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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人生之新征程》381|故國神遊(42)三合一
故國神遊(42)

落了霜,天氣便有了些許寒意。

這所謂的軍訓,已經過了二十天了。第十天的時候,休沐過一次。可像是劉墉這樣的,壓根沒法回家。渾身上下酸疼難忍,從床上都爬不起來。外面的人不準進來,他隻叫粗使婆子給帶話,就說在裡面一切都好,勿用掛念。然後小廝又回去,趕晚上的時候又再回來,送了不少家裡帶的吃食,一樣是交給門房,各自的粗使婆子去領便是了。

又一個十天過去了,好像也有些慢慢習慣了。以為能睡到天荒地老的吧,結果天還沒亮,就醒了。自小也沒養成賴床的習慣,便也就起來了。

穿著中衣在屋裡並不冷,這暖牆已經有了微微的溫度,比在家裡還舒服一些。

開了門,送水的還沒來。用昨晚上特意留下的水洗漱完,穿了衣服,打開窗戶,外面濕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泥土的腥味,卻叫人這迷糊的腦子逐漸的也清醒了起來。狠狠的搓了一把臉,起身出門,走廊的頂頭有一小茶房,那裡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值崗,早起也總有雞蛋或糕點供應,順帶的帶一壺熱茶回去。或是家裡有帶來的好茶葉,隻管交給這邊保管,每次來先給沏茶,用各自的茶葉便好。

他一進去,靠在爐火邊的老太監就睜眼,笑呵呵的,「來的真巧,棗泥糕還剩兩塊。雞蛋你自己拿……」說著,起身去包棗泥糕了。

書院的棗泥糕比外面賣的和家裡做的都好吃,他也就好著一口。可惜,這東西只在早起的時候有供應。今兒只剩下兩塊了,那就是其他人差不多的都起來了。

果然,回來再走一邊走廊就會發現,雖然裡面靜悄悄的,但窗戶多半都留著一條縫隙透氣呢。卻有一點,那便是聽不到讀書聲。

桂林一推開門,跟劉墉走了個面對面,他伸著懶腰,衣服披著,一見劉墉好像很驚訝,壓著聲音,像是怕吵到別人,「這麼早?你也太用功了。」

劉墉看著他嘴巴的點心渣滓,嘴角抽了抽,「餓醒了,吃點回去再睡個回籠覺。」

桂林心裡撇嘴,但還是點頭,「是啊!是啊!要不是怕家裡來接的人等的急,我也想睡個回籠覺。」

碰上了寒暄兩句就各忙各的,然後就擦肩而過了。

劉墉回房吃了喝了就抽了本書,把外面的燈給吹了,然後把床帳子放下,從床下抽了小方桌貓到床上去看書去了。

書是從書院接的,你想看哪個院的書都行,書院都借給你。記得按時歸還就行。早前借了兩本工院的書……沒看懂!工院的先放一下,但是商院的倒是可以再讀讀。

桂林見劉墉那邊真熄了燈,這才打了個打哈欠,回去用冷水冰了臉,繼續看他的書去了。如今這年紀,腦子不如年輕人,要是勤奮再不如年輕人,可就難出頭嘍。

天一亮,粗使的婆子就來了:送水、收需要漿洗衣服床單、順便跑腿。

桂林給了婆子幾個錢,叫她到門口跟接他的人說,今兒不回去了,還在書院。

婆子應著,對這些老爺們的喜好也有些鬧不懂。都像是沒熬夜吧,可蠟燭補給是一樣的。每日裡給的蠟燭都不夠用。抽屜裡的紙張寫滿了換換上了又滿了。好幾個都是書桌那塊沒熏黑,卻把床帳子熏的烏漆嘛黑的,本來能一月洗一回的,現在得一旬洗一回。她也就納悶了,屋裡又不冷,怎一個個的都愛貓在床上念書呢。

這邊東西還沒收走呢,外面蔣鼎就邀請桂林,「桂兄,今日得閑,出去走走?後山楓葉紅了,往日只能遠觀,今兒邀諸位一遊如何?」

走走走!左右無事嘛,回頭又來招呼劉墉。

如此呼朋喚友,一隊一隊的往出湧。寧肯在書院消磨時間,也不願意回家去。

究其原因,不外乎是老聖人好像經常在附近走動。平日裡沒機會,如今有機會了焉能不找機會?

這麼多人都想去『偶遇』四爺,那四爺就帶著林雨桐出門,叫人家偶遇。

這後山有什麼呀?也沒什麼可看的,就是漫山的紅葉。長的稍微有些特點的樹,都被弘曕給挪到書院作了景觀樹了。山也不高,山包一樣,往後應該會圈在書院裡。四爺和桐桐帶著弘暉跟和婉才一從後門出去,就碰上三五成群的劉墉等人。

一群人拱手行禮,口稱先生。

「起來吧。」四爺就笑,「碰上了就一道兒上山瞧瞧。」

幾個人忙應是,興奮的臉都紅了。

四爺一一指給林雨桐,告訴她這些人分別是誰。

林雨桐心道,這可都不是一般人吶。還真給淘換出來了。

她順勢跟這些人說話。問候了高晉家裡的情況,又問桂林他父親在兩廣的情況,對蔣鼎說,我知道你,蔣公治學是極為嚴謹的。到了兩個寒門出身的人身上,她的話便更親切了。像是王傑,他是關中人,距離YAN安不遠,因而她說起那邊的風土人情特別熟稔,還笑著邀請,「今兒晚上回去,就做一碗油潑面,再來點油辣子,你嘗嘗是不是你熟悉的味道。」這邊把王傑激動的不知道怎麼回話,那邊又跟孫士毅說起了習武的事,孫士毅是這些走文臣路子裡唯一一個習武的。林雨桐就說了他習武哪裡受了傷,需要怎麼調理,回頭叫人給他送膏藥來,貼上七貼,保證藥到病除,並不會很麻煩。

這般的語氣殷殷,心裡怎不感念?

四爺介紹劉墉的時候,林雨桐多看了兩眼,此人並不羅鍋。年輕人伏案時間長了,背部微微有些馱是有的。跟劉墉說的自然是科舉,「聽說是這次中了?」

「是!」劉墉應著,「僥倖而已。」

「天下哪有僥倖的事,必是你的工夫到了。」

就這麼跟林雨桐聊家長裡短的事。他們不敢主動找四爺說話,那就只能四爺找話。四爺問起了一件似乎是無關緊要的事,「聽說南邊一直在追捕天主教徒?那邊的教民多嗎?」

桂林跟隨他的父親在兩廣的任上呆了好些年,對這個還真有耳聞,「這些年信的少了,倒也還有。」

四爺就說:「你可以寫信給你父親,兩廣之地,若還有想在大清長期居住的洋人,都可以舉薦過來。」

高晉便接話道:「學生以為,應有一獨立出來單獨署理洋人事務的衙門。每個洋人,都應該在這個衙門內登記造冊,才能在大清獨立活動。以便於管理!」

四爺笑了笑,卻不再說話了。這些都是聰明人,從書院開設外文課,就嗅出了味道。

劉墉卻道:「學生以為,當前最緊要的反而是船舶司。」

說到點子上了,林雨桐不由多看了劉墉一眼。

這個問題四爺再不往下說了,馬上就岔開了話題。從山上轉了一圈之後卻跟幾個人道,「這個問題你們想想,想好了寫個條陳呈上來,我轉交給皇帝看看,算是一項作業,時間倒是不限,想周全了交上來就行。」

幾人忙躬身應是。

晚上林雨桐真做了油潑面叫人給幾個人送去,和婉吃不慣這個,一個人隻挑了一根面,一邊吃一邊問她祖父,「這幾個人誰最厲害?」

四爺搖頭,這叫什麼問題?但還是耐著性子跟孩子說,「這世上哪有最厲害的人?只有最擅長某事的人。」

和婉搖頭,「我覺得劉墉最厲害,他說完話,祖母都多看了他兩眼。」

四爺抬下巴點林雨桐,「那你問你祖母,為何多看了劉墉兩眼。」

和婉馬上往林雨桐那邊湊了湊,「祖母?」

「都還不錯,但還是稚嫩。太著急了。」林雨桐就道,「比起如今在朝的劉統勛,他們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需要慢慢歷練……」

這哪裡是說那幾個人,明明是在點撥自己。

和婉秀氣的眉頭皺了皺,「船舶司……劉墉一說,孫女就明白了。咱們大清是要走出去的!可船舶司船隻改造是需要銀子的,銀子從哪裡來呢?朝廷肯定是拿不出那麼些銀子的。」

行!知道想事情了,林雨桐和四爺都笑,連弘暉在一邊也忍俊不禁。

為什麼笑?吃了飯回了院子的她都沒想明白她哪裡說錯了。就是缺銀子嘛!

第二天一早起來就打算去問祖母的,結果外面來稟報說:「額駙求見。」

額駙?

和婉生生給愣住了,她發現她好長時間都不曾想起這個人了。

邊上的丫頭就道:「公主,是額駙有什麼事吧?」

和婉又愣了一下,她還真不是這麼想的。她剛才第一反應竟然是:肯定是火銃的事情傳出去了,他的部族對他和自己的關係很擔憂。朝廷手裡攥著那樣的東西,蒙古和朝廷的關係必然是要變且正在變。而公主的地位,也將會隨著朝廷的強勢變的不一樣起來。在這種情況下,額駙過來,好像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她本來也沒覺得這麼想有哪裡不對,可丫頭的話說出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大概是真變了。變的跟以前不一樣了,想問題的著眼點……好似再也回不到四四方方的公主府和那片水草豐茂的草原了。

她不由的笑了笑,坐著沒動,「請額駙進來吧。」

夫妻再見,彼此都有些陌生。這麼長時間,德勒克沒來,和婉也沒回去。

和婉先笑了,自己忘了還有丈夫,大概額駙也忘了還有她。因此客氣中帶著矜持,指了指邊上的椅子,「額駙坐。」

沒有特別的叮囑,丫頭們上的就說一般的待客茶。

德勒克抿了一口就察覺出來了,這不是以前在公主府喝的味道。眼眸不由的暗了暗,這才開口:「公主近來可還好?」

「我挺好的。」和婉改了早上要喝茶的習慣,乾坐著,問德勒克,「額駙一大早過來,有事?」

德勒克端著茶杯的手一緊,『無事』的話在嘴裡滾了幾滾,到底咽下了,隻道:「這不是眼看便是太后的六十大壽,來跟公主商議一下,這個壽禮該怎麼送。」

去年不是整壽都那般隆重,今年這個整壽怕是小不了。

和婉看向德勒克不免皺眉,去年壽宴上發生的事可不是愉快的事,今年這壽宴怎麼辦,至今宮裡也沒有消息。況且,那位太后跟皇上的關係好像也不是那麼親密了。再就是皇祖父和皇祖母一直簡樸,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兩人怎麼過日子的,吃的什麼,住的什麼,祖父是不是每日都在下地,祖母是不是對稼穡之事親力親為,這又不是做戲。不用問也知道,外面已經傳的人盡皆知了。在這種情況下,誰奢侈的去討好宮裡的太后?腦子有坑呀!

她特別詫異的看德勒克,「祖母壽辰,做孫輩的賀壽祈福,表的也不過是一份孝心。皇祖母貴為太后,能缺什麼呢?只要心意到了,祖母會高興的。」

德勒克詫異的看了一眼和婉,這是說不用太隆重的準備,能應付過去就行。

他來本也不是說這個事的……其實他來壓根就沒事。他是奴才,奴才便是侍奉公主的。公主不召喚,他也不好來。最近一些日子,好些人明裡暗裡的都在問他跟公主的關係,他才有些恍惚,真有好些日子不被宣召了。昨兒在茶樓聽幾個書生說話,好像他們是書院的學生,說老娘娘和和婉公主的風姿如何颯爽雲雲。

那一刻他心裡怪不好受的。書院那地方他聽說了,沒本事的人是進不去的。見多了那樣的男人……在公主眼裡,自己是什麼?

他一晚上沒歇好,不等城門打開就守在門口等著了,可等見了面,原本想說的話都給忘了。公主問有事嗎?那他就得說有事。然後找來的這個借口好像被公主嫌棄了。

和婉把話說完了,兩人面對面無話可說。

德勒克看出和婉像是著急出去,忙又道:「我來還想問問,書院下次開考是什麼時候……我想考考試試。」

啊?

和婉打量了他一眼,然後緩緩點頭,「明年還是八月底吧。你若是想考,要儘快準備。今年觀望的人多,下場的人少。而如今,每日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去路口的諮詢處打聽。往後的每年,只會一年比一年更難考。」

這是不看好自己嗎?他訥訥了半晌才道:「若有不懂之處,能否跟公主請教?」

和婉皺眉:「我怕是沒這個時間。」

德勒克心裡有些焦灼,公主跟他,似乎更客氣了。

和婉看出了他的不悅,忙又道:「而且我不曾學這些,只會幫倒忙。你可以找一些幕僚,衙門的師爺,多學一些處理實務,想來對你總也有些益處的。」

德勒克臉上的表情緩了緩,「多謝公主提點。」

「這麼客氣做什麼?」和婉笑的親近了幾分,「你我是夫妻,不必這麼見外。另外,我也有些事想跟額駙商量,怕是還得額駙出面去辦。」

德勒克抬起頭來,心裡比剛才更不是滋味。和婉這是跟他談條件,我幫你,你幫我。這屬於交換,而不是夫妻一體的商量。

和婉卻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我是這麼想的,我想從部落裡找些聰慧的孩子,十歲到十三歲的就行。我想資助這些孩子在京城的書院念書,三年即回。出身貴族的我不要,我就要你們的小馬奴……吃穿用度所有的一切公主府承擔。每三年一輪……」

德勒克皺眉,「公主,您這是……」

和婉看他,「部落要強盛,靠的依舊是人。如今朝廷的動向你還看不明白?若是別人都在變,隻你不變,那遲早總會被人吞進肚子裡去的。你是額駙,我能護你。但你的部族看著別人兵強馬壯,看著別人能換到更便宜的布匹糧食,難道不會跟你離心?而這來回的交換,是需要人的。大批的人手,你從哪裡能變出來?你該知道,很多事不是身強體壯便能做的。我這都是為了部族好,你若不領情,那便算了。」

德勒克垂下眼瞼一笑,自己是不大聰明,但也不是笨蛋。可公主好像有點拿他當笨蛋了。她如此安排,絕對還有別的目的。

以前那個害羞的公主不見了,她開始在算計他了。

沉默了良久,他還是點頭,「如果這是公主所願,奴才一定幫公主做到。」說著就起身,「奴才——告退。」

和婉看著他的背影,坐在那裡好長時間沒動地方。她做的對嗎?

若是夫妻和睦,自然該有商有量,自己也沒想害誰,不過是幫著下一步棋,讓部落能順著大勢走,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可若是夫妻相惡,那便什麼也不用說了,想做什麼不用言語,各行其是便是。

而他們之間……不和睦,但也談不上相惡。算計了人,心裡多少還有些歉疚。

她起身,打算去問問皇祖母。自己是想學皇祖母處事的,可學著學著就走了樣子。皇祖母做事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可這邊才邁進院子,錢盛就急匆匆的從後面過來。

她站下讓錢盛先走,錢盛沒客氣,欠欠身子趕緊朝裡面去了。

和婉跟在後面,在屋門口的時候聽見錢盛稟報說:「……皇后娘娘來了。」

林雨桐有些驚訝,以往過來都事先打發人告知一聲,今兒卻沒提前得了信兒,這怎麼突然就來了?

「請進來吧。」林雨桐收了手裡的文稿安坐著。

等錢盛出去傳話去了,和婉才進去,「皇祖母,那我先回去找兩位姑姑?」

林雨桐沒讓,把人留下來了,「在一邊侍奉著吧。」

和婉便先去泡茶了,之前皇后說皇額娘這裡的玫瑰花茶最合口味,她便找出來沖泡了一盞。

端進去的時候皇后已經在了,該是才坐下,她奉茶過來,「是您最喜歡的口味。」

皇后便誇和婉體貼,林雨桐卻攔了,「玫瑰花茶的話就撤了吧,換成紅棗茶來。」說著就看皇后,「你現在的情況,不能喝玫瑰茶。」

和婉一愣,隨即看向皇后的肚子。

玫瑰花茶活血散瘀,對孕婦來說,確實是不合適的。她急忙端走了,「給您換一盞來。」

皇后是萬萬沒想到,隻她跟容嬤嬤知道的事,一來就被看破了。她尷尬的笑了笑,那邊和婉上了茶就不好多呆了,直接去外面守著。

半晌,皇后才道:「還沒跟你報喜呢,原本想著,等滿三個月的時候再說的。」她低頭摸了摸肚子,「兒媳盼著是個格格,像和婉一般貼心才好。」

撒謊!

宮裡要說誰想生公主,她第一個不信。但這事跟她真沒關係!

而且,這個孩子來的正好,正在鈕鈷祿氏扒著五阿哥不撒手的時候來了,本來不願意的卻乾隆也都會樂意的。

她不再這事上糾纏,問說:「今兒過來是有事吧?」不提前說,那自然是怕有孕的事被誰知道了,再給她動手腳。

皇后忙道:「皇額娘,這幾天連著收到公主府的摺子,都是請求回來給皇太后祝壽的。您看,這是允還是不允?」

這事更不該問我了。當然了,公主們要求回京,也不是因為給太后祝壽,這也就是個借口。真正的原因還是額駙們改了態度了。不管這些蒙古親貴是向來試探還是想如何,以現在看來,完全沒有攔著的必要。

她就道:「男人們的事咱們管不著。但是公主們為了大清,在塞外很多年了,思鄉親切,在所難免。這事跟外頭的事連著的,你跟弘曆商量,怎麼著都行。你們看著處理便是。」

弘曆巴不得顯擺呢,他有什麼不樂意的。

所以,這事還不是皇后來的主要目的。

左拉右扯了半天,皇后終於繞到了正題,「上次過來,看女學還不曾收拾好。這次瞧著,倒也已經有模有樣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開課?」

女學?

皇上能管書院的事,那她這個皇后是開口要女學的管轄權了。女學的學生不是宗室格格便是官宦小姐,勾連起來,這也是一片勢力。

沒懷上的時候皇后不開口,一懷上了,開口便伸手就要。肚子裡的孩子給了她這個勇氣。

林雨桐笑了笑,「開課的時間,你來定吧。」

皇后大喜,這便是叫自己管著了。

和婉在外面翻白眼,皇祖母隻說叫你定開課的時間,可從沒說讓你管。她悄悄的往院子外面去,叫了她的丫頭,「帶上一筐子葡萄,兩罈子剛釀的葡萄酒,給和敬公主送去。就說今年老聖人院子裡的葡萄長的好,叫她嘗嘗。」說著,又低聲道,「若是固倫公主問我在做什麼,你就說,皇后娘娘來了,問了女學的事,我陪著呢,不得閑,趕明兒親自去給她請安。」

丫頭學了一遍,表示記住了。轉身正要走,又見張保從外面進來,她忙閃到一邊,就聽公主跟張公公道,「皇后娘娘正在裡面,怕是不方便。有急事嗎?」

「和敬公主來了。」張公公朝裡看了一眼,「您看……」

和婉看了丫頭一眼,搖搖頭,表示不用去了。然後才道:「我去迎迎,您去跟皇祖母稟報一聲。另外,別叫皇后娘娘現在就知道固倫公主來了。」

張保一愣,但緊跟著點頭,進去辦事了。

和婉則揚起笑臉,迎出去了。

「姐姐,下來走走吧。今兒的天多好啊!」和婉攔了和敬的車架,「我正轉著呢,聽張公公說您來了,這不,急匆匆的迎過來了。」

和敬便賞臉的下來了,「你倒是蕭遙自在。怎麼?賴在這裡真不走了。」

和婉面色不變,以前有人提她跟額駙的事她還會難堪一二,現在已經如同情風過耳,半點不走心了。於是便道,「額駙今兒早上倒是來了,沒說幾句話,就又走了。」

和敬皺眉:「夫妻之間,有事你好好的跟他說。要不,我讓你姐夫去勸勸?」

「不用,那就是一頭驢,勸也勸不明白。」和婉帶著和敬,彷彿心不在焉的在走路,可這路卻越帶越遠了。

書院裡的路本來就縱橫交錯,林木也繁茂。和敬倒是真沒注意,隻帶著打趣的語氣道,「人家來了,就是服軟了,還是想跟你和好的。」

「哪裡是想跟我和好?這半年人都不見,哪怕打發個人問安呢。您當他沒事會找我?這不是祖母要過壽了嗎?他來問我這賀禮怎麼準備?」說著,才一副正兒八經的語氣,「這事我正說要跟姐姐合計呢,您今兒不來,我下半晌就得去園子裡找你去。葡萄和葡萄酒昨晚上都收拾好了,給您帶的。就是想商量商量,這賀禮該怎麼送合適。年年都那幾年,祖母收的不煩,我這送的都不好意思。」

於是,嘀嘀咕咕的,在書院裡繞圈子。和敬累了才想起還沒到地方,和婉卻是整日裡跟著跑跳的,不覺得累。

和敬笑道,「你這是把我帶哪了?」

「哎呀!這不是想跟姐姐說私房話嗎?」和婉趕緊道,「走走走,估計皇祖母真等急了。」

去的時候,皇后走了不短的時間了。

林雨桐笑問:「你們姐倆說什麼呢,耽擱了這半晌。」

和婉先不好意思的就笑,「是我拉著姐姐說話呢。想著您跟皇后娘娘怎麼著也得多說會子,我們就不打攪了。卻不想回來了,皇后娘娘倒是走了。」

林雨桐暗暗點頭,和婉長進了。沒叫碰面,但也沒瞞著皇后拜訪的事。

試想,和敬本也不愛過來,這皇后前腳來,她後腳就到,哪裡就那麼巧?和敬是原配嫡出公主,繼後在這位面前,都得讓著三分。和敬對后宮的妃嬪誰都容的下,隻對這位繼後,面上不顯,但心裡是著實是不舒服的。她也聰明,猜到皇后是奔著什麼來的,於是趕緊過來了。她勢必是要摻和一下的。

這會子和敬端了茶抿了一口,「不是玫瑰花茶?」這會子這裡還飄著玫瑰花茶的味兒呢。

和婉就笑:「原是給皇額娘沏的,被我端下去喝了。」說著就打量自己身上,「還有味道嗎?」

和敬的手微微一頓,皇后為何沒喝呢?她低垂了眼眸,再喝了一口,這才道:「那就是我的鼻子沒出錯。皇祖母這裡的花茶比貢茶更香濃。」

和婉呵呵一笑,「姐姐和姐夫感情深厚,我又怎麼敢再犯隨意上茶的錯。」

感情深厚……和上茶有什麼關係?

和敬眼睛閃了一下,便抬手要拍和婉,「胡沁什麼?越大越淘氣了。」這是打趣怕她有孕。同理推測:另一個上錯茶,對方沒喝的,是個孕婦。而這個孕婦——就是之前才來拜訪過的皇后。

所以結論是:皇后有孕了。

和敬拉了和婉的手拍了拍,表示她承這個情。

說了幾句閑話,和敬先是說起了她的小姑子,蒙古貴女嘛,「也想送來上女學,我說這事得問問皇祖母的意思……」

「問我的意思做什麼?本也該是你管的,直接應了就是。若不然,這一天天瑣瑣碎碎的,何時是個頭?禁不住這個絮叨。」林雨桐看了她一眼,「這事本來……罷了,以後你跟和婉兩人跟著皇后學學,有不明白的,不好決斷的,再來問我。」

這是要叫皇后管了?

和敬就道,「皇祖母,您身子康健……」

「可你們也大了,能獨當一面的時候還是要學著獨當一面。最終,不還得交到你們手裡嗎?」林雨桐擺手,「再者說了,我這事多著呢。你皇祖父會給我找活兒,給我找了個弟子。我呢?以後安心帶兩個弟子……別的事真是管不過來。哦!還有就是幾個孫子的吃食,在宮裡習慣了,不給偷著補貼點,根本撐不住。」

和敬倒是不好再說了,就笑道,「您不怕皇祖父說您溺愛?」

「你皇祖父也捨不得。對兒子跟對孫子這感情是不一樣的。等你將來有了孫子你就明白這話的意思了。」

這一打岔,事情就過去了。和敬在這邊消磨了半日才回去,回去當天晚上,園子裡就叫了太醫,說是固倫公主魘住了。

「魘住了?」乾隆起身,披著大氅就往外走,「這毛病這兩年都不犯了,怎麼好端端的又犯了。」

和敬面色蒼白的靠在床頭,伺候的忙忙碌碌的一片,她交代,「別打攪皇阿瑪,也別驚擾了哥兒。」

「怎麼能不告訴阿瑪呢?」乾隆從屏風後繞進去,「這是怎麼了?又做噩夢,從夢裡哭醒了?」打從永璉沒了,這孩子就落下這毛病了。

和敬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皇阿瑪,我夢見皇額娘了,我還夢見哥哥和弟弟了……」

乾隆心裡一下子就變的不是滋味,「好了!好了!那必是他們也掛念你。你好好的,也好叫他們放心。」

和敬苦笑,「哥哥問我說,是不是我把他給忘了。皇阿瑪,女兒也是恨不能跟他們一起去了,怎麼會把他們忘了呢?」

乾隆一下一下拍著女兒,想著,這是永璉的忌日快到了,怕沒人記得他。畢竟太后的壽辰不遠了,這個忌日不好大辦的。但是現在,「朕這就下旨,著人去辦……」

「皇阿瑪!」和敬忙道,「若是額娘還在,斷斷不會讓您下旨的。祖母的壽誕之前,辦這個戳了祖母的心。兒臣想,到那一日,清清靜靜的,我自己過去,跟他們說說話。」

這怎麼行呢?

「皇阿瑪,就這麼辦吧?他們也不是想叫別人記住,隻女兒和皇阿瑪記得他們,他們也是滿足的。況且,去年祖母的壽誕就沒好好過,今年再要是叫祖母不痛快,就說不過去了。兒臣最近去請安,又見祖母不大痛快,隻五阿哥去的時候才稍微好些。兒臣想著,能多點叫祖母高興的事。」

乾隆點頭,「我兒至孝!依你便是。」

和敬白著臉笑了笑,「您別告訴人就行,兒臣想清清靜靜的。」

「那得先養好身子才行。」

父女倆說了半晚上的話,和敬休息了三天,第四天就去了清東陵。

十月十二日,是永璉的忌日。

一早起,皇后便覺得有些噁心。端了早膳上來,才一聞到味兒,就哇的一口吐出來了。這一吐就翻江倒海,怎麼有遏製不住。伺候的人都慌了,尤其是容嬤嬤,這要是龍嗣出問題,可怎麼是好?

傳太醫!必須傳太醫!

皇后擺手,哪一天傳太醫都行,就今兒不行。

可還沒張口說話,就又吐了起來。太醫被請來了,一搭脈,這都懷上三個多月了。

這樣的大事,誰敢瞞著?

乾隆才盤腿坐下,打算給永璉念幾頁經的,結果報喜的來了,說是皇后有喜了。

皇后有喜了?!

「多久了?」

「回萬歲爺的話,三個多月了。」

三個多月了才來報?

那這個日子選的可真好!

永璉是端慧皇太子呀!選今兒報有孕的喜信兒,這是想說什麼?說永璉投胎轉世又回來了?重新跑到烏拉那拉的肚子裡去了?

好好好!真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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