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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人生之新征程》380|故國神遊(41)三合一
故國神遊(41)

為你單開一學堂!

這話所露出來的意思是什麼?想到這五花八門的學院以及更五花八門的課程,很容易就能猜測出來:在這裏,只要是你想學的,只要是有用處,都可以學。

你若是感興趣,那就單為你開課。

這叫什麼?這叫禮遇。

那個王錫琛特殊嗎?不!不特殊。要說出身高?不盡然!父親只是四品地方官,不低,但在京城這地方,連看都不夠看。要說有本人能力?年紀不大中了秀才算是不錯,但大清國這樣的秀才一抓一大把。這是只要有錢肯踏實的去學,又有人點撥就能過的。

考秀才,對於很多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來說,這不是非必要的。就像是劉墉這樣的,他是恩蔭考會試的。其實叫他去回老家去考,肯定也能直接過。他的出身在這裏放著的,而考這種試,秀才的功名縣令就能說了算,舉人的功名州府裡說了就算。只要不是太差,下面的人總會給個面子叫這樣的子弟過關的。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在官場上,彼此給對方行個方便就是了。誰家還沒有子侄要關照呢。

這也是導致這個階層固化的一個原因吧。

因此出身書香且官宦人家的子弟,只要肯學,那必然是能過的。

只能說這是個踏實聽話肯上進的孩子。而之前別人都沒出聲的時候他出生了,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孩子的情商有點低。你擱在心裏說也不能露出來呀。

可饒是這樣,老聖人不僅沒有怪罪,還隻為他一個人開一學堂。

他不是對此人有多關照,只能說傻人有傻福,正好被老聖人拿來當一塊標榜的招牌用了。

還有……這學是跟誰學呢?太醫?太醫可沒這樣的本事的。那麼能教他的隻一人而已——除老娘娘之外再無第二人。

可……可男女有別呀!

這話擱在腦子裏,嘴裏打了幾個轉,也沒人真敢直啦啦的說出來。況且,他們也不是朝臣,更不是禦史大夫,便就是禦史大夫,老聖人也不是聖人呀!他又不管朝政,難道要上摺子給皇帝參一本,叫皇帝去管管嫡母。

如此的話……孝道又往哪裏放?

這邊有些人還在那個圈子裏打轉呢,結果宗室那邊便山呼萬歲,高喊聖明了。

開玩笑,教人醫術怎麼了?這跟朝政有關嗎?只要不幹政想乾點什麼不行呀?對不!非得跟老聖人唱反調。你們對這位老聖人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不能因為他們叫你們來念書了,看起來也很和藹,你就真當他是菩薩了。呵呵!他要是菩薩,那一定是金剛菩薩。

這麼多人都喊萬歲,喊聖明了,那其他人敢吱聲嗎?不要命了!

行啊!那就……聖明著吧。

四爺看了看跪了滿地的人,想說什麼到底沒說。不能太急,得穩住,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個過程。潛移默化要比疾風驟雨來的更有效。

他起身朝裏面走去。學生才有序的被帶進來。

四爺站在上面,先生們站在正前方的禮台兩側。好些人都比較懵,這上面是不是該有一把椅子,好歹老聖人坐下,他們才好正式見禮。

禮,該是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儒院那邊還沒動呢,這邊弘暉看了邊上的弘晨一眼。

弘晨是十六家的老小,跟現在的永琅年紀相仿。這孩子又被老十六特別教育過,因此,特別聽弘暉的話。進進出出的,一直都粘著。而且,這小子也有些小機靈,處的時間長了,總有些默契。弘暉一看他,他立馬明白,還帶著孩子一般稚氣的聲音高聲喊道:「學生拜見先生!」

他這一喊,原先在書院裏就學的那些孩子立馬見禮,就見他們不管站在什麼方位的,都是稍微後腿半步,行的就是拱手禮。

然後其他人才醒悟過來,有樣學樣,「學生見過先生。」

四爺在台上抬手,示意免禮,然後再微微欠身,還了半禮。

禮便成了。

弘曆站在最後面微微點頭,這是皇阿瑪要表達的意思吧。在這裏,他不是君王,只是先生而已。

四爺早知道弘曆來了,但也沒搭理。他說的是軍訓的事,「以後每年,開學之初,都有為期一個月的軍事訓練,除非身體確實不適合訓練者,可提前提出來,其餘人不得找幾口逃避。若發現偷懶者,記大過一次,列入檔案,以後這履歷會伴隨你們一生。」

下面噤若寒蟬,但隱隱又帶著興奮。這跟直接許諾他們會得官職有何不同?

而文人也知道了,這事變更不了。

可為什麼呢?

難道國策有變?又要出兵哪裏?

四爺便道:「自古來,文官守城,成者少,敗者多。敗了開城投降的,言必稱乃是為了滿城的百姓不遭受荼毒。兵敗的,剛烈守節者,也不過是橫刀自刎。」

文人們便垂手,這話是說的好聽的。不好聽的是,到底是投降的多,堅守者少。

可這……文武本就有區別。

四爺卻不多話了,叫錢盛,「請娘娘來,再把桌上的匣子帶來。」

錢盛匆匆去了,下面的學生半垂著頭,不敢抬眼去看,也不敢說話。最多就是轉著眼珠子跟兩邊的人打一打眉眼官司。

其實站在後面的先生們也有點摸不透這位聖人的意思了,他到底想說什麼呢。

四爺倒是自得,站在上面看著。直到看到桐桐來了,不僅自己來了,還帶著和婉來了。伸手跟著錢盛,手裏捧著一個一個長得一尺許的黑匣子。

桐桐從後面走過來,中間自然而然的留出一條路來,學生們左右分開,對著她行禮。

她今兒過來,也並不算是不合禮數。拜師可不止拜師,還有拜師娘。何況她的身份又不同。

林雨桐上去,微微欠身。

和婉則還了一個全禮。她饒是貴為公主,也沒來過這樣的場合。以往的大場面也不過是皇家家宴,再不然也是男女分開。而今兒,她面對的是滿堂的男人,再如何的,還是有些緊張的。距離近些,應該能看出來,她臉紅了。被那麼多人偷瞄著,能不臉紅嗎?

可大家觀察和婉,也隻一瞬。很快就被老聖人手裏的東西吸引了。

那黑匣子打開,裏面拿出來的是一個……鳥銃?

但又不全是鳥銃吧。

那邊張保已經在大殿的門口擺好了幾案,案上擺了一長串的果子。

從四爺站裡的地方到案幾所在的地方,不算遠,但也在七八十步開外呢。

然後大家就看著上面的人拿著那東西瞄準,然後手指輕輕的扳動……誰都沒反應過來了,就聽見砰地一聲,然後那果子順便炸裂開了,顯然是被擊中了。

隱在人後的弘曆不由的朝後退了好幾步。這樣的東西……原來還有這樣的東西。皇阿瑪的手裏到底是藏著什麼……要是有這麼一支裝備齊全的勁旅,不用太多人,三千人馬,足以掌控現在的京城。

可傅恆和兆惠全然不是這麼想的,這東西要是拿到戰場上,哪裏不能是大清的國土。兩人不由的上前一步,迫不及待的想要試試。

卻見老聖人將手裏那寶貝給了老娘娘。老娘娘拿在手裏的感覺,像是比老聖人還熟稔一般。就見她抬手上膛,然後胳膊一抬,然後就打過去,又是一聲響,一片果碎。

這把是四爺單做的,後座力還可以。林雨桐收手看和婉,遞給她。和婉愣住了,她習慣性的擺手,想說自己不行。但看著祖母帶笑的眼睛,她到底是抬手接了。

林雨桐清笑,「沒事,放鬆……側身站著……抬胳膊……對!就是這樣……」瞄準不是那麼容易的,但是林雨桐的把胳膊放在和婉的手下,叫她墊著。這個瞄準的位置,其實可以自己來幫著調。

和婉覺得手下的胳膊堅實有力,她的呼吸都放輕了。

「別怕……不要緊張……好了,手指扣動……」

『砰』地一聲,蘋果沒碎,但是飛了。子彈打在了案幾的枱面上,蘋果是被震飛的。看那裂紋,相差也不過半指的距離。

可這要打在人的腦袋,半指的距離不還在腦袋上嗎?

而這顯然,是這位公主第一次拿火銃,之前連碰都沒碰過!

四爺又招手叫站在下面的弘暉,他本來就玩過,又習武出身,準頭這東西對別人有難度對他卻沒有。他走上去,選了沒有雞蛋大的小金橘將其打碎了。他沒遞給四爺,而是看向身後跟其他先生站在一起的張廷玉,「張先生,您不試試?」

張廷玉一愣,然後笑呵呵的上去了。

試著用過那東西的,有男有女有孩童,有熟練的也有生疏的,若是以他這樣的老者也能輕而易舉的操作,這代表什麼意思呢?這代表著有這樣的裝備,全民皆可為兵。

當然了,這樣的東西只能說叫別人知道有它在,都收斂點。但不會真的叫其泛濫。如今怕是也沒那麼能力大造。要真是泛濫開來,世道就亂了。

張廷玉心裏明白的很,但也因著明白,才知道這樣的東西要真裝備好,怕也得是百十年內才能辦到的事。因此並不擔心。他上前,配合著完成這次展示。是老聖人搭在他的手下完成的。並不費力,如果不是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還是能用的。至少近距離的話,肯定比刀要好用的多。

除了張廷玉,林雨桐還叫了打掃這邊大殿的婆子,她戰戰兢兢,被貴人這麼握著手,幹了一輩子裏最值得驕傲的事,然後才迷迷糊糊的下去。

裏面六發子彈,全用完了。四爺將其遞給後面的阿桂和兆惠,叫他們拿著把玩把玩,看看那東西大概是個什麼樣子。

而下面的學生早被這一聲聲的巨響衝擊的腦子裏轉不過彎來了。有些書生臉都白了。

四爺問說:「還要朕說什麼嗎?」

不用了!什麼也不用了。

這東西是好東西,但會給大清帶來什麼樣的變化誰也不知道,但他們是第一批接觸這東西的人。這是機遇!

後面再說了什麼,林雨桐沒有聽,她帶著和婉從裏面退出去了。一出去和婉就興奮了起來,想說什麼,但到底沒敢說。

林雨桐看她:「怎麼了?」

和婉左右看看,不見有誰靠近,這才道:「皇祖母……這東西厲害!可只怕接下來朝堂不會平靜。」

知道!以『仁』治天下,這便意味著造殺傷性大的武器有違天和的。

是啊!林雨桐何嘗不知道這一點。火藥是老祖先發明的。早在唐朝末年,火藥就應用於軍事。到宋朝,火器獲得飛速發展,不僅製造規模大,種類多,而且性能提高,從初期的燃燒性火器逐漸發展出霹靂火球、蒺藜火球等爆炸性火器。到南宋晚期,還出現了突火槍、火炮等管型火器。蒙古滅金後,南宋便受到了來自蒙古的巨大威脅,為了加強防禦力量,除了採用北宋以來的各種火器之外,還積極研製新型火器。於開慶元年,創造了突火槍。突火槍是世界上第一種發射子彈的槍械,已接近後來的槍炮,它被公認為近代槍炮的鼻祖。

可到如今這麼些年過去了,發展為何這般緩慢。說到底,不外乎『不重視』三個字。當大部分技術進步只是為了滿足貴族的奢侈需求,那便也沒有更多的進步空間了。從根子上來說,方向就偏了。

四爺不現在拿出這個東西也不行,乾隆的有他自己的思維模式,閉關鎖國這一點上,他有他自己的看法。等到真要逐漸實施的時候再去阻止,倒不如如今這般。這些東西不僅能給敵人威懾,同時,也能給坐在皇位上的乾隆壯膽。

是的!乾隆之前是膽怯了,但緊跟著,在學生們的山呼萬歲聲中,那股子傲然不可遏製的溢了出來。皇阿瑪說過,大清如今是天下最富的。而今,有了這一些列的東西,大清也會是最強的。

別國有的,我有。別國沒有的,我也有。

我是誰?我不僅是大清的皇帝,我還將會是個天下的天可汗!

乾隆的出現,讓這個臨時召開的開學典禮推到了高潮。這種興奮,弘曆是因為野望,而下面站著的,有幾個不是因為跟自身的前程相關,才這麼興奮呢?

這裏面缺少一種東西,那種東西,或許可以被稱為信仰。

而塑造這種信仰的人,不能是自己。

他站在上面,眼睛落在弘暉身上。弘暉朝四爺點頭,然後實現落在站在上面侃侃而談的弘曆身上,不由的笑了笑,嘴唇翕動,他說了三個字:開局了!

和婉預估著,朝堂該有一翻動靜的。但是沒有,學生還在書院裏沒有休沐,而所有的先生,都被乾隆鄭重的下了禁口令。在他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應對之前,這消息誰也不許露出去。

等學生們都去了演武場,還能動的先生們也都跟著去了之後,乾隆才亦步亦趨的跟著四爺往回走,父子裏誰也沒說話。

從前面回到後面的院子,和婉正在院子裏摘葡萄,一間四爺就笑:「皇祖父,這串能吃了吧?」問完才看見乾隆,「皇阿瑪來了,嘗嘗葡萄吧。今年的葡萄可甜了。」

乾隆呵呵笑,「你可小心摔著了,越發的淘氣了。」想到隻她在這邊,和敬還是很少過來,心裏就有些嘆氣,她其實希望站在皇額娘身邊的那個人是和敬。這邊想著,就說和婉,「還是不隨額駙回去?」

和婉笑容不變,嘴嘟起來像是被嬌慣的孩子,「我才不要回去!額駙不聽話……皇阿瑪,以後那火銃不要給那不聽話的混蛋!」

乾隆一愣,這話孩子氣……但是意思是對的。

他也笑笑,不輕不重的斥了一句:「胡說!」這才繼續往裏面去了,叮囑和婉小心點。

和婉摘了葡萄洗了送進去,裏面誰也沒有說話。皇額娘起身出來了,坐在葡萄架下做針線,她就蹲在邊上,隱隱的能聽見裏面有說話聲,但是說什麼,卻完全聽不清楚。

她感覺的出來,皇上跟皇祖父這邊的氣氛有些微妙。她心裏有些焦急,起來蹲下、蹲下起來,幾次三番。

林雨桐被她晃得眼暈,「去把韭菜割了晚半晌包餃子,晚上給永璋幾個送去,怕是突然在外面吃飯,不大習慣。」

和婉隻得去割韭菜,秋裡的第一茬菜,正是鮮嫩的時候,她蹲在邊上不一會子就把這些割完了,這才發現,割的多了,竟是半筐子都不止。

拿回去的時候林雨桐不由也笑:「擇吧。一根一跟的擇吧,也磨磨你的性子。」

和婉隻得坐在邊上,慢慢的乾。不大功夫,就聽見裏面說話的聲音似乎是高了起來,但也不像是吵起來了。

她的手又停了,不住的朝裡看。

好奇心怎麼這麼強?林雨桐嘆了一聲,「想聽跟我進去聽去……」

啊?和婉卻又不敢動了,老老實實的擇菜。

林雨桐是真進去了,兩人是沒吵,不過弘曆的想法也叫人吃不消,之前懶怠,如今卻想著三五年內,將八旗兵馬裝備一遍。

先不說能不能達到那個程度,也先不管技術水平能不能現在就量產,可你說隻裝備滿八旗你是想幹什麼?

怎麼也沒想到,第一波的分歧是滿漢。

四爺能應他嗎?他也不說給誰裝備是對的,不給誰裝備是錯的,隻道:「現在要是能量產,又何苦折騰這麼一個書院?」便是要培養新力量,照樣選老八股就是了,何必折騰什麼新學。

乾隆皺眉,心裏有些失望,同時又有些輕鬆。

不能量產就證明皇阿瑪手裏也沒有,這倒是個好消息。

剩下要說的,便是怎麼樣才能量產,一說就是大半天。乾隆回去的時候找傅恆,「今兒在書院,恍惚看見明亮也考進去了。」

明亮是傅恆的侄兒,十二選出來的女婿。

傅恆應了一聲:「這孩子這兩年倒也是下了幾分苦功夫了。」

乾隆點頭,「他是在儒院?」

「是!」傅恆就道,「也就是啟蒙的那點東西,學了一二分罷了。」

這都是謙虛的說辭。

乾隆也不在意,隻道,「等休沐的時候告訴他,工院很好,叫他去工院好好學。」

傅恆心中一動,卻不多問,馬上應了一聲是。

書院中,若是有對別的學院感興趣的,都可以申請。但若是半年之後考核不過關,還會被退回去。那火銃一出來,機靈的都看出其中的契機了。好些人遞交了申請,想去工院。

弘暉現在的年紀,只能在的童子院。他們學的最多最全,過了十三歲之後才會選擇具體的去向。因此並不著急。

這種訓練他能承受,又因為年歲不大,本身也沒有多高的強度,回來直接拎了衣服,打算去沖澡的。這邊一出門,隔壁就出來一牛犢子少年。應該是能年長幾歲,手裏也拎著衣服。這小子是習武的好材料。

「海蘭察見過貝勒爺。」這少年一邊抱拳,一邊跟弘暉打招呼。

弘暉點頭,「一起走吧。」

海蘭察嘿嘿一笑,撓頭然後跟在後面。

澡堂裡此時人少,但也不是沒有。富察明亮恰好也在裏面,他見了弘暉落落大方,「端貝勒。」

弘暉朝他點頭,也沒多話。海蘭察倒是趁機問起了弘暉火銃的事,「想接觸那個,將來去哪個院最好。」

「工院自然是最好的。但那地方,前提得是你有這個天賦……」他覺得學那個有點吃力。要是用心,學懂了能。但要真想在那方面有所成就,只怕就難了。

海蘭察有些失望,「我還想著過兩年考去工院……」

「你可以借那邊的書看看,要是還能看的進去,試著去也行。」

海蘭察搖頭,「現在只在的書本,我有一半都不大看的懂。」

明亮一個人洗著,他是十四五的少年了,不摻和兩小孩的事。

工院?好些人在議論,但他是真不想去的。他注意過工院的情況,多是一些讀過書的手藝人。他不是看不起手藝人,入了這裏,將來走出去,誰高誰低當真說不清楚的。你也不知道人家將來有什麼造化。他猜測的其實跟那位端貝勒說的差不多,沒接觸過的人猛然入行,便是學出來,也很難成為行內人。他真正想要去的是那個經院。

儒院裏分年齡組的,年紀大的那一組是沒人動的。但是年輕的這一班,總覺得人生還有無數的可能,十幾歲而已,學什麼都來得及。一半以上都申請往工院去。

當天晚上,四爺就收到了許多申請。都是些熱血青年。但這些青年裏,沒有宗室子弟。四爺壓著沒放,倒是把王錫琛的抽出來,這是唯一一份申請轉到醫科的。

王錫琛?

林雨桐由他想到了梅開雲,想到了那份寄給尹繼善夫人的那封信。

鄂夫人看著自家老爺鄭重的遞過來的東西,有些驚喜,「京城來信了?是老三的?」

尹繼善抬頭,「去凈手焚香再來接。」

鄂夫人微微錯愕,但還是照辦了,然後恭敬的接到手裏,不敢打開,先看自家老爺。

「是老娘娘托你辦事,萬歲爺夾在公文中捎來的。」尹繼善這一句解釋,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鄂夫人手有些抖,好半天打不開信,還是尹繼善接到手裏打開給遞過去了。鄂夫人拿在手裏前後看了不下十遍,確保自己領會的意思沒錯,這才舒了一口氣,「原來是找女先生?可這女先生怎麼找到袁家了呢?」

雖說袁家的姑娘確實有些才情,但……知道根底的鄂夫人卻不覺得這是個好人選。

尹繼善擺擺手,他跟京中來往密切,多少對莊子上的事有些耳聞。又是托萬歲爺寄來的信箋,橫豎必有其道理在的,「你隻照辦便是了。」

鄂夫人微微點頭,「那我這就叫人去遞帖子,明兒親自去。」

袁家得了帖子,自然是受寵若驚。尹繼善再是欣賞袁枚,但到底地位懸殊大。袁枚這隨園開業,能這般的收歡迎和追捧,若是沒有尹繼善這尊真佛在後面,只怕也有些懸。

往常袁枚多上尹家求見,但得了總督夫人親自上門,這還是頭一遭。他還不確定的又問來人:「可是夫人要待客?」將待客的地方設在了隨園。

一再確認之後,立馬著人準備。

家裏家外,灑掃一新,吃食茶飲,精心準備。

他家裏妻妾成群,上有老母親。不過是母親由歸家的妹妹在照料,只在後院裏安置,本不預打攪,但想著夫人知禮,必是要拜見母親的,又特特的去叮囑。

袁機就在一旁,素衣素衫,「你隻管忙你,母親這裏我幫著收拾好。」

袁枚看著妹妹就嘆氣,「你也很該換身衣裳,貴客臨門,這位夫人又交際廣泛,往後你很該多走動走動……」

「我是不祥之人,明兒就不出來添亂了。」說著福了福身,帶著人下去了。

袁母只剩嘆息,「都怨你爹。」

當年袁父是衡陽令高清的幕僚,後來高清死了,在任上的虧空就被查出來了,然後老婆孩子就都下了大獄了。高清的弟弟高八想去設法救人,結果沒救成。而那時候早已經不在高清身邊做事的袁父聽聞舊主家有難,便去了。他是做幕僚的,衙門關係熟。把銀錢搭進去不少,把人給救出來了。高八就覺得袁父這人不錯,就說,聽說你家剛得了個女兒,我老婆也懷上了,要是生下的是個兒子,咱兩家就結親。把你閨女嫁給我兒子。

袁父就答應了。

誰知道這高家的兒子高繹祖不成器,不僅長的面容普通,而且身材矮小佝僂,偏還性情暴躁乖張,高八也管教呀,打死打活的,也沒見打好。心說,這德行也別娶人家姑娘了,這不是害人嗎?就主動跟袁家聯絡,說著婚事要不就算了吧。但也不能說我家兒子配不上你家閨女吧,就道我家孩子有病,且治不好,婚事就作罷吧。

誰知道袁機這姑娘被教育的很成功,人家說了:丈夫有病,我該伺候。丈夫要是病不好,死了,我當為他守節。

袁家父母不同意啊,肯定還是怕閨女守寡的。但結果她就不吃飯,抱著定親時的信物金鎖哭。絕食表決心。

這婚事就這麼托下去了。那邊不說娶,這邊袁機死活不回心轉意。然後一直到了二十五歲,才嫁過去。嫁過去之後,公婆倒是喜歡。隻那高繹祖不是東西,對袁機非打即罵。袁機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丈夫不喜歡她做針線,她就不做針線。丈夫不喜歡她吟詩作對,她就把詩稿都給毀了。丈夫要賭錢,她就把嫁妝賣了給對方做賭資。到了最後,窮的賣完了,高繹祖打算把她給賣了。她這才跑了,躲在尼姑庵裡,叫人給她爹和哥哥捎信。然後娘家人才過去,跟高家打了官司,判決了和離。

因著她自成親,隻生了兩姑娘,大閨女還是個啞巴,因此,這兩孩子她都帶回了娘家。回來便一身素服,吃齋念佛,服侍母親,照顧孩子,過的一如寡婦一般。

袁枚本也是不羈之人,但對妹妹卻格外疼愛。三十歲女人,在袁枚看來,還很年輕。他不止一次的提過,若是有再婚之念,隻管提。他一樣八抬大轎的將妹妹嫁出去。至於兩孩子,都是他的親外甥女,留在袁家,還能虧待了孩子?可這死心眼的妹子,真真是能把人氣死。不提也罷。

見母親說起了父親的不是,他就給打岔了,「來日方長,好好勸著也就是了。實在不行,將來給阿印招贅一女婿,也是使得的。」

阿印是啞巴,留在家裏比較放心。

袁母這才不說話了,晚上躺下不由的就添了心事。第二天實在是強打精神,等著貴客上門。卻怎麼也沒想到,貴客上門異常隆重,光是禮物就帶了好幾大車,前呼後擁的,浩浩蕩蕩的過來。

別說圍觀的被驚動了,就是袁枚也惴惴不安。

彼此見禮坐下,袁母忙道:「夫人太客氣了,受寵若驚……」

鄂夫人便笑,看了看身後的婆子。婆子帶笑遞了兩份禮單過去,「我也是第一次來,冒昧的很。我們家老爺與袁家老爺詩文相賀,乃至交。今兒登門,先是給老太太請安來的。」

禮單上都是些實用的東西。

第二份禮單,鄭重的多。

「這是?」給誰的?

袁家人一頭霧水。

鄂夫人這才笑,「這是我今兒來的另一件要緊的差事。我是來請先生的,青琳先生怎麼不見?」

此時的袁機,以居士自居,寫詩作畫,署名青琳居士。因此,鄂夫人稱她為青琳先生。

袁母愕然:「找三丫頭?」

邊上的兒媳婦才忙道:「還是兒媳婦去請吧。」這位姑奶奶有些固執。

袁機倒是沒固執著不來,她以為是官宦人家為家裏的小姐聘請西席呢,她不打算去的,家裏有兩孩子要照看,婦道人家拋頭露面也不好。因著來人是在尊貴,哥哥對人家多有仰仗,她倒是來了。

鄂夫人再次見到了袁機,還是那個女人。高挑的身材鵝蛋的臉,長相溫婉。一身一群青裡泛白,身上一件首飾也無,隻一根木簪挽著頭髮,過來見禮。

鄂夫人趕緊起來扶了,「青琳先生,我可不敢受你這禮。」

這般客氣叫袁機惶恐,鄂夫人這才解釋,「先要賀喜先生,才名遠播,連京中貴人都已知曉了。這不,母后皇太后娘娘寫信來,讓我代行請師之禮,務必請您進京,去皇家女子書院任教。」

啊?

還有這樣的事。

鄂夫人就道:「老娘娘身邊,便是侍女也是有品級的。這書院的先生,只怕品級還不會低。」她說著,見袁機還一臉的猶豫之色,就怕她癡性上來當場給拒了,宮裏的面子能丟嗎?於是忙道,「據說老娘娘醫術遠超凡人……」她說著,就看了一眼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孩子,這孩子應該是跟著她母親過來的,此時一臉好奇的朝這邊瞧。她笑了笑,「京城嘛,禦醫還是值得信的。」

不說叫老娘娘給瞧病,話頓了一下,說起了禦醫。

袁機又不是傻,如何不明白這話裡的意思:若是能得娘娘喜歡,說不得能求下恩典了,治好阿印的啞疾!

「我去!」袁機雙手握拳,但心裏卻難免惶恐,從此之後,她便要帶著兩個孩子,踏足前半生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了。等著自己的又會是什麼呢?

而鄂夫人第一次覺得,不知道自家老三考去那個書院究竟是對還是不對。要是書院都是這樣的先生,她是真該愁孩子的前程了。

而回去之後,尹繼善卻道:「凡事有始有終。主子娘娘安排下來的事,不能馬虎。人你請了,還得安全的送到。」

這是叫自己回京一趟。

鄂夫人就看自家老爺,「可還有別的吩咐?」

尹繼善點頭,面色嚴肅,「除了京城一些該走動的走動走動之外,不要去主動請見娘娘。隻將青琳先生送到即可。若是能見見老三,便把這封信交給老三,讓其交給金先生。切記,這東西一路貼身藏,也要交代好老三……仔細小心!」

鄂夫人瞬間便覺得這信咬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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