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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魅色》第98章
第 98 章 懷孕

從聖誕節之後,她就幾乎沒有見到他的影子。他終日忙忙碌碌,早出晚歸,沒完沒了的會議和官方應酬,幾乎要到深夜才能見到他,天不亮就出門方。新春伊始,他告訴她要出國執行秘密公務,具體回程的時間並不確定,她跟他的聯繫,完全靠幾天一通的電話維繫著。

這幾天清晨起床的時候,她經常感到噁心,到洗手間裡乾嘔了一陣子,卻吐不出什麼東西,整個人也懶懶散散的,彷彿怎麼都睡不醒,這樣過了一個禮拜之後,碧雲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懷孕了。

她想對芷伊說這件事,可思量再三還是沒有開口。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無助,因為沒有朋友可以分擔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女僕艾米麗發現了她的異常,悉心地詢問她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是否需要她的幫助,可這些好意被碧雲一一回絕了。因為她堅信如果要告訴什麼人的話,那麼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應該是孩子的父親。可是他遠在千里之外,她並不知道確切的地址。

傍晚十分,他來了一個電話,告訴她,他現在身在奧地利邊境的一個指揮所裡,並說自己將在下個禮拜回國,但是會先去慕尼黑,因為還有幾個視察的任務,在那裡待上三五天才會回到首都,在每一次即將離開駐地前往下一站的時候,他都會告知她行蹤,她知道他冒著風險、違反紀律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她知道他身在何處,知道他是安全的,讓她放心。在說「再見」之前,他溫柔地說:「我的小鴿子,如果你在慕尼黑該多好,那麼在我踏上家鄉的土地時,很快就會見到你了。只有上帝知道,我多麼希望下飛機的時候,迎接我的不是迪奧·埃裡克,而是你。」

在電話裡,她並沒有跟他說這件事。

她變的焦躁不安,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雖然從16歲起就在海外讀書,可骨子裡是很傳統的中華女子,她喜歡看徐志摩的康橋、羨慕林徽因的愛情,喜愛張愛玲的沉香屑,幻想自己是一朵白玫瑰,她恨自己為何要從醫,她該跳她的芭蕾舞,彈她的鋼琴曲。然而命運就這樣潸然大變,她成了一個納粹將軍的情婦,如今還懷上了他的骨肉,她不知道這個孩子和自己的下場將會怎樣。他口口聲聲說她是他的東方天使,可他們所要生兒育女的對象,都是金髮碧眼的日耳曼純種女人,就像是克裡斯汀娜小姐那樣。這種念頭讓她萬般沮喪,吃不下東西。

但是她又充滿了期待,她不止一次對著洗手間的鏡子,撫摸自己的小腹,她的小腹還是那麼平坦,她的腰肢也還是那麼纖細,不同的是,在她的身體裡面有一個小生命正在悄悄地孕育著。碧雲記得在美國學習醫療的時候,看過胎兒發育的掛圖,每個階段有它不同的樣子,現在的它會是什麼樣子,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一隻小小的海馬那樣。但就是這個小東西,會喚起逐人類最本真的母愛之情,一天又一天過去,這種情緒越來越強烈,一切都彷彿要從頭來過,一切都會是新的,她時常幻想著這個小海馬慢慢長大,越來越像他或者是自己的模樣,如果是個男孩會長的像他一般英俊。

自己會是個怎樣的母親,他會是個怎樣的父親,或許他還沒有心理準備做一個父親,她實在想像不出一本正經的他那手忙腳亂的樣子,禁不住「嗤嗤」地笑了起來,其實他還在被蒙在鼓裡,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哩,是啊,她還沒有勇氣告訴他這件事,一想到這裡,那雙烏黑的眼睛裡儘是愁緒。

一如往常,早餐的時候,她強迫自己吃了一個雞蛋,一隻麵包圈,喝了一大杯酸甜可口的新鮮橙子汁,去後院的小樹林裡散了一會兒步,就覺得身子有些疲乏了,她挪著小步子,從後門回到了一樓的大廳裡,那件窗明几淨的舞蹈房已經好久都沒有用過了,一個女僕正跪在地板上奮力地擦拭著。

在大廳裡的艾米麗突然驚聲叫了出來:「凱蒂小姐!您快來看!」

碧雲被她叫到了電視機旁邊。

「是弗裡德李希先生!」

碧雲盯著那個黑白的小屏幕,果然是他,艾麗米把聲音又調節大了些。

只聽見電視機的音箱裡傳出了播音員那標準的語音:「日前,黨衛軍上將蓋爾尼德·艾伯特馮弗裡德里希視察了一所位於慕尼黑郊區的孤兒院,這所軍方資助的孤兒院於兩個月前剛剛落成,共收容了100餘名來自歐洲各個國家和地區的孩子……」

她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屏幕上那個英俊的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將官制服,端著地坐在椅子上,他的身邊圍繞著幾十個可愛的小男孩,這些孩子像是一群小天使,蹦蹦跳跳地把他簇擁在最中央。他略低著頭,自然地彎曲著手臂,用修長的手指撫摸著一個可愛的小男孩的腦袋,小傢伙雙臂摟著他的腰身,還有一個孩子似乎是對他脖子上那顆金光閃閃的大十字勳章很感興趣,要調皮地爬上他的膝蓋,伸著肥肥的小手去摸那顆勳章。他攬著了那個孩子的腰身,那冷峻的臉上竟然浮現起一絲微笑。

鏡頭突然定格了,他的笑容就這樣在屏幕上延遲了幾秒鐘,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立體的削薄的唇泛起非常迷人的弧度,雖然是黑白的屏幕,卻能感覺到他深陷的眼睛在閃爍著藍色的光。

「上帝,這簡直讓人不敢置信。」說話的是府邸裡幹雜貨的女傭,碧雲循聲望去,在她的印象裡這個老婦人一向是不怎麼愛講話的。「先生他竟然笑了,除了在這棟別墅裡,面對凱蒂小姐的時候,先生是個非常嚴肅的人。」

「是啊,您說的對極了!」艾米麗說:「弗裡德李希先生只有對我們夫人是最特別的,總是把溫柔的笑容掛在臉上。」似乎是故意加重了「夫人」兩個字。

碧雲不知不覺間羞紅了臉,白了一眼艾米麗。

只聽到電視機的配音裡繼續說到:「弗裡德李希將軍在視察期間,孤兒院的孩子們為他表演了精彩的節目……」

碧雲、艾米麗還有中年女傭人都圍聚在電視機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更加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那些金髮的兒童圍成了一個圈,手舞足蹈地在唱歌,他有些拘謹地站立在場地中間,微笑著看著這群調皮的小傢伙。

看到他跟孩子在一起和睦相處的樣子,碧雲的心裡也被幸福佔據的滿滿的,她的雙手情不自禁地摸著自己的小腹。彷彿能感受地到這個小生命的悅動。

「他會是個好父親」中年女傭又說了一句,「你瞧,女人們會因為這段電視節目瘋狂的,沒準明天就會成為大街小巷談論的話題。」

艾米麗笑著附和,眼睛卻瞄過碧雲,她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出神地望著電視機屏幕,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小腹。突然,她從沙發上起身,捂著嘴巴跑到了洗手間裡,並沒有注意到那個瘦小的女僕有些異樣的神色。

接下來的節目碧雲顯然錯過了,配樂由歡快的樂曲變成了節奏激昂的進行曲,畫面轉到了一個少年軍校的活動營地,神氣十足的將軍,披著一件黑色的將官披風,在隨從們的簇擁下高舉著他的手臂,步入了營地的大門。少年們排成了整齊的兩列縱隊,分列在營地空場的兩側。他們穿著特製的隊服。……對著他們心目中的英雄,振臂高呼著,那股激昂的熱情可以感動屏幕前的每一個觀眾,播音員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弗裡德里希將軍在他故鄉的……為少年挺進隊隊員們發表了講演,他這樣說,……」接下來是一組他為這些少年中的優秀者頒發勳章的鏡頭,男孩們站成了一排,得到了獎勵的少年,努力地抑制著自己內心澎湃的情緒,站立地筆直,但是那一雙雙稚氣未脫的眼睛裡閃爍著喜悅的光芒,還是透露了他們內心不可抑制的興奮。

鏡頭一轉,只見他端正地站立一個黑色的講台後面,雙手扶住了檯子,向遠處眺望著什麼。鏡頭又再次給了他一個近景的特寫,他的側面也是那麼英俊,深陷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和尖狹的下巴,一切都完美的無可挑剔,不愧為奉為神祇一樣的日耳曼男子的典型。廣場上人山人海,或許是攝像師的有意安排,那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在俯視著在俯視著這些帝國未來的精英時,流露出來的不再是一貫的冰冷,而是充滿了欣慰與自豪。

「後面這段是什麼內容?」碧雲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她的臉色有些蠟黃。

「凱蒂小姐,你還好麼?」艾米麗關切地問。

「嗯,我沒事。」

艾米麗似乎是讀懂了她的心思,「先生很快就會回來的,您不用擔心見不到他的面了。」

碧雲笑地有些羞澀,「艾米麗,你覺不覺得電視上作為公眾人物出現的他,跟實際生活中的他,有些不同?」

艾米麗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先生本人更加英俊。」

中年女僕也跟著點頭,這段節目完了,大家各自去幹各自的活兒,碧雲懶懶地走上了樓梯,回到了寬敞明亮的臥室裡,躺進了柔軟的床上,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小傢伙,你爸爸要回家了,我該怎麼跟他講你的事情呢?」

終於,三日之後,他回來了,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碧雲迎了上去,他吻過她的臉頰和嘴唇,藍色的眼睛灼灼地望著她說:「寶貝,我很想你。」

她回應著他的吻,而後墊起腳尖環繞上他的脖子,「我也是,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是麼?那個節目這麼快就播出了。」他哼笑了聲,放下了手提包,「你都看到了什麼?後來我行程安排的太滿,沒有看那段錄影最後的剪輯。」

碧雲泛著紅暈的臉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看到了鱷魚爸爸和一群小鱷魚們在一起,當那個小男孩肥嘟嘟的小手摟著你的脖子的時候,你心裡是什麼感覺?」

「什麼?」他怔了一下,眉頭隱隱地簇了起來,瞇著眼睛說到:「你說的是在那個孤兒院裡?那一段反反覆覆拍了十次,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導演強迫我對著一群小鼻涕蟲微笑。」

「啊……」碧雲有些啞然,她現在還記得他摟著金髮碧眼的小男孩微笑的樣子,像一位和藹可親的父親,可是他剛剛提到孩子的時候,那種口氣是那麼冷淡和不屑一顧,甚至是厭煩的。

「別信電視節目上那套,那是不折不扣的政治作秀。」他脫下外衣,掛在了衣服架子上,「這一路上趕的太急,我先去洗個澡。」

碧雲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他剛剛進門的時候,情緒明明是很好的,可是一提到他訪問那個幼兒園的事兒,他就立刻變了一副樣子。她有些詫異地立在大廳的樓梯口,眼見著他已經快步上了樓。

或許是因為他自小失去了雙親,沒有得到父愛和母愛,年幼的時候又有一段悲慘的經歷,所以才會不喜歡小孩子吧,碧雲有些失落地猜測著。她突然感到一陣焦躁不安,自己懷孕的事情,該怎麼開口跟他講呢。但是懷孕這種事情是隱瞞不住的,只是不知道他在得知了這件事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碧雲有些六神無主地整理著他的簡單的行李和物品,掛在衣架上那件黑色的制服上也沾染了些灰,「艾米麗,把先生的制服拿去清洗一下。」

突然間,她的眼前一亮,在他那件黑色的制服下擺粘著一個什麼東西,她捧在手裡仔細一瞧,是一個小不乾膠貼,她用指頭摳了下,這個小貼紙粘的還是挺結實的,這是一個灰綠色的並不算醒目的小不乾膠貼,上面畫了一隻卡通的小鱷魚,她微笑地注視著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心想應該是哪個小朋友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貼上去的,她卻像是看到了什麼寶貝,小心翼翼地把它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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