌的,整的人差點脫水。
也就是這段時間,讓方立安的皮膚變得粗糙不已, 眉眼間, 屬於女兒家的精致越來越少。
縱是後面燒餅做的少了,天天窩在家裡抄書,也沒有恢復成當初的模樣。
做燒餅苦是苦了點, 但方立安慣會苦中作樂, 自稱李大郎, 又一天到晚琢磨著是不是給狗蛋改個名兒, 覺得叫李松也未嘗不可。習武的話,她自個兒就是現成的老師,說起來,她還可以教他打虎呢。
這個不算好笑的笑話,陪伴她度過了兩個火爐中的盛夏。
至於狗蛋,可能前面幾年過的太艱辛,其中以來到府城前的那段時光為最,以致於在府城的每一天,狗蛋都覺得幸福的無與倫比。
每一天都是值得懷念的一天。
阿姐給他做了紅燒肉。
阿姐給他燉了冬瓜排骨湯。
阿姐給他兩文錢去街上買冰糖葫蘆。
阿姐送他去府學讀書認字。
學會了寫“阿姐”兩個字,阿姐獎勵了他一套文房四寶。
阿姐買了紅紙讓他寫對聯,歪歪扭扭的字貼在門上,不好看,但他真心歡喜。
……
從六歲到十二歲,府城——有生之年,最幸福時光。
六年的時間,家裡置辦了許多東西,搬家的話,不可能都帶上。
重要且不顯眼的東西放在空間,不重要的、顯眼的,撿常用的系了四個包袱,主要是換洗衣物。
除此之外,還有兩大箱書,這才是重中之重。
這些年,方立安抄的書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算得上一筆不菲的資產。裡面大部分都是狗蛋以後用得上的,當然得帶著。
家裡的東西全部收拾妥當,方立安便繞路去了東市。行李太多,人力不夠,她打算租個驢車。
馬太貴了,用著招搖,小毛驢就很好。
方立安拉著驢車回家,很是賺了一波眼球,直到關了門,外頭還有好事者來回張望。
所以說想搬家呢,總是有人窺探,煩不勝煩。
她把行李搬到車上,準備了人和驢的乾糧,等狗蛋放學,明天早上城門大開便可直接走人。
小院子暫且這麼放著,哪天回來也好落腳。這時候急賣,不說賣不出價錢,買家也不好找,最關鍵的是,方立安並不想被大家追著問,為什麼要賣房子,為什麼要走。
跟不在一個頻道上的人說話,雞同鴨講,費心費力,沒那個必要。
方立安離開這裡,並沒有處的要好的街坊鄰居需要告別。從前,她想的是,如果她跟男人處的好,等大家知道了她的真實性別,只怕要被那些男人們的媳婦砸臭雞蛋。如果跟女人處的好,她極有可能活不到現在。
事實就是如此,女人裡頭,除了愛好八卦、喜歡做媒、上了年紀的大嬸子,沒人會跟她多說一句話。
男女有別,要避嫌不是?
清晨,方立安趕著驢車到城門口等狗蛋,他去書院跟夫子告別了。
最近幾天,方立安在家裡躲清靜,勸狗蛋留在家裡一起打包,狗蛋沒同意。
小小年紀竟然有了讀書人的氣節(酸腐),說什麼要有始有終,要做個有擔當、頂天立地、無所畏懼的男子漢……
方立安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一方面欣慰於狗蛋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長大了,一方面又不太希望這孩子講究讀書人這一套。也不知道是真心實意地為狗蛋著想,還是單純地覺得狗蛋這樣,把她猥瑣求生的氣質襯托的淋灕精致。
不過,狗蛋做出這樣的選擇後,他的日子便不太好過,世人喜好八卦,不僅僅是市井婦人,讀書人同樣如此。
“阿演,你兄……阿姐真是個奇女子。”張易信聽說後,好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切!什麼奇女子!你可真會拍馬屁,明明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君子敏於行而訥於言,林同窗切莫學那等碎嘴小人,搞不清楚狀況就胡亂評價,實在有失君子之風。”狗蛋懟他。
“你……哼!走著瞧!我倒要看你能不能把壞的說成好的。”自打上次被狗蛋懟到人緣差極,林耀輝就有點怵他,事先準備了一肚子的嘲諷之語,臨了卻隻甩了一句狠話便溜了。
學堂裡的學生,看熱鬧的居多,短短幾天裡,狗蛋不知承受了多少白眼和意味不明的打量,他悉數接收,一點憤懣不平之色也無。
後來,見到放學歸家的他,面容不驚不怒,腳步不疾不徐,方立安才隱隱約約明白,原來狗蛋把這些當作一種磨練。
所以,十二歲的李澤演是真的長大了,通過他自己選擇的方式。
狗蛋辭別了夫子,來到城門口與方立安匯合,他不會趕驢,只能在車上看著。
姐弟倆一路向北,往六年前來時的方向。
方立安打算帶他回一趟金陽,看看老家如今是什麼光景。
當年的情況,方立安並不覺得李章氏能平安無事地活下來,但一切皆有可能是吧?在與李章氏接觸的短短一年多時間裡,李章氏不也數次打破她的預想,做了許多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事嗎?
那樣一個人,在她認為沒活路的情況下活到現在,方立安竟然覺得這個結局的可能性很大。
不管人在不在,受了災後,回鄉看看總是應該的,不說李章氏,還有爺奶大伯、舅舅姥爺,都要去打聽一下。
四條腿的驢腳程很快,比起姐弟倆逃難的時候,不知道快上多少。當初,兩條腿日夜兼程,趕緊趕慢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到府城,這次回程,隻用了十二天。
路上經過三個驛站,在驛站旁邊的民宿休整了三晚,其他夜晚都睡在車上。好在方立安在車上放了被子,不至於半路凍著。
進村的路一點沒變,村裡的房子、田地同樣如此。
驢車顯眼,這在村裡必須得是頂頂有錢的人家才能擁有的財產,所以一進村便成了全村人的焦點。
慢慢有人湊上來,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熟面孔居多。然而,這些人裡居然沒一個能認出方立安和狗蛋。
方立安或許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醜了,再加上她男裝打扮,沒人認出來。狗蛋離開那年才六歲,如今都十二了,像模像樣的小大人。
直到方立安主動跟曾經的熟人打招呼,大家才想起來村裡曾有這麼個孩子。
村裡人太熱情了,還沒到家門口,方立安就掌握了她想掌握的信息。
當年,流民的危機解除後,他們這一群人提前返鄉,每個人都惦記著縣太爺要開倉放糧的事。
然而,回去後才發現,村裡猶如蝗蟲過境般,一點吃的也沒剩下,家裡像樣點的家具都被砸爛了,可以想象,今後的日子只怕會相當難過。
不過,很快,朝廷發的糧食到了,大家有了吃的,便重新拾起農活,精心伺候莊稼,期盼來年豐收。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m..新電腦版.. ,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