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陳秋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回到了五年前的夜晚,陳遇珩也是這樣帶著血,他孤立無援,陳遇珩又何嘗不是一個人在抗爭,他眼裡都是淚,搖著腦袋,沒有回到陳遇珩的話。
不是他不要陳遇珩,是陳遇珩把他越推越遠。
陳遇珩好似已經臨近奔潰的邊緣,他發了瘋一樣的敲打自己的頭也,又癲狂的去踹沙發,手上還拿著淌血的刀,陳秋驚恐的看著發狂的陳遇珩,有種陳遇珩隨即會提著刀上來把他碎屍萬段的錯覺。
陳遇珩咚的一聲跌坐在路上,眼裡的血色逐漸褪去,陳秋從來沒有見過陳遇珩這樣的神情——他以前雖然也淡漠,卻從來不曾露出哀淒的色彩,可是如今他坐在那裡,好似很快就會離開。
陳秋見著陳遇珩無聲的笑了下,繼而拿刀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下,鋒利的刀破開衣服,劃開了陳遇珩的皮膚,刷的一下鮮血湧出來,陳秋瞪大了眼,身體已經比思想更快一步衝了過去,死死抓住陳遇珩的手,尖叫道,「別再這樣了。」
好似真的回到五年前了,空氣里都是血腥味,讓陳秋有想吐的衝動。
陳遇珩笑吟吟的看著陳秋,「我這樣,哥哥不會很開心嗎,哥哥恨我對你做出那些事情,不想報復嗎?」
陳秋看著他淒然的笑,內心悲痛無比,他是恨陳遇珩,但絕非要陳遇珩喪命,他顫抖著,握著陳遇珩的手,艱澀的說,「不是人人都是你,陳遇珩,我媽對不起你媽,這是上一輩的事情,不應該由我們來買單......你媽媽在天上也絕對不會想看你變成這樣子的,求你了,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
陳遇珩猛地打斷他,「到此為止?哥哥,你覺得我們還可以停下來嗎,那些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啊,既然你都無法忘記,為什麼不能留在我身邊。」
陳秋徹底明白和瘋子是說不了道理的,他無力的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哥哥還是要走,對嗎?」陳遇珩死死的盯著他。
陳秋有預感,如果他此時不能離開,那麼接下來再也沒有了機會,他在陳遇珩眼裡看到狩獵者的光芒,要用巨大的網將他抓起來,丟到只有陳遇珩一人能踏足的地方。
恐懼將陳秋淹沒,他驚得松開了陳遇珩的手,跌撞的往後退了一步。
陳遇珩呼吸沈重,陳秋抿緊了唇,目光在偌大的陳家別墅打量一圈......趁著陳遇珩受傷,這是最好的時機,只要他逃出去了,陳遇珩就再也不可能找到他。
像是感應到陳秋的想法一般,陳遇珩的表情迅速擰了一下,而陳秋已經不管不顧的往大門口衝去,他像一隻逃出生天的鳥兒,停止不了自己的腳步。
心臟跳得很快,砰砰砰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呼吸到外頭空氣的那瞬間,陳秋有獲得重生的激動,但他不敢停下來,他身後有最凶殘的野獸在追趕著,只要被他撲倒,頓時血肉模糊。
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顯得很清晰,一下下重重打在陳秋的心上,微風的風呼呼從他耳邊刮過,他大口喘著氣,一步都不敢停下來,離開多年,這兒的每一條路他依舊很是熟悉,他拼了命的跑,沒一會兒,便聽見身後有追趕的腳步聲。
不能被抓到,絕對不能被抓到......
陳遇珩沒想到陳秋會趁自己受傷的時候逃出去,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到陳秋擦過大門的衣角,他投入夜色里,化作黑夜裡唯一一抹光亮。
如今這抹光亮就要遠離他而去,五年間所經受的折磨排山倒海的打擊著他,沒有陳秋的日子像是在煉獄里行走,陳秋是他的藥,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又怎麼會允許僅有的生機逃離。
陳遇珩感覺不到痛,眼裡只有前頭倉皇而逃的身影,那麼單薄,風吹就能走一般。
他得知嚴尋訂了飛往x市機票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了,他的哥哥在騙他,說的什麼不會離開,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思及此,陳遇珩五臟六腑都讓人撕扯開般,曾經那麼信賴他、畏懼他的人,如今也長了翅膀,處心積慮要遠飛天空。
折斷他的翅膀,讓他想走不能走,讓他再也不能忤逆自己......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陳秋被風一吹,滿臉的熱淚染上涼意,他做不到,他無法學著陳遇珩一般去窺探人心,也無法跟陳遇珩周旋,他太累了,他只是想要過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眼前驟然刺入一道光亮,不知道哪家的人喝醉了酒竟然在香山別墅區開這麼快的車,衝上去,只要衝上去,巨大的衝擊力會把他的骨肉分離,他的腦袋會重重的砸在地上,又或許車子會從他身上碾壓過去,讓他張嘴只能吐出鮮艷的血污來,再也不用去面對那麼多他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死了的話,就會解脫了吧。
陳秋沒有止住腳步,往那束刺眼的光飛奔而去,就像飛蛾撲火,明知道結局是如何,卻也甘之如飴。
車子呼嘯而來,陳秋被光亮刺得睜不開眼,猛地一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開,他彈向一側而去,半邊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卻不是預想中的疼痛,耳邊響起一聲肉/體被撞擊的沈悶聲,在夜裡顯得很是可怖。
陳秋顫巍巍的睜開眼,只見車子已經急剎車,而不遠處,躺著一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接著車燈,他看清楚了,陳遇珩躺在血泊中,身子以一種很扭曲的姿勢趟著,陳秋呼吸停滯了,眼前一片黑,過了好一會,才放聲尖叫起來,手腳並用的往不遠處爬去。
到處都是血,陳遇珩身子都被染紅了,陳秋伸出十指,顫抖得不像話,卻不敢去碰陳遇珩,他從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許久,才破喉大喊,「救護車,叫救護車......」
陳遇珩還未全然失去意識,被血污遮蓋的眼睛費力的抬了一下,張了張嘴,有鮮血不斷湧出來,可他還是蠕動著雙唇,儘管沒有聲音,但陳秋還是看明白他在說什麼了。
他說,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