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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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雲飛鏡真的願意說出那句「我原諒你」, 舒哲毫不懷疑,陸縱絕對會心甘情願地在升旗儀式上, 把自己當衆拖出來當著全校的面打!
而且, 他也絕對不會懷疑, 雲飛鏡絕對有這份狠心。
她和他之前見過的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樣, 和被他泡到手的女孩子們, 就更不一樣。
原地焦躁地踱了幾步,舒哲終於徹底服軟了。
「我錯了, 」他咬牙切齒地低下了頭,「你是我姑奶奶,我就不該招惹你。這樣, 你去讓陸縱別和周海樓鬧, 話裡也別陰我,最好提都別提我——然後,多少錢你報個數。」
他做好了雲飛鏡會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但他不得不出這筆血。
倘若陸縱和周海樓鬧翻, 他夾在中間沒能處理好這個關係, 或者說招惹了一個人討厭, 那他就完蛋了。
他在家裡獲得的一切:金錢、地位、來自父親的關注,以及隱晦的,關於家族繼承人的暗示……所有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
他會重新變成那個一無所有的私生子, 最少也會元氣大傷。
要多少錢才能打發雲飛鏡舒哲有點焦慮地思考著:十萬二十萬三十萬五十萬就是底綫了, 他爲了維持現在的地位和排場, 其實手裡也沒有多少現金。
他最值錢的東西, 還是周海樓和陸縱的「友情」。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雲飛鏡這麽一個一年四季身上衣服絕不超過十套的窮鬼,居然對金錢的誘惑毫無反應,甚至還慢吞吞地對著他笑了一下。
「你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雲飛鏡偏了偏頭,「這次的事情真的嚴重,對不對你感覺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狐假虎威的本領快失去最大的依仗,靠山要倒,自己也不會像以前那麽風光。」
她說的話字字切中舒哲心裡的要害,舒哲快被她說崩潰了。
「我讓你開個價!」
「我不開價。」雲飛鏡坦白地說,「看你現在這麽束手無措,孤立無援,想做什麽都不敢做,生怕牽一髮而動全身,處處掣肘、焦頭爛額的模樣,我真的挺高興的。」
「你終於稍稍體會到了我的痛苦——你給我帶來的痛苦。」
她這話一出,舒哲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你竟然這麽記仇……」
「無論你是在慷他人之慨,還是想激起我的反思心理,都統統沒用。」雲飛鏡冷笑了一聲,「讓我來告訴你你接下來拿著你的錢做什麽吧:你可以開始考慮怎麽賄賂我了。」
盯著舒哲從驚愕到了悟,再到不敢置信的眼神,雲飛鏡從容地一笑。
「從明天開始,只要我在學校過得不舒服,比如因爲你的愛慕者之前撕碎了我的外套,所以我不慎著凉感冒;或者我去食堂的時候耳朵裡不小心灌進一句有關我的流言蜚語——」
雲飛鏡著重强調道:「只要我不舒服,只要有一點點,我就去找陸縱,跟他說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
「你有錢,有好人緣,也有許多女孩子的愛慕。所以你始終覺得,欺負我這樣貧窮的小人物,只會獲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幷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雲飛鏡一字一句地道破舒哲最隱秘的感受。
「但現在你沒有了。你可以考慮怎麽給我送錢我才會接受,怎麽討好我才能讓我心情好,怎麽獻媚才不會讓我感到冒犯。以免我一個頭昏,你就被……」
雲飛鏡緩緩地向已經驚呆的舒哲做了一個收緊的手勢。
舒哲僵直地站立在原處,下巴因爲恐懼輕微地抖動著。他雖然一語不發,可眼神裡的後悔之意簡直濃重到要滿溢出來。
假如時光能够倒流一個月,他說什麽都不會讓別人去找雲飛鏡的麻煩,說什麽都不答應宋嬌嬌的請求。
假如時間僅僅能倒流十五分鐘,他也保證,絕不出現在雲飛鏡面前。
可他現在已經做了最蠢的事,開給雲飛鏡籌碼,送給雲飛鏡把柄,然後親手扶著雲飛鏡的刀,把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雲飛鏡最後笑著對舒哲說了一句話,她笑靨如花,鮮艶的花瓣下却仿佛含著劇毒。
「請一直活在對暴力將至的恐懼中吧。」雲飛鏡平靜地說,「這是你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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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羅泓一路送雲飛鏡下了樓梯,雲飛鏡才想起來褲兜裡記著的的那個公式思路。
「解題思路都有點被氣忘了,我剛剛算到哪一步來著。」她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唉,說好了十分鐘的,現在過去多久了」
羅泓一絲不苟地回答她:「從你宣布十分鐘開始,至今九分零四十二秒。四捨五入正好十分鐘,能趕上車。」
雲飛鏡一下就被他逗笑了,她帶著幾分歉意回頭,眼神裡有點不好意思:「我剛剛是不是太凶了」
「沒有。」羅泓真心實意地搖頭,他不是在說客套話,「你能保護自己,真好。」
雲飛鏡就對他彎起眼睛。她笑起來的時候,瞳仁裡落著亮晶晶的星星。
羅泓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不自覺地把她的書包帶握得更緊了一些。
從昨天開始的交往中,雲飛鏡就發現了,羅泓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他性格有點古板,品質却熱心而正直。
他會爲自己挺身而出,也會留意到自己的書沒有了,下課時特意趕過來給自己送。
他甚至還主動透露給自己區考的信息,祝福自己鵬程萬里的時候,眼神中浮現的認真和執著,是當真想要自己好。
「對了,你的物理卷子還在我這裡。關鍵我都抄下來了,一會兒校門口還給你。」
「不著急。」羅泓先是拒絕了她,在發現雲飛鏡是真的把題型都記全了之後,他稍稍鬆口,「那我明天過來找你取,好嗎」
雲飛鏡倒沒什麽不可以的,她就是好奇,爲什麽是明天
一邊這麽想著,雲飛鏡就不自覺地問出了口。
隨後,雲飛鏡就發現,羅泓的眉頭像是遇到什麽難事一樣皺起來了。
聚起來的眉心破壞了他英俊嚴肅的臉孔,令他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反差萌。
「我答應過,要來四次。」羅泓遲疑地說,「這一次沒有課本送了。」
「……」
雲飛鏡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把羅泓的話,和他今天第一節下課後的發言聯繫起來:他之前爲了不讓一班同學欺負雲飛鏡,特意大聲說他今天會來四次盯著情况。
一次送課本,一次送卷子,一次送水,一次放學接人。
然而第二天少了一次送課本的步驟,他再想凑齊四次就有點難了。所以羅泓要把取物理卷子也算做一次。
想明白了這點,雲飛鏡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彎腰笑得肚子疼。
羅泓微微地睜大了眼睛,不解地看著她,似乎在反思自己哪裡做錯了。
「你可以直接來呀,爲什麽還要特意找一個理由」
羅泓輕聲說:「我不想他們誤會你,那樣會有對你不好的傳言的……我再也不想,聽到有人用那個字眼形容你。」
他是指舒哲之前嘴賤,駡雲飛鏡水性楊花。
雲飛鏡楞了,她真沒想到,自己過耳既忘,甚至都沒放在心上的事,竟然還會有人思慮周全,如此在意。
「沒關係的。」過了一小會兒她才說,「我們現在不已經是朋友了嗎朋友之間互相找是很正常的呀,不需要理由。」
「嗯。」羅泓想了想了,又補充說,「那我一會兒拿走我的卷子。」
雲飛鏡再次被他逗笑了。
他們兩個踏著晚來的黃昏,斜著穿過寬闊的操場。
走過跑道,繞開沙堆,從單杠底下穿過,把投籃的梆梆聲響甩在身後。
一直沒有人主動開口,可是不必交談的時光幷不尷尬,反而還很愜意自如。
直到兩個人走到校門口了,雲飛鏡才問羅泓:「你剛剛好像一直在看我,是有什麽事不方便說嗎」
羅泓第一回露出了明顯的遲疑之色。
過了良久,他才慢慢地說:「嚴錚青……你是喜歡他嗎」
「啊」雲飛鏡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又是舒哲那張賤嘴惹的好事,「他亂說的,我跟嚴錚青是別的情况,以前校外見過一次,後來他把這事兒忘了。我們兩個都沒說過十句話。」
「嗯。」羅泓一下就鬆了一口氣,「我也覺得,他可能不太適合——」
深吸一口氣後,他破釜沉舟般地說道:「他連普朗克常數都不會算。」
「哈哈哈哈哈。」雲飛鏡這回真得要被他笑死了。
在雲飛鏡接過書包之前,羅泓鄭重其事地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們……是朋友了」
「當然啊。」
「嗯。」
當天放學的路上,羅泓把這句話塞滿他的心,然後將山地車騎得飛快。
路上有同學家住附近,慢悠悠地結伴散步走。在和他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有人驚呼:「臥槽他在飛!」
一個月前衝進教室打了雲飛鏡,也是他做錯了。他願意承受一切懲罰,雲飛鏡照樣把他打成腦震蕩也可以。
可陸縱萬萬沒有想過,有一種錯誤,竟連被怨恨都不配。
曾經陸縱以爲那個從斷崖邊跳下去的女孩剪影,就已經是他心頭淌血的、久久不愈的舊傷疤。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發現,世上竟然還有比這更疼的事。
最疼的是他親自把放在心頭十年的人逼到死路,面對他的彌補和懺悔,雲飛鏡連多給他一個眼神也不屑。
夏天的火爐,冬天的風扇,以及遲來的,已經不被需要的補償和道歉。這些全都是沒用的東西。
就像雲飛鏡一言道破的那樣,陸縱從來沒有想過,如果那天出現在走廊裡的人是另一個女孩子,他會把她怎麽辦。
他生在金玉世家,天生就不是弱者。所以他永遠不會底下那顆傲慢的頭顱,從雲飛鏡的角度來看問題。
他只看到自己的心痛。
哪怕爲此整整輾轉反側一夜,因爲雲飛鏡鋒利的言辭心中淌血,第二天早晨依然有在教室裡耍脾氣、蒙上外套自己補覺得資格。
如果不是羅泓提起,他甚至不會想到,就在自己睡這個晨間覺得時候,雲飛鏡的課本被撕成了無數碎片。
他也至今都不敢面對,從他闖進教室裡,把雲飛鏡打成腦震蕩之後,這種「這裡有個人,我可以隨便欺負她,也默許你們欺負她。」的態度,究竟給雲飛鏡帶來了多少麻煩。
他是陸縱,是驕縱橫人的大少爺,是條飛揚跋扈的瘋狗。
所以即使當面挨過羅泓的拳頭,他都能理直氣壯地再次闖進雲飛鏡的教室,不顧他人迥异的目光,也聯想不到他上次做出同樣的舉動後,將雲飛鏡推向了一個怎樣萬劫不復的境地。
雲飛鏡埋頭唰唰地做題。
她把陸縱晾在邊上,令他感到尷尬、無措、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而且所有的歉疚都找不到合適的出口。
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還不足陸縱曾經帶給她的萬分之一。
…………
陸縱最後在全班同學异樣的眼神中訕訕離開的時候,雲飛鏡甚至都沒有覺察。
她沒聽出陸縱的脚步究竟有多沉重,就算是聽出來了,也沒有這個多餘的關愛心思。
——這人能吃飽,能穿暖,能睡好,死到臨頭了還有人救,救活之後還有機會長成一個反咬一口的王八蛋,他哪兒需要關愛了
無論怎麽看,都是今年獎學金必然泡湯,需要尋找新的生活費來源的雲飛鏡更需要照顧一點吧
雲飛鏡很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十年前救活的男孩,最後居然會變成一條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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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的時候,生物老師拿著一沓卷子走進班級裡,二話不說就分成四叠從最前排傳了下去。
「小測,」她慢悠悠地說。看著同學們紛紛露出唉聲嘆氣的表情後,她才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做完這個就不留作業了。」
大家剛剛高興一點,突然又想起來:自習時間本來就是給他們寫作業學習的時間,生物老師占了他們一節自習課,不就是變相地給他們留了作業嗎。
可爲什麽,聽到這個消息,他們還是抑制不住地這麽高興呢
難道他們是朝三暮四成語故事裡的那隻猴嗎
雲飛鏡倒是沒有這麽多的想法,她只是在伸手碰到卷子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胸口有些發熱。
從心臟開始的一個點,漸漸灼散開鋪成了一面。就好像有什麽和她息息相關的東西,終於得到了滋養的力量,破土而出,正在長成。
雲飛鏡下意識地想到了那個圖書館。
她閉上眼睛,試圖再進入圖書館裡,沒想到這一回圖書館却拒絕了它的主人。
雲飛鏡在白光之中隱隱地感覺到了一道意識,只對她自己開放的意識。
——隨堂測試中,禁止進入。
她睜開眼睛,有些錯愕地眨了眨眼,沒明白圖書館這究竟是搞得哪一出。
但作爲圖書館的主人,她還是能有所感覺得,比如說,圖書館裡正在發生一些更好的變化。
這回的生物卷子幷不是很難,對雲飛鏡來說只是熱身水平。她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就把整套卷子都填寫完畢,轉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圖書館的事情上。
在她做完卷子後,圖書館依舊不對她開放。
看來决定隨堂測試是否結束的,是客觀時間,而不是她的主觀舉動。
至於爲什麽測試的時候圖書館不予開放——可能就和之前她無法搜索到還未發布的考試卷子一樣,是一種防止作弊的手段。
這麽看來,圖書館在某種意義上還是非常公平公正的。
雲飛鏡把那套生物卷子放在一邊,隨手拿出自己剩下的最後一點數學作業開始做。等自習課的鈴聲終於打響之後,雲飛鏡再次嘗試進入圖書館。
這次可以了。
如果她是學渣的話,沒准還可以利用這一點取巧出一些手段:比如說,把自己不會的問題集中起來,搶在收卷的那三四十秒時間裡利用圖書館查到自己忘記的知識點,然後把卷子上的空白填上。
可雲飛鏡有這個自信,她一輩子都用不著這麽幹。
暫時封閉之後的圖書館多了一項新功能。在沒有經過雲飛鏡主動用力去「想」的情况下,圖書館的最前端多了一個白色的電子光屏。
它看起來有點像一張貼墻的液晶電視機,然而光潤圓滑的棱角又像極了放大了幾十倍的ipad。
電子屏白底黑字,黑字是四號宋體,讓這塊屏幕看起來非常像一個簡易版的word。
屏幕上的記錄現在還非常簡單,只有一行小字:隨堂測試1次(積分待定)。
就是這樣一行平平無奇的小字,讓雲飛鏡稀罕地看了又看。
她在思考這行字背後的意義。
首先是積分。
假如這是一檔游戲,積分有可能是經驗值,也有可能是金錢值。
經驗值象徵著雲飛鏡自己的水平,沒准還可以提升雲飛鏡的等級。而金錢值則代表著雲飛鏡未來可以換取的東西。
由於這套生物卷子非常簡單,而且全都在雲飛鏡的掌握範圍之內——就像是普通人算一萬次一加一等於二也無法提升數學能力一樣,雲飛鏡不覺得積分代表等級經驗。
她更傾向於積分代表著金錢值。
至於能够換到什麽東西……那不好說。
至少現在,雲飛鏡最需要的長久的學習時間、良好的學習環境、龐大的學習素材,這個圖書館都免費給予她了。
其次,就是關於積分增加的問題。
一般人想起圖書館,通常會覺得這裡和學習相關。隨堂測試會和學習挂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麽除了考試這一種簡單的手段,還有沒有其他方法能够獲取積分呢
她之前在圖書館裡刷題的方法,是本身不算作獲取積分的行爲,還是因爲此前沒有經過測試,所以這個積分系統一直都沒有開啓
此外,如果她閱讀了圖書館裡的書會不會加積分
雲飛鏡做事一向利落。她把自己想到的幾種可能列了個清單,然後說做就做。
只用她一個念頭,吳森老師出的物理卷子就平鋪在了她的案頭。
雲飛鏡提起筆來,不假思索地唰唰開寫。
在動筆之前,她腦海中短暫地劃過了一個解題步驟——那是羅泓給她的那份整理出的物理卷子,她在羅泓的卷子上翻找到了自己昨晚猶豫的那道大題。男孩的思路簡單乾淨,比她之前的算法更加有效。
雲飛鏡有點好勝地想著:這一回,就再比一比吧。
…………
雲飛鏡的同桌驚訝地發現,自己入學以來就一直穩穩居於第一寶座,全學年公認的「我窮但我肯拼命女孩」,竟然頭枕著手臂睡著了。
是這些時候過得太累了嗎
學校本來只是個學習的地方,眼下她却被迫拖進一樁複雜而充斥著暴力的人際關係裡。本來學習就很拼命了,所以現在受不了了吧
他不知道,他低估了雲飛鏡的段位。
雲飛鏡現在,正在比他想像中再努力十倍的,拼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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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學的時候,羅泓果然依照諾言來接雲飛鏡。
他顧慮著雲飛鏡的名聲,雖然單手挽著雲飛鏡的書包帶,但却走在雲飛鏡的後面,主動和她拉開了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