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oco Cool
-兩年後。
機艙內很安靜,只有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響動, 原地打著圈兒。
周可可正托著腮想事, 目光挪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她笑著便伸手接了起來:「咦?你不是在開會嗎?」
易尋沒答,反過來關心她:「上飛機了?」
一個要開會,一個要坐飛機。
總之都是大忙人。
「馬上就要飛了。」周可可攏了攏鋪在膝上的薄毯, 一杯熱騰騰的白開水放在了她的手邊, 她點頭對著面前的助理致意。
「我很好, 你放心啦。」她說著這句話,很順手地撫摸了一下小腹。
它微微隆起了一點點弧度,把掌心充盈得滿滿當當, 這個靜靜孕育的小生命,剛滿二十周。
帶著這個小傢伙, 她即將乘飛機出發去法國。
作爲博古斯的榮譽校友, 周可可被邀請回校做講座,就是不久前的事。
這本就已經充滿了誘惑, 而同一時間,新一届的MOF竟然也發來郵件問她是否願意擔任决賽的特邀評委。
周可可顯然是願意的,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開心、太興奮了,但易尋的態度顯然不是如此。
「落地以後給我打個電話。」他的語氣裡夾帶微妙的情緒, 那是已經儘量壓抑下去的擔憂。
「那時已經很晚了呀, 你都睡了。」周可可不假思索地提出質疑, 得到對面沉默的回應時, 才轉溜了一圈眼珠, 「噢好的,我給你打就是了。」
這語氣仿佛是不得已而爲之的妥協似的。
即使挂了電話,她接連發來了好幾個「麽麽噠」,也不能掃去男人眉宇間輕蹙的那一絲不易察覺得焦慮。
手機屏幕慢慢熄滅,易尋持續坐在辦公桌前,手裡握著一支筆,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面。
還是袁滿幾步走過來,沉聲安慰他:「太太已經過了剛開始的三個月,她現在身體狀態很穩定,隨行還有助理和醫生一路陪同,您別太擔心了。」
說完,才引出正題:「董事們都在等著您呢。」
這一天,是銀盛的董事換届會議,因而他抽不開身來親自陪著太太同去。
袁滿同情之餘甚至有一些想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易先生感到折磨又煎熬的,恐怕也只有周可可了吧。
會議結束時,易尋在保鏢的護送下走出總部大樓,坐上了車。
樓外已經清過了場,記者遠遠擠在圍欄外的馬路上,拼命伸長了拍攝杆想要捕捉一絲半點的畫面。
都是提前得了風聲過來蹲點的人。
因爲在這場董事會議中,整個銀盛高層大換血,易尋成了新一任的董事長。
大高總以被壓倒性的票數全面潰敗,甚至連最後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此刻記者們趨之若鶩地推搡著,誰都想得到第一手的確切消息。
但他們能抓拍到的,也只有幾縷車尾氣而已,新任董事長上了車,直接去了光華的辦公樓。
周光耀近來時常鍛煉健身,人看上去越發精神,談完了事,他容光煥發地提議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叫上可可?」
「改天吧,爸爸,」易尋想了想,却說,「她人現在在里昂,我正準備去接她。」
「……」周光耀一楞之下很是愕然,便接著追問。
等瞭解了事情的始末,他又是皺眉,又是嘆氣,怪是過意不去地搖著頭道了一句:「你也太慣著她了。」
怎麽說也是二十好幾的人。
周光耀有時覺得自己溺愛女兒太過,以至於她一點兒穩重感都沒有,眼看就要當媽,還是一刻也停止不下折騰,大著個肚子就要往那麽遠的地方跑,十來個小時的飛機,簡直跟鬧著玩似的。
而易尋竟然也能放任她去,又是安排私人飛機,又是請醫生隨行看護,周光耀光是聽起來都嫌折騰。
即使這樣,易尋還頷了首抱歉:「是我照顧不周,沒處理好時間。」
「你去吧,回頭我好好說她。」周光耀無奈地擺擺手,除了長長嘆聲,也只有隨著人去了。
易尋人飛到里昂的時候,銀盛和光華簽署戰略合作協議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
原本熱搜上還是「高程退休」高居不下,很快,就被「銀盛光華達成合作」取代,引發了沸沸揚揚的討論。
銀盛資本,光華集團,這二者之間從前的那點過節,原本只是部分圈內人才心知肚明的事。
但不需要深究就知道,銀盛先前全力扶植的韋恩是光華最大的對頭公司,這其中的往來合作早已深種,不是說變動就能輕易變動的。
「818這些年裡光華與銀盛的愛恨情仇。」
「果然沒有永遠的對立,利益才是一切。」
「不是,沒人8銀盛的新任董事長是光華的女婿嗎?」
「啊,這就要從銀盛內部的派系鬥爭開始說起了……」
八卦雖然總是與事實偏離甚遠,周可可却看得頗爲入迷。
面對忽然出現在眼前的易尋,她抱著他親熱了好一陣,等那陣感動勁兒過去後,她還是意猶未盡地把剛才看到一半的手機撿了起來。
到了該午睡的時間,她依然在津津有味地看著娛樂營銷號上胡扯一通的長篇大論,手中一空,是易尋走過來抽走了她的手機。
他垂頭大致掃了一眼內容,微哂了一下,沒還給她。
周可可伸長了胳膊去討要,他則把它放到遠遠的一旁,幷且摁著她的腦袋淡淡道:「對胎教不好。」
周可可暗暗撇嘴,他在身邊坐了下來,她佯裝著不高興地晾了他一陣,可不一會兒就沒忍住鑽進了他懷裡。
他摸摸她的頭,那隻手被她抓了去,放在了肚子上。
「剛才又踢我了。」她斂著唇角向他分享肚子裡小東西的一點點動靜。
易尋的目光陡然變得柔軟,隔了衣服,他的手掌貼著她的肚皮,小心地感受,聲音也變得很輕很輕:「可可辛苦了。」
兩個人輕聲細語地低低說了幾句話,說著說著也不知道是誰先開了那個頭,情難自禁地吻到了一塊。
舌尖勾連纏繞,最溫柔也最悸動,伴隨隱忍的啃咬和拉扯。
有了身孕後的周可可總容易氣短,好不容易從易尋溫軟的唇瓣上分開,她氣喘吁吁地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眸子質問道:「這就對胎教好了嗎?」
被指責的男人把她抱回了懷裡,低低的笑聲在頭頂上響起時,他的吻也一幷降落,這一回隻隱忍地徘徊在她的眼睛上,眉毛上。
周可可漸漸被哄著睡下,在易尋的臂彎裡,她手指牢牢揪著他的衣角,睡顔深沉而酣甜。
他撑在那兒久久看著,用手掌暖著她的肚子,當一股奇特的觸感輕輕撞在掌心中時,他怔了怔,還來不及感受,它就從指尖滑過,轉瞬即逝。
易尋回味過來,看到睡夢被驚擾的周可可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緊張地觀察了半天,好在她睡得沉,沒有被驚醒,不一會兒呼吸就又變得均勻。
他也由此鬆了口氣,低下頭,朝著那個孕育著調皮的小生命的地方靠近了一點,第一次認真地嘗試與它交流。
「噓——」
周可可醒時不見易尋,是助理貼心地過來敲了敲門,提醒她這個時候該起床出去透透風、散散步了。
她揉著眼睛,披上衣服推門出去,四下轉悠著朦朦朧朧的視綫,嘴裡含含糊糊地嘟囔:「誒,人呢?」
午後的光輝在地板上徜徉,撫平了「咚咚」的脚步聲,折射出金燦燦的暖意來。
易尋一個人在露臺上。
躺椅在搖曳,他靠著椅背,手裡握著支錄音筆,表情淡然。
微凉的風吹來,一陣沙沙的雜音混在其中,播放了幾秒,有清晰的人聲響起:「關於秦頌剛才說的那些……」
「我早就知道了。」打斷費南的女聲熟悉而陌生,它聽起來乾淨纖細,却不顯得脆弱,非常冷靜,非常平靜。
易尋靜靜聽著,聽到費南之後又問到的最關鍵的那句:「你爲什麽會跟易尋結婚?」
這句話之後,是長時間的沉默,空氣裡只剩下嘈雜的「沙沙,沙沙……」也許再久一點,聽的人都快以爲錄音到此就是結束。
而耐心等上一會兒,那個柔中帶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爸爸一直告訴我,答案是要靠自己去尋找的,而不是從別人的嘴裡求證。」
周可可是這麽說的,有那麽一瞬,她溫暖而堅定的臉龐似乎就浮現在易尋的眼前。
「他也告訴我,相信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情。」她語氣坦然地道。
停頓了一秒,接下來的那句話輕盈地跳躍而出。
「而我願意相信易尋。」
時隔兩年,易尋又聽了一遍這段錄音,心境已與費南剛把它交到自己手上的那會兒有所不同。
他柔和的目光動了動,手指落下,抵住了停止鍵,長按删除。
指尖抬起的那刻,錄音中的女聲却沒有消失,從另一個方向,悠揚地傳來:「老公——」
片刻的失神後,易尋笑了一下,眉眼間都浸著纏綿的溫暖。
他站起來,應著聲便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