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想入非非
明亮的月亮懸掛在深藍色的天幕中,淡白色的光線毛絨絨的渲染開去,像是一幅清透的水彩。
月亮太亮,星星就看不見了。
路翀仰視著溫柔的天幕,只有最後幾條落單的鬼影在天空中戀戀不捨的飄著圈。
商場的玻璃門已經在他們身後合攏,玻璃裡面只有幾名穿著統一的工作人員,拿著一個記事板做最後檢查。
路翀的視線緩緩降落下來,喧囂的盛宴之後,天地間格外的乾淨,平日灰蒙蒙的懸浮物蕩然一清,乾淨的像是透明的玻璃。
街上幾乎已經沒有太多人了,也沒有太多車。
路翀多看了一會,收回視線,把碧色的手串重新戴到了手腕上。
言老師就在身邊,坐在從一個從商場借來的輪椅上。
他刻意不把視線放在對方身上。
一輛白色的奧迪衝破道路盡頭的昏暗,在面前緩緩停下。
確認了一眼車牌號,他們約的車到了。
路翀手指摩挲了兩秒手機外殼,快速的轉頭看去:「言老師車……」
言老師靠在輪椅上睡著了。
奧迪的車燈閃了閃,司機探出頭看了眼,拉開車門,一隻腳邁了下來:「他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路翀快速的觀察了一眼,言老師還是沒有醒。
他特意放低了聲音,推動了輪椅:「只是睡著了,沒事。」
司機幫忙拉開了車門。
路翀俯下-身,輕輕抱起了對方,動作同樣很輕很輕的把懷抱里的人挪在了座位上。
車廂里回蕩著一首不知名的外文歌,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眼,把聲音調小了許多,歌詞就變得模糊了,像是一幅色彩溫柔的油畫。
路翀挨著對方坐在後座上,他的外套和對方的薄薄的白毛衣緊緊貼在一起,漸漸升起一點涼涼的暖意。
這說明對方的體溫不高,路翀看著窗外接二連三倒退的路燈和黑洞洞的建築,很想把外套脫下來給言老師蓋在身上。
但是這樣未免太莽撞了。
今天晚上發生了太多事,從名片上那縷香氣消失開始就持續緊繃的心情,讓他不能輕舉妄動。
他還沒有理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突如其來被親了一口?
毋庸置疑,路翀確定自己對言老師有好感,很有好感。
這種好感是有原因的,並且從看見對方第一眼就已經刷滿了——這不代表他被強吻之後還一點都不生氣。
可是他也確實一點都不生氣。
是哪裡弄錯了嗎?
嗯,他不生氣,並且還有一點微妙的愉快。
他對這個人有好感,以他自己的情況來說,從好感到喜歡是極為有可能的。
但是對言老師來說,自己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都還算是陌生人。
一個人為什麼會親吻一個陌生人?
路翀整理思路。
回顧一下當時的情況——
可能是一次操控數量太過龐大的鬼,他產生了幻聽的副作用,因此在找到言老師之後,才會體力不支出現短暫的昏迷。
剛遭遇了難以想象恐怖經歷的言老師,被他從天而降的救了出來,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路翀嘴角忍不住向上翹,冷冰冰的英俊融化了似的,溫溫柔柔。他暗想,一定很驚喜。
那麼,看到自己昏迷,應該也會非常擔心吧!
會不會是因為太過擔心了,才忍不住吻了他?
邏輯不對!
那是因為太害怕了?
好像也不對。
難道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路翀悄悄發散了一下思維,很快就把自己拉拉回來。
那……他心底升起最後一種可能——
言老師其實是……情不自禁!因為喜歡自己?
按照他們認識的時間和見面的頻率來看,說不定還是一見鍾情的那種?
不……不會吧!
路翀心情有點飄
之前都看不出來啊!一般來說喜歡一個人的步驟不應該是從追求到告白,之後才是親親抱抱之類的安排嗎?
不,順序不是最重要的。
路翀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心情。
十有八-九就是這個原因了。
那他要怎麼辦?
言老師都採取實際行動了,他是不是要給出回應呢?
他現在還沒有明確的喜歡的心情,那麼先……保持距離?
但滿格的好感度不是白加的,沒有理由,路翀首先就否決了這個路線。
那麼,先以朋友的身份相處看看?
總覺得對言老師有點不公平,萬一……萬一讓對方傷心了呢?一想到這種可能,他心裡就不由自主的難過,好像做出這種假設都是極大的錯事。
路翀不由自主摸了摸心臟的位置。
性別會有一點困擾,但對於很久之前就做好孤身一輩子心理準備的路翀來說,也不是非常大的問題。
最大的問題在於,他幾乎一點都不瞭解對方,對方也完全不瞭解他。
他們其實應該算得上是陌生人。
路翀有點煩惱。
感覺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
車停了下來,目的地已經到了。
路燈透過車窗照進來,在言老師臉上落下一片暖光。路翀心裡懷著某種隱秘的快樂,伸手想要叫醒對方,手指剛剛碰到軟軟的布料,言老師忽然睜開了眼睛。
路翀控制不住心跳快了一拍,假裝態度自然道:「我們到了。」
言執冰停頓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話中的意思。
路翀已經先下車,準備好輪椅等他下車了,他還記得言老師其實有點介意被人幫忙。
然而司機特別熱情,已經擼起了袖子:「我們服務宗旨是顧客至上,您坐著別動,放著我來。」
路翀快速反應:「不了不了,我一個人就可以。」
說著就單膝跪在坐墊上,把自己送了進去。
幽幽的香氣撲鼻而來,路翀穩了穩心神,抱住了對方。
白色的車子揚長而去。
坐著輪椅被推到自己心理咨詢事務所門口的言老師,其實還有點懵。
就類似於……系統剛剛啓動,程序還沒有完全加載的狀態。
路翀也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沒忍住,直接伸手碰了碰對方的額頭,然後碰了碰自己的。
很好,沒有著涼。
那就是沒睡醒了?
他偷偷笑了笑,感覺對方給他的那種距離感被拉近了一些。
然後蹲下來:「言老師,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先開門吧,進屋再休息。」
言執冰朦朦朧朧的目光轉動起來,像是平靜的水面忽然攪碎了月色:「我……沒睡醒……嗎?」
這個問題被言老師問出來,意外的有點可愛。
「你已經睡了一路了。」路翀目光閃了閃,明顯的感覺心裡那個左端是「好感」右端是「喜歡」的進度條,往右邊猛然的竄了竄。
睡了一路?看來體內的靈氣水平又偏低了。
理論上講,靈體其實相當於一個自平衡狀態,不需要食物攝入進行低效的能量轉化,也不需要睡眠最為休息。然而如今大環境靈氣值過分稀薄,靈壓也極低。吸收靈氣並保持體內靈氣水平就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
這段時間「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靈氣友情贊助了路翀,導致體內靈氣水平突然降低,建立的自平衡穩態發生波動,某個瞬間低於了警戒值,才會不知不覺睡著,類似於開啓了一個節電模式。
「嘀」的一聲,門被刷卡打開了。
言老師道謝,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帶笑,正要開口——
路翀:「言老師,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言真君欲言又止,咽回了肚子里。
好吧,來日方長。
路翀沒有久留。
心裡那個進度條搖搖晃晃的,幾乎是隨著對方一顰一笑來回波動。
這種心緒被人牽動的感覺……太難受了。
他踩著月色,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這裡距離他家裡已經不遠了。
鞋尖碰到了一顆小石子滾,頓了頓,用力踢到一邊。
然後他就追著這顆被不斷踢向前面的小石子,把路線走成了歪歪扭扭的S型。
跑什麼?
他踢了一跤。
你怕什麼?
他又踢了一跤。
膽小鬼!
他腳步停下來了,對心裡那個聲音反問了一句:膽小鬼?難道我會怕鬼嗎?
其實是有一點點怕的。
可能還不止一點點。
他從小見鬼,按說也該習慣了,但就是會怕,雖然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
那棟鬼樓,他曾經去過一次,並且發誓再也不會去第二次。
雖然他怕鬼,鬼更怕他。
如果不是實在擔心言老師,他向來是對這些東西避之不及的。
路翀盯著腳尖不遠處那顆小石子凝視了十幾秒。
心裡就這麼下定了決心,我要瞭解他。
他心裡忽然升起一股跑回去敲門的衝動。
特別迫切的想和對方說說話,特別迫切的想要瞭解彼此。
但是太晚了,現在真的太晚了。
言老師應該已經很累了。
而且他不能這麼冒失,循序漸進,他要想一個藉口。
來,想一想,什麼藉口比較好呢?
能和對方聊天……說心裡話。
對了!
然而他還沒有抽出時間去找對方,連續一周都特別的忙。
終於到週五,下課從教室出來,就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出現在樓旁的花束之下。
不由自主脫口而出:「言老師你也想我了嗎?」
來雲京大學努力工作賺錢養家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的言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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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捉蟲~!麽麽~明天一起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