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將話說開了後, 京城裡久違的春意便濃烈地渲染開來。
申陽群主千挑萬選, 終於選下了朝中大員,內閣學士齊淵的嫡親孫女齊司音爲兒媳。
那齊司音乃是京城裡有名的才女, 有詩情,模樣也俊, 最重要的是, 她隨了她娘的賢惠, 不是飛揚跋扈的性情。
申陽郡主覺得這樣的賢婦才不會讓兒子蕭月河覺得拘束,倒是能溫言暖語的感化,叫他收一收心思。
老母親的一番苦心果然沒有白費,蕭月河迎娶了齊家的嫡孫女過門後, 儼然換了人似的。收起了梟鷹獵犬, 彈弓羽箭, 竟然鑽心在書齋裡用功苦學。
更揚言要參加三年後的省試, 絕不走祖蔭庇護的王侯子弟之路。
這般的志氣, 滿京城看看,就沒有幾個王孫能如此硬氣的說話的!
可是初時歡喜後,却發現兒子那股子頭懸梁,錐刺股的勁頭也是有些嚇人,整日的幾乎不回房與新婦同住。
若不是夫君蕭升阻攔,申陽郡主都想請道士看看, 兒子是不是被人換魂奪捨了。
於是郡主又疑心是兒媳婦司音爲人太莊重, 叫人難生親近的心思, 迫得月河苦悶, 才如此性情大變的。
她便跟司音略提了提,那齊家的女兒果然又身爲大婦的賢淑,也是和緩開口,請婆婆做主,替夫君揀選一兩個好的妾室入門,讓他舒緩讀書的疲累。
申陽郡主一聽兒媳這般的上道兒,也是滿意,於是便選了兩個外省官員的親眷裡,容貌姣好的,用兩台轎子,抬入了郡主府去。
這京城裡的小姐們,也是分了流派的,諸如清流之士的女兒們,也自帶了書卷氣的清高。而武將的女眷們,也輕易不會跟那些才女們混在一起。免得自爆其醜,被人抽冷子掉書袋子,拷問得瞠目結舌。
而齊司音原本就是請流派小姐中的翹楚,却嫁入了武將世家的蕭家。著實讓人費解。
在類似於卓小姐主持的武將親眷雲集的茶會上,難免有人好奇,要拿了齊蕭兩家的事情來磨牙。
而笑娘作爲京圈的初入者,自然也只有旁聽的份兒了。
這細細聽來,倒是聽出了些蹊蹺。
比如那齊司音雖然是齊閣老的嫡親孫女,可是她的母親却早就過世,替她定親的乃是繼母。
雖然明知道世子爺私德上略有些欠奉,可繼母的哪裡會像替親女兒想得那般周到。婚姻幸福是其次,親事是否顯赫,對於夫君是否有助力才最重要。
而申陽郡主替兒子選的那兩個妾裡,其中一位姓莫,據說是外省一位莫姓地方官的侄女,據聞入府的第一天就在花園子裡被世子爺撞上了,被世子爺盯看了一會,當天夜裡就侍奉上了呢。
笑娘將手邊兒的花束剪了剪,心裡默默嘆了口氣。諸位正聊得起勁的小姐們大概是不知,那位莫姓的妾室,正是她的异母姐姐呢!
這位莫迎嵐今生的姻緣可比原書中的好多了,最起碼不用侍奉一身老年斑的端王爺。
那位司音嫡夫人又是個有著大家風範能容人的,加之莫迎嵐一入府就得了世子爺的寵,真是可喜可賀。
至於蕭月河,被她不留情面地說破後,那一頁應該也是就此翻過。如今他成家立業,有妻有妾,而且還立意要考取功名,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更是可喜可賀。
而她也能鬆一口氣,最起碼,讓世子爺走上了人間正道後,她笑娘也可以不受原劇情的引力干擾,再次成爲反派蕭月河的爪牙了。
不過一旁的喬伊聽了司音的經歷,那眼睛裡慢慢含了泪,最後竟然捂著鼻子哭了起來。
與她要好的小姐們自然圍過來問緣由,喬伊隻抽噎了一句:「聽聞了齊夫人的事兒,我便想哭。」
有腦子靈光的,這腦子微微一轉,頓時明白了——喬伊可不是就跟那齊司音一般境地嗎
她們都是親生的母親不在跟前,跟著繼母過活。齊司音那般高的才情,原是該個同樣有才學的清流丈夫,却被繼母草率嫁出,到了夫家,新婚三月未過,就要給丈夫納娶貴妾,在直性子的喬伊看來,這時何等的憋屈,更是因爲兔死狐悲,擔憂著自己以後的姻緣,才忍不住掉眼泪。
只是跟這直性子的人相處,有時候真是猝不及防就被她來了當頭一個悶棍。
笑娘插好了手裡的那盆蘭花後,心裡暗嘆一聲:妹妹,你倒是真情流露,可是不知情的,却還要以爲是我母親苛待了你這繼女呢!
眼看著周圍有人頻頻拿眼睛瞟她,笑娘就算想做一朵安靜的壁花也是難了。只能裝作不經意地開口:「看戲入情時,你哭;讀個書局的閒本子也能叫你哭,如今聽了人家府宅安詳,婆媳和睦的事情,你哭個什麽勁兒知道的,明白你是感動著齊夫人的謙和大氣,不知道,說不得歪想到何處去了呢!」
就在這時,有好事兒的挑唆道:「歪想到何處只是好奇貴府的胡夫人有沒有替二小姐說親,又要選個什麽樣的」
笑娘知道開口說這話的人是何意,其他在座的少不得也有這麽想的。她倒是和緩地道:「這等事情,我母親哪裡能做主皆是父親定奪,我當初定親時也是如此,父親揀選了合適的,再過問下我的意思,便定下來了。反正我們褚家不會硬壓著女兒上轎子便是了。」
其他那些有心以爲是胡氏會苛待喬伊的細細一想,可不是嗎!那褚家的大事小情,向來都是指揮使大人說了算,而管家的又是大女兒笑娘,胡夫人是不管事的。
若說胡夫人吹了枕頭風要夫君厚此薄彼,那也不能够啊!就算胡氏的親女笑娘,也不過是尋了個鄉間的書生定下的婚約。
哪怕那書生家喪父,只能被迫延遲婚事,那褚副指揮使也毫無悔婚的意思,便是不慕權貴的坦蕩君子,還真是叫人挑不出說嘴的地方來。
於是那挑事的被笑娘不輕不重的暗嘲了一下後,頓時覺得沒趣,隻岔開話題聊些別的了。
可是喬伊却有些來了勁頭,待得插花茶會過後,她上了馬車時猶在憤憤。
「回頭我便要跟胡嬸子將話說透,若是給我尋了不好的人家,叫我知道,定然要鬧個天翻地覆,可不會像那齊司音般,窩窩囊囊召來一幫子的脂粉妖貨……」
可是這次,笑娘却不想忍著她了。快十三歲了,也不是什麽小孩子了。
娘親性子軟,又加上後娘難做,不好管教喬伊,越發叫她的性子乖張,肆無忌憚。
在別人面前恣意使性子敗壞娘親的名聲,權當她是不懂事了。如今人後,張口一個胡嬸子,閉口一個天翻地覆,是要把怨氣撒在誰的身上
想到這,笑娘轉過身去,看也不看她,一路上竟沒跟她說一句話。
別看喬伊性子肆無忌憚,可是心裡還是願意跟笑娘好的。見笑娘不理她,便又訕訕凑過來搭言。
可幾次見笑娘不應話,頓時氣急道:「我又是哪裡講錯了。竟然不理人有本事,當著爹爹的面,也別跟我說話。就知道你看不上我,你們娘兩都欺負我……哎呀……」
笑娘再也忍不住,回身跟了喬伊一個嘴巴子。
既然她總是這麽嚷嚷,若是不欺負欺負她,笑娘還真覺得白白擔了罪名。
喬伊沒想到笑娘居然會打她,隻捂著臉楞住了。
笑娘冷聲道:「我總以爲你雖然不管我娘親叫娘,心裡應該還是敬重著她的。可是今次不過是聽了齊家的事,你却迫不及待,移花接木的將齊大姑娘的委屈,全嫁接到了自己的身上。若是有心鬧,方才直接跟人說我娘苛待你好了,哭哭啼啼的做什麽樣子還婚事不如意便跟胡嬸子鬧你老子給你挑的婆家,找我娘鬧什麽鬧可是柿子挑軟的捏,欺負我娘靠著你褚家吃飯」
喬伊這時火氣上涌道:「我……我哪有這麽說」
笑娘却不讓她:「你沒這麽說,却是這麽想的!怎麽又得了你岳家母親的什麽口信,趁著我娘懷胎辛苦,這麽見天的鬧既然我娘不是你親娘,處處不爲你著想,你還得像孫猴子般攢著氣力作個天翻地覆,倒不如快些叫你的親娘來主持你的婚姻大事。看看嫌貧愛富的她能盡心爲你挑選個什麽樣的!只怕到時候,也如她選的一樣,找個快入土的把你嫁了,好多換些銀兩回來。」
其實喬伊這幾日鬧了幾場了,皆因爲褚慎爲她張羅親事,相看的幾個她都不滿意,於是她言語間陰陽怪氣,暗示著母親胡氏吹了什麽枕頭風,害得褚慎不盡心盡力。
褚慎被她鬧得發煩,乾脆甩手不管,準備冷落喬伊幾日,便帶著隨風去外省公幹去了。
而胡氏這一胎許是當初懷孕時,受了褚慎受傷的驚嚇,坐胎一直不甚穩,剛開始幾個月,甚至下面有見紅。是以快要臨盆時,胡氏也是异常的疲憊辛苦。可是馬馬上就要臨盆了,却要整日圍著喬伊大小姐轉,生怕她使性子跟褚慎吵。
現如今,喬伊在家裡吵鬧不算,又在外面作天作地,笑娘覺得自己再是不管的話,她的娘就要被喬伊給折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