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至前傍晚離開時，才發現自己把小鶏仔帶走了， 本來想第二天再給人送回來的， 但是心裡總是有些安定不下來， 所以連夜過來了。

　　小鶏仔被他喂過了， 正乖乖窩在他掌心裡。

　　南妃妤目光落在他手裡，恍然想起了自己的這隻「小寵物」。

　　她伸出雙手，小心翼翼接了過來， 「謝謝啊，我都忘了它了。」

　　高至前沒有說什麽， 只是犀利的目光穿過她，在她院子墻角的陰暗處掃了眼， 隨後額間幾不可察地浮現了一絲波瀾。

　　他的偵查能力非比尋常， 在這種光綫之下， 怎麽可能沒注意到那裡藏了個人？

　　而且，那輪廓，似乎還是個男人。

　　從剛才她開門的速度來看， 她應該就在院子裡。

　　那個男人爲什麽要躲起來？他和她，是什麽關係？

　　高至前腦子裡已經快速閃過了好幾個念頭， 但是神情依舊是不動聲色的。

　　「高大哥， 你等等我，我去給你拿錢！」南妃妤抱著小鶏仔，轉身迅速跑了進屋。

　　唔，她完全忘了躲進了陰影裡的鐘謀。

　　高至前看了眼院門，終是沒有踏步進去。

　　或許， 他不該插手別人的事……

　　南妃妤拿了錢出來，却發現，高至前又跑了。

　　她訕訕將門關上，鐘謀也從陰影裡走了出來，神情似乎有了幾分惱怒，語氣也帶著質問的感覺，「知兒，剛才那是誰？」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

　　「對啊，前天晚上他在山上救了我一命，昨天我發燒昏迷，也是他和小宇送我去醫院的。」南妃妤靜靜說著。

　　鐘謀一楞，顯然幷不清楚這些，隨後又著急地開口，「知兒，你還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爲什麽不告訴我？」

　　「沒什麽好說的，如果真的關心我，怎麽可能不知道？」鄉村鄰裡之間八卦的傳播速度是非常恐怖的，他如果稍微有心點，肯定會知道她和高至前的那一出。

　　可惜，鐘謀一直想要脫離農村，對村裡的事厭惡得很，幷不會多加關注。

　　更何况，他對淩知兒，也沒有深入瞭解的打算。

　　他之所以和原主親近，只是因爲她初中的時候是班上最好看，打扮最時髦，思想也比較開放的女生，而現在，她有錢。

　　「知兒，你是在怪我嗎？」鐘謀看著她嚴肅的神情，伸手將她的手握住，急忙解釋，「知兒，你知道的，我現在學業很重，家裡已經負擔不起我的學費了，我一直在想辦法賺錢……」

　　「嗯，我知道。」南妃妤抽回手，又攥緊了手裡的錢，「所以我不怪你啊。」

　　鐘謀望著她黑亮的眼眸，一時竟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他所認識的淩知兒愚蠢又天真，而面前的女孩兒却有些神秘和難懂。

　　他的話說得已經很明顯了，要是以前的她，肯定會主動給他錢，但是現在……

　　他眼底閃過了一絲暗光，「知兒，這兩天你是怎麽了？」

　　從剛才他進門開始，她就在婉轉地跟他撇清關係。

　　南妃妤也不打算和他繼續裝了，他深情款款的樣子，真的越來越噁心了。

　　她不是沒懂鐘謀的意思，他以前一賣苦情，原主就給他塞錢，這兩個月可能已經給了他一百多塊了。

　　在這個年代，一分錢還能買到五個糖果呢，一百塊可不是小數目了。

　　「鐘謀，我想清楚了，以後你別來找我了，我是程家的人，跟你也是再無可能了，你好好讀書，將來肯定能大有所爲的。」

　　鐘謀聽了她的話，伸手又拉住了她手臂，溫雅的面容微微皸裂，「淩知兒，你這是要跟我撇清關係麽？」

　　南妃妤掀眸，目光堅定，「是。」

　　鐘謀怒而不發，死死握著她的手腕，「很好，淩知兒，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看上剛才那個男人了？」

　　他分明看到，她的錢是準備給那個男人的。

　　「高大哥人是挺好的。」南妃妤回道。

　　「淩知兒，你死了老公，名聲也不好，你以爲你村裡還會有男人想娶你麽？」鐘謀有些口不擇言。

　　「那也跟你沒關係了。」南妃妤甩開他的手，轉身走回了屋裡。

　　沒一會兒，她聽到了院門有些動靜，大概是鐘謀被氣走了。

　　鐘謀雖然渣，但是他骨子裡還是有征服欲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勾心撓肺，他還是會來找她的。

　　院門對面，高至前從一棵大樹後走出來，看著走遠的怒火衝衝的男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抿著唇離開。

　　他剛才在院門口，隱約聽到了兩人的話。

　　雖然這樣做很不光明磊落，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沒想到……兩人竟然還有這樣不清不楚的關係。

　　他有些失望和氣憤，可是，却又因爲她的某些話，怦然心動。

　　兩種極端的情緒，在他腦子裡撕扯，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屋裡，他還是久久平靜不下來。

　　這時候，他聽到了門外似乎有動靜。

　　他皺了皺眉，起身來到了門邊，傾聽了一下那脚步聲，鏗鏘有力，仿佛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一樣。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一股惆悵又漫上了額頭，他打開門，院子裡的兩個男人就快速地走了過來。

　　「阿前啊，你這地方可真够難找的啊，如果不是有小錢的火眼金睛，我怕是找不到這裡來了。」爲首的男人拍了拍高至前的肩膀朗聲道。

　　「哪裡，明明就是勞政委在帶路……」警衛員小錢有些靦腆地摸了摸後腦勺，隨後又道，「高營長，政委還說這裡山清水秀，在附近轉了半圈呢。」

　　高至前嘴角也噙著一個淺淺的弧度，將兩人帶了進門，問了句，「你們怎麽來了？」

　　「最近不是有個演練嗎？離這兒不遠，我就順道來看看你。」勞應說著，又看了眼高至前的左腿，「感覺好些的話，要不要回部隊去？」

　　高至前的左腿已經沒有徹底恢復的可能，上面也批准了他的兩個月休養假期，但是勞應還是希望他能儘快回到部隊來，大家也好照顧一下他，而不是在這裡面對冷漠的家人還有無止盡的孤獨。

　　不過，他就算回了部隊，也可能會轉爲後勤工作者，再也不能參加任何危險性和挑戰性的行動。

　　這對於高至前來說，才是最接受不了的事情。

　　「我會回去的，只是不是現在。」高至前低聲開口。

　　他也需要時間來說服自己。

　　勞應點了點頭，「想通了就來找我。」

　　——

　　南妃妤在將小鶏仔放在桌上，拿來了一個大盆，從灶房裡拿了些乾燥的草，給它整出了一個小窩來。

　　她將小鶏仔放進了小窩裡，程東宇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小宇，快去燒水洗澡。」南妃妤也沒看他，直接開口命令了。

　　奴役次數還多著呢，她逮著機會就折騰他。

　　程東宇點了點頭，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她一會兒，見她似乎心情不錯，自己却更加憤恨不平了。

　　見了奸夫，就這麽開心麽？

　　還是又想了什麽詭計來害他？

　　南妃妤趴在桌上逗弄著小鶏仔，程東宇煮了水回來，開口道，「煮好了。」

　　她依舊沒看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小鶏仔身上了，「你先去洗，注意點傷口。」

　　「……」程東宇挪回了房間。

　　抱著衣服出來時，剛好聽到她在跟小鶏仔說，「小格格快快長大，給我生鶏蛋。」

　　不用想也知道，小格格就是小鶏仔的名字。

　　程東宇嘴角僵硬，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插了一句話，「它是公鶏……」

　　南妃妤聞言看了過來，「怎麽可能？」

　　「我看了它的屁股，它是公鶏 ，賣小鶏的大媽也說過了。」程東宇控制著自己的語氣，心裡忍不住鄙夷，但是看到她那驚訝的神情，却又有些想笑。

　　南妃妤嘆了口氣，轉頭回去看小格格，粉嫩的小嘴裡慢慢吐字，「我要你何用？」

　　「公鶏的肉也很鮮美。」程東宇理所當然地回了句。

　　村裡的人養鶏，不是爲了鶏蛋，就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能添上一道肉菜。

　　南妃妤身子一僵，隨後瞪著一雙眼睛警告般看向程東宇，幽幽說了句，「別想打它主意，知道麽？」

　　程東宇心裡嗤了一聲，悶聲點頭，走了出去。

　　他脚上劃傷的地方已經在醫院處理過，但是他走路還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覺。

　　南妃妤衝著他的背後又說句，「別讓脚上的傷碰水了，沒錢給你看傷。」

　　程東宇脚步一頓，也沒回頭，只是嘴角冷冷勾了一下，她手裡那些錢，本來也是程家的。

　　——

　　翌日，南妃妤讓程東宇去村尾的小河邊捕魚，她自己帶了錢就上山找高至前去了。

　　她選了一條小路，儘量避開在幹農活的八卦村婦們。

　　而且她走得慢，所以到了高至前門前，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

　　她探身看了看院子裡的情况，喊了一聲，「高大哥？」

　　她可不敢隨意進去了，免得又被吼，誰不需要個**的空間呢？

　　可是，屋裡回應她的，却不是高至前的聲音。

　　「是誰？」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隨即一個陌生男人就從屋裡出來了。

　　南妃妤有些尷尬地看著他，難道她找錯人家了？

　　可是她明明記得是這裡啊。

　　「那個，高至前在嗎？」

　　勞應看了南妃妤一眼後，唇邊染上和藹可親的笑容，聲音也溫和了幾分，「你找阿前啊，他出去了一下，要不你進來坐一會兒等他回來？」

　　誒呀，他還真的想不到，這山旮旯的地方竟然有長得這麽精緻的小姑娘，看起來嬌嬌弱弱的，一點兒都不像他以前所看到的那些山村裡的小姑娘，而且，她似乎和阿前關係還挺好的樣子。

　　細想一下，阿前早就到了結婚的年紀了，但是一直沒有動靜，他前幾年急了一段時間，但是見阿前無動於衷，他也拿他沒辦法了。

　　所以……阿前不離開這村子，會不會跟面前的小姑娘有點聯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