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跳舞？」

　　瓔瓔歪了歪腦袋。

　　這是當年少數在師父那裡成功了的招數， 瑤兮一直很是得意，而且這個招數也比較斯文， 相對來說適合瓔瓔。

　　瑤兮說：「是的嗷！你十一二歲以後， 明佑就沒看到過你跳舞了吧？你在他面前跳一下舞， 讓他意識到你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女孩了，說不定他的感情就會有變化了！」

　　「嗷嗚！」

　　瓔瓔一下子竪起了耳朵。

　　娘親說的正是她現在在意的，而且跳個舞聽起來是可行的，好像也不是很難。

　　瓔瓔頓時激動了起來，恨不得在床上蹦躂，現在就跑到明佑面前去跳個舞！

　　她開心道：「謝謝娘親嗷！」

　　瑤兮說：「不客氣！」

　　母女兩人親熱地蹭蹭，一起搖尾巴。

　　……

　　另一頭。

　　次日。

　　明佑在龍宮住了數月回到天宮， 有不少箱匣行李要收拾， 他正在書房中擺弄東西，從龍宮一起回來的龍侍也沒有立刻，而是小留幾日幫他忙。

　　忽然， 龍侍說道：「說起來，天庭太子殿下和太子夫人， 是不是正在考慮給善瓔公主定婚約啊？」

　　明佑正在擺放物件的手一定， 突然頓住了。

　　明佑從來沒有聽師父或者瑤兮師姐說起過這樣的事， 他的第一直覺便覺得是假的， 可饒是如此，他也被自己內心瞬間騰起的對這個消息的抗拒嚇了一跳，强耐著性子問道：「你爲什麽這麽說？」

　　龍侍答：「這不是今日我搬從龍宮拿回來的東西的時候， 看到好幾位仙界家裡有名號的神君公子嗎？而且都是年紀與善瓔公主差不多的，裡面還有南禺山鳳族的鳳太子呢！我記得善瓔公主今年也有十八歲了，若要說有意給她定親的話，也確實可以相看起來。」

　　明佑心裡一揪。

　　龍侍分析得幷非全無道理，但他內心却莫名强烈地不快起來。

　　他光是想到瓔瓔要嫁給旁人，就難以言喻地焦慮。這股難受讓明佑相當不舒服，不過他還是沉著聲道：「莫要亂說，師父和師母或許只是請了幾個客人來罷了。」

　　龍侍笑言：「也是。若是真要給善瓔公主擇婿，怎麽可能沒考慮太子殿下您。」

　　明佑聞言一滯，却沒有言語，隻別過目光整理東西。

　　他腦海中是瓔瓔長大以來在他身邊撒嬌的模樣，她清明的眼眸、甜美的笑顔。

　　她收到禮物時無比欣喜明媚的容顔。

　　明佑忽然問道：「阿左，你知不知道我們龍族，若是一個男子總想將他在海裡看到的珍珠玉石贈給一個女子，會是什麽緣故？」

　　龍侍漫不經心地回答道：「當然是因爲愛慕對方了！我們龍最藏不住了，一旦喜歡女孩子，看到什麽都覺得和她配，忍都忍不了。」

　　明佑：「……」

　　龍侍：「殿下？」

　　明佑：「……沒事。」

　　明佑扭過臉去，掩飾自己耳尖發紅。

　　他的心跳震震，如鼓如雷。

　　老實說這種可能性他自己幷非沒有想過，甚至於其實以前就隱約有預感，只是他從小和瓔瓔一起長大，早已習慣了照顧瓔瓔，年少時就常常與瓔瓔互贈東西，他年紀小的時候自然沒有多餘的遐想，以至於意識逐漸變化後，他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

　　他是……喜歡瓔瓔的嗎？

　　明佑這一晚，徹夜無眠，望著夜色直至天亮。

　　好在第二日他暫時也還不需隨連瑾習劍，一下子也看不進書，便不由自主地到花園裡轉轉。

　　他下意識地去了瓔瓔經常走動的地方，却不想在花園深處，正巧碰到瓔瓔和鳳族太子。

　　他們兩人正在交談，那鳳太子一身寬袍略顯纖細，鳳眼朱唇，生得眉清目秀，眼神裡有颯爽英氣。

　　瓔瓔與鳳太子聊得頗開心的樣子，兩個人都眼梢帶笑，瓔瓔抬頭望著對方，眼眸似有星光。

　　想到龍侍昨日的話，明佑一下子就不舒服起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瓔瓔眼角看到了明佑，忙轉過頭來。

　　她睡醒以後就一直惦記著娘親的教導，此時看到明佑，眸色立即亮了三分，興奮地道：「哥哥！」

　　說著，她就要朝明佑衝過去！

　　明佑記得瓔瓔昨天那一跤，緊張得不行，連忙加快步子跑過去，趁著瓔瓔還沒跑幾步，率先接住她！

　　「哥哥。」

　　瓔瓔在他胸前安心地輕蹭了一下。

　　鳳太子亦轉過頭，見到明佑，亦感意外，開朗地與他打招呼道：「南海龍太子！」

　　他們這種同輩又出身相仿的小輩不多，龍鳳同爲上古神族，素來來往密切，明佑與鳳太子也是認識的。但明佑這會兒在意瓔瓔，對鳳太子著實有幾分戒備，淡淡回應道：「鳳太子。」

　　明佑心神不寧地問：「你們兩個會一起在這裡？」

　　說起這件事，倒是瓔瓔開心地解釋道：「爹娘說我這段時間一個人悶頭苦學太孤單啦，而且沒有人交流對修煉來說也不好，哥哥你又好久沒回來，爹娘和先生就替我找了些修爲相仿的同齡人來，說是一起修煉一段時間，互相切磋。我們正好有一樣不太擅長的仙術，就約著一起練習。」

　　天宮裡優秀的天官數不勝數，能來天宮與瓔瓔一塊兒修煉，對其他弟子來說也是相當難得的機會，收到邀請後，弟子們自然能來的都來了。

　　原來龍侍看到的就是這個，他八成是只看到了成群結隊的男弟子，沒瞧見女弟子，方才有了誤會。

　　明佑鬆了口氣。

　　而這個時候，瓔瓔看到明佑，一時也將自己還在和鳳太子練仙術的事忘了，迫不及待地道：「哥哥，我給你跳個舞看吧！」

　　明佑微滯，問：「爲什麽忽然要跳舞？」

　　瓔瓔哪裡好意思說是想讓明佑意識到她已經是像樣的大女孩了，隻扭捏地說：「就是想跳嘛！我是不是好久沒跳給你看過啦？」

　　明佑聽到瓔瓔這樣撒嬌，胸腔內的心跳亦微微加快。

　　這時，却聽鳳太子熱情地道：「善瓔你要跳舞？太好了！我們鳳凰最會起舞了！我也一起來吧，要我給你奏樂嗎？」

　　明佑：「……」

　　還不等瓔瓔有所反應，明佑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瓔瓔往自己身邊護了幾分，不疏不近地道：「抱歉，鳳太子，這通常是我們兄妹兩個的事，其他人若是同來，許是會覺得不習慣……」

　　「噢，噢——」

　　鳳太子恍然大悟，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打擾到人家兄妹了，明佑和瓔瓔雖然不是親兄妹，但關係很好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這段日子他們在天宮修煉，瓔瓔也時常說起哥哥哥哥的。

　　他趕忙笑嘻嘻地改口道：「那我不打擾啦！你們去吧，若是下次你們有空再一塊兒修煉。」

　　明佑與瓔瓔友善地與鳳太子道別。

　　瓔瓔略感羞澀地飛快瞄了明佑一眼，因爲明佑剛剛與鳳太子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牽了她的手，將她往身邊拉了拉。

　　兩個人一起到了瓔瓔的公主殿，她在仙殿外的花園裡種了一大片蓮花池。

　　瓔瓔興高采烈地提起裙子就要開始跳。

　　單獨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明佑却開始有些慌神。剛剛鳳太子的說辭某種意義上提醒了他，明佑一定神，說：「我幫你撫琴吧。」

　　瓔瓔道：「好啊！」

　　仙界之人多半懂些風雅之事，明佑儘管主要隨連瑾練劍，但也懂得樂理。只見瓔瓔噌噌噌跑回仙殿裡，給他抱出一把琴來，明佑便取琴坐下，問了瓔瓔想要什麽樂，便「錚——」得起了第一個音，只是他手下彈奏，眼睛却是認真地注視著瓔瓔。

　　只見瓔瓔取出一支柳條，引頸展臂，輕盈地將柳枝在蓮花池邊一點，便隨著樂聲起舞而動。

　　瓔瓔的長相承了父母的血脉，比父親多了些活潑靈動，比母親多了一分出塵。

　　自從瓔瓔及笄起，明佑便時常聽到其他仙人對她相貌的稱贊。

　　有人稱她，驚鴻一瞥生難忘，月游浮雲畫中仙。

　　此時瓔瓔給人的感覺便是如此。

　　她隨的是仙曲，跳的是仙舞。

　　瑤兮十分善舞，她回到九重天以後，閒來無事便將妖窟學的舞按照仙樂仙舞的感覺進行了改動，又編了幾種新舞，有時候高興了也會在庭院裡跳跳。因爲瓔瓔喜歡跟著娘親，瑤兮又覺得瓔瓔拖著小尾巴搖搖擺擺跟著她跳舞的樣子很可愛，就將舞蹈教給了瓔瓔，瓔瓔亦是從小會跳舞的。

　　她的仙袖迎風飛起，姿態縹緲典雅，神情動人，時而旋轉，時而起袖，猶如清雲隨風流轉。

　　明佑不覺看得待了，連手中曲子已經結束了也未察覺。

　　明佑彈完最後一個聲，瓔瓔亦舞完了最後一個拍子，她自覺自己跳得不錯，不禁激動地跑回來問明佑道：「好看嗎！好看嗎！」

　　「……好看。」

　　明佑回答道，又因自己的失神，臉頰微微泛上紅暈。

　　瓔瓔仔細觀察著明佑的反應，可他除了誇自己好看以外，都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他發現自己長大了沒有，心裡有點失望。

　　她不由强行提醒明佑道：「哥哥，我已經十八歲了哦，十八歲了！」

　　明佑回答：「我自然記得你的生辰，還有兩個月多三天吧，快要到了。」

　　這時，明佑注意到庭院裡的風有點大，瓔瓔的裙子袖子一直在飛，他忙起身，一手抱著琴，一手牽住瓔瓔道：「外面風大，我們回到屋裡說。」

　　瓔瓔本來因爲明佑只說她生辰的事正在泄氣，這時被牽了手，又覺得高興了起來，輕快地跟他回了屋裡。

　　瓔瓔說：「哥哥，你覺得我跳得怎麽樣？若還有什麽要改進的地方的話，要不我再去跟娘親請教一下吧！還有剛剛的鳳太子，他說他們鳳族跳舞跳得好是真的，我也可以去向他取取經驗。」

　　明佑聽到瓔瓔說前半句，本來想說她已經跳得很好了，至少在他看來一舉一動都無與倫比的美麗，可聽到後半句話，又微妙地一停，問：「——你與鳳太子，關係已經很好了嗎？」

　　瓔瓔想了想，點頭道：「很好呀！爹娘怕我孤單，特意將他們請來和我一起修煉，我心中很感激。大家人品性格都很好，這一個多月來，已經相處得很熟了。」

　　她一頓，說：「哥哥，你今日好像很介意鳳太子？你們以前有過什麽矛盾嗎？」

　　「沒有，只是因爲你和……」

　　明佑說到一半，又不知該如何接口了，畢竟說自己吃醋，顯得無理無據的。

　　他抿了抿唇，道：「昨日龍侍看到許多年輕仙人在天宮之中，裡面就有鳳太子，龍侍猜是師父師娘要爲你擇婿，他們才來的。我心裡始終在意此時，才對他有所失禮。」

　　「誒？」

　　瓔瓔聽到明佑這麽說，好似意識到了什麽，意外之餘，又懵懵地紅了臉。

　　下一刻，明佑定了定神，問道：「瓔瓔，你將來要是真要擇婿……我若是說我喜歡你，也想得一名額競爭，你會不會覺得冒犯？」

　　瓔瓔待了一刹那。

　　她偷偷暗戀明佑哥哥好久，突然聽到他說這話，簡直驚喜得瘋了。下一刻，瓔瓔回過神來，立即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會！我選你！我也喜歡哥哥！我選哥哥！」

　　說著，她直接往前一撲，抱住明佑的脖子，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

　　明佑慌張之餘，忙去扶瓔瓔的身子。

　　兩人滾在地上，親昵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