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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人生之新征程》186|清平歲月(16)三合一
清平歲月(16)

李誠再次踏入許家的大門,還真有些恍若隔世。

曾經,跟著金老四那也是經常來的。那時候的主母還是金家的大姐,這位大姐因著金老四和許時思兩人的不合,越發的想化乾戈為玉帛,把兩人往一塊湊。這一邊是弟弟,一邊是小叔子,她夾在中間也為難。金老四是為了他這個大姐,叫來也來。許時思也是很會做面子情,當著嫂子的面,那時決口不提曾經作為孩子時候的不愉快。可是啊,這孫子,損著呢。

那時候過來,除了跟許時思之間不得不接觸之外,接觸的最多的,反而是許時忠。跟金老四老的恨不能穿一條褲子,因著,也把人家許時忠叫姐夫。

那個時候,人家連稱不敢。這是看在宗室的份上,很是不敢逾矩的樣兒。

現在嘛,叫人家一聲姐夫的話,只怕算是高攀了。

心裏挺感慨,但面上嘛,還是那麼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兒,好像滿天下,皇上老大他老二的樣兒,誰也不尿。

跟著出來迎的管家一腳踏進去,兜頭就看見許時思這孫子。

許時思三十許歲人,跟他和金老四一般的年紀。長的也頗有些人模狗樣!這會子不知道要去哪裏,走的還挺著急,帶著隨從一步趕著一步的往出走。

兩人看見對方,都停下來。

「二爺?」許時思皺眉,他怎麼來了?

「不敢不敢!您才是二爺。」李誠比他先一步行禮,「給二爺請安了。」

許時思的眉心跳了跳,剛才大哥才罵過自己,罵了什麼他也沒太往心裏去,大概就是不得矜驕,得夾著尾巴做人之類的話。是想還沒出門,先叫宗室的爺們對著自己這個無官無職無品無階的人來了個禮。

他氣的差點哼出來,走了金老四,來了這個一個添堵的。

但還不得不趕緊更大幅度的還禮,「折煞在下了!折煞在下了。二爺客氣。」這麼『重要的』客人上門了,他不能這麼一走了之。當然了,如果李誠有點眼力見,說一聲『你忙去吧,不用陪著了』,這就另當別論,不算失禮了。可這孫子他娘的就跟不知道自己有事似得,自己給他帶路,他還真就坦然的領了。領了就罷了,一路上走的特別慢,看見老藤還站下來圍著轉轉,好好的打量打量。看見走廊裡的浮雕,也站著瞧瞧,還不時的點頭,像是在品鑒。你品鑒個大頭鬼喲!這府裡你曾今是一天不竄一回吧,那至少也是三天竄兩回。你他娘的跟金老四差不多都知道我家的房頂上有幾片瓦,這會子去來裝新客,為的什麼的,還不是為了給自己添堵。真不是自己見不得這倆玩意,實在是這孫子太他娘的孫子了。

隨從在後面急的跳腳,這邊不動地方,有啥辦法?

要是大哥不在府裡,他敢罵一聲『去你大爺』的,但大哥現在在,不知道今兒怎麼了,心情好像不怎麼明媚。他得緊著點皮子才行。

因此,心裏急著很火燒,還不得不這麼陪著。然後好容易人家大爺終於不欣賞老藤磚牆了,腳步一挪,又問起別的來。

「這個亭子不錯,請誰給畫的圖?風水位選的不錯。」

娘的!原來的亭子不是你跟金老四動刀動槍的,給柱子上砍上劃痕之後,你主動賠的嗎?誰畫的圖,請的哪位風水先生,還有人比你更清楚嗎?

他避開點管家,低聲咬牙切齒,「差不得得了?」

喲!

李誠斜眼看他:「你還知道分寸兩個字怎寫呀?」

「什麼意思?」許時思氣道。

「差點把金老四打死,夠毒的呀!」李誠輕哼一聲,斜眼看他,「所以,出門小心點,你有失分寸的時候,許是旁人也有掌握不了火候的時候……」

許時思語塞,氣道:「少誣賴人,我可沒有說要了他的命。」

這話一說,瞬間便明白。當時那種情況,他只要露點意思,下面的人就會巴著他而落井下石。他臉上露出幾分嘲諷來:「那是他活該!」

嘴還挺硬!

李誠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忙去吧!以後希望你能這麼硬氣一輩子。」

這是什麼話?

好話!

管家跟沒聽見一樣,繼續帶他的路。直到進了書房,李誠都再沒有說話。

這府裡他熟,閉著眼睛都都摸到。

這會子進來,許時忠正坐在那裏手裏拿著條陳,不知道在想什麼。見他進來也才放下,「等了你這半天了。」

「見府裡建的好,瞧著新鮮,不由的駐足看了看。」他還是坦然的這麼時候。

許時忠不想跟他歪纏,叫管家退下去,書房裏只剩下兩人的時候,他才開口說話:「你去了北邊,見了老四?」

「去了!見了!」李誠一臉的坦然。

「就為了給我捎信?」許時忠打量他,這小子其實還不錯,金家到了這份上,還願意伸把手的,人品都很過的去。

李誠馬上就露出幾分『你別自作多情』的表情來,對他沒有半點的畏懼,「我去北邊辦點年貨,順便去看看老四還活著沒……」

「話裏有話是吧?」許時忠道,「我可沒說叫金家死。」

李誠呵呵笑,就跟當初金家出城被逼的那麼早走不是你乾的一樣。

許時忠一眼就看透他的意思,「……不那麼乾,我能知道誰對金家是真心,誰都金家是假意。便是沒有你們,難道我前面就沒有安排?」

「安排什麼?」李誠一副話趕話的樣子,「安排清風寨的土匪半路截殺?」

許時忠面色一變,這個自己並不知道,「清風寨?在什麼位置?」緊跟著他就訓斥,「這麼要緊的事,你為何不報?」

李誠瞪大了眼睛,「我才回來,怎麼報?再說了,我又沒見到土匪的毛,誰知道真假。您監國著呢,這件事您該責問地方父母,不是找我的不是!」

頂嘴頂的梆梆的,跟當初跟老四來府裡的時候一個德行。

自己不管怎麼變,他倒是一腔赤誠從沒變過。

這個問題涉及到朝事,他試探了一句,李誠卻未有半絲別的意思。他心裏也一松!若是恩師半路被土匪截殺,這叫人拿住了把柄,朝堂上又少不了事端。這樣的事,李誠在自己面前這般坦然,那便是半絲算計也沒有的。

他的面色緩和了下來,問說:「瓊姐兒是在你府上?」

「不是!」李誠否認,「是出門拜佛,不想動了胎氣,剛好叫老嬤嬤撞見了,帶到莊子上去了。現在可都不能挪動呢!」說著就又皺眉,「我跟你解釋這個幹嘛!那是我乾閨女,我接到我家叫養胎,怎麼著吧?是不是賀家那一夥子沒蛋的貨告狀了?告他奶奶的狀他還敢告狀?金家一出事,就恨不能要了我乾閨女的命。家裏連繼室都開始物色了,等著賀家那小子回來就休妻。你說著他娘的王八蛋不王八蛋!」

許時忠的面色就冷了下來,「賀家果然如此?」

李誠輕哼一聲,「老四這不是不放心嘛!金家的事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金家大嫂那是多會算計的人,你比別人該清楚。老四還不是一避再避,就怕大房多想?要不然,瓊姐兒能順著小徐氏的心意嫁到賀家。要不是看著賀家的小子還像那麼回事,能答應才怪。這事您也不是不知道,當時我跟老四都動手了,罵他混蛋連閨女的婚事都讓。你是不知道,我媳婦都在娘家相看好了,她娘家的侄子,最是妥當不過。」

李誠的媳婦出身江南大族,雖出仕的不多,但沒代必出大家。算是清流中的清流,在文人中分量不輕。家裏豪富不說,關鍵是以家風清正著稱。族中男子不可納妾,若家中只有女兒,那女兒可帶走這一房七成產業做嫁妝,剩下的三成留給嗣子即可。

可便是如此,家中不僅不見頹像,家業反而越發的興旺起來。

心疼閨女的人家,都想把閨女嫁進去,因此,能進那一家的女子不說萬裡挑一,千裡挑一總是有的。挑進門的好姑娘,不用為子嗣憂心,各家的產業明確,都想著怎麼興旺自家家業的事,誰有那功夫勾心鬥角。有些沒兒子的,也不怕人家謀奪家業。畢竟,那些孩子便是過繼了,得到的也未必就多。如何過繼,這得是看族裏和本人的意思。有些人家不願意,這事就擱著。往後再看看,遇到那種早早沒了娘,或是有各種意外遭遇情況不是太好的孩子,再過繼過去便是了。

江南就流傳著『嫁女要嫁岑家郎』的話。

許時忠倒是聽自家閨女說過這事,此時想來,老四也確實是不容易。他嘆了一聲,倒是想起平安還活著的時候跟自己說過的話,那言語裡何嘗沒有對老四的可惜。

他就說:「城外到底是冷了些。你要是不放心,就給我送來,叫她跟英姐兒作伴。」自家閨女啥都好,就是太孤單了。因著他怕出了意外,有人拿自家閨女做筏子,這孩子差不多隻被養在院子裏,悶的很。內侄女接來也挺好,做個伴。

李誠才不呢,他不說他不放心,隻道:「您家二夫人可不是善茬子,我乾閨女在那邊好著呢。過年我就接到我府裡了,我媳婦也沒給我生個閨女來,稀罕瓊姐兒著呢。」

順王府也就是世子有幾個庶女,那也是親侄女。可李誠兩口子輕易也不敢太親近,主要是怕大嫂多想。還以為兩口子要給庶房撐腰呢。

把許時忠直接給懟回去了,好心好意的人家那邊不接著。

行吧!賀家那邊怎麼回事,他叫人盯著便是了。

馬上又換了被的話題,「我看老四的信裡,說什麼遷移……」

「那誰知道人家那縣令聽了誰的話了對吧?」李誠呵呵笑,眼眼看赤裸裸的,就差沒明說,是你是你就是你了。

許時忠面色陰沉了下來,「在你看來,我就是一小人。」

李誠撇嘴,帶著幾分意氣用事的樣子,「以前還覺得你挺好,至少跟我大哥比起來,也算是半斤八兩的好人……可後來呢?好傢夥,翻臉不認人,連老丈人家都不放過!虧得我們姐夫姐夫的叫,全都不記得當年大姐的好了。這有後娘了就有後爹了,大姐這才走了幾年呀!這就恨不能把老丈人家除之而後快了!我就納悶了,大姐她是怎對不住了……」

氣的許時忠端起茶盞就摔在地上,「還不給我住口!」

這裏面一響,外面的隨從帶著護衛嘩啦啦的一股腦的都湧了進來,李誠陰陽怪氣,「這是連我也要殺了!」

許時忠擺手,「都滾出來,不叫進來都不許進來。」

隨從和護衛面面相覷,但到底不敢違逆,紛紛退了出去。

李誠一副嚇怕怕的樣子,又給坐穩了,嘴角還不由的撇了撇。

許時忠輕哼一聲,「不要提夫人的事……」

李誠扭臉看窗外,「不提就不提。等到新人要進門的時候,把英姐兒送到金家就成!」

新人什麼新人!

許時忠閉上眼睛,掩住幾分痛苦之色,然後才道:「你過來是誠心氣我的?」

「我可不敢!」李誠難得的正色了起來,「昨天給你送了信,你要是隻當沒看過,也不叫我來問問,那有些話有些事,我還真就不說了。不過……你到底是叫了我來了……那我這人又重感情,又念舊的,還真沒法不跟你說。」他起身坐在了許時忠的對面,「我這次回來,還從金家帶回一個人來。」

許時忠愕然的睜大眼睛,「她……回來了?」繼而氣惱,「她回來幹什麼?她不守著宜安贖罪她回來幹什麼?」

宜安是金家老二的字。

金家大姐叫平安,大爺字靜安,二爺字宜安,三爺字和安,四爺字武安。

但自從平安宜安出事之後,這些個字,金匡就不怎麼樂意叫人叫了。

李誠看他:「她有什麼罪?有罪也是那個人有罪,也是你這個做朋友做兄弟的有罪,她一個女人,到底罪在哪?」

許時忠狠狠的閉上眼睛,胸口卻起伏不定,繼而露出幾分苦笑來:「禍水!禍水!真真的禍水!」

李誠眼裏閃過一絲什麼,「難不成這件事還有隱情?」

許時忠再睜開眼睛,一雙眼睛卻已經紅了,然後背過身去,「人在哪裏,你留下地址,我會叫人去接。還有……告訴你哥,他的門人裡要是有靠得住的,請人著人總履歷來。銀州上下都得換……」

要用順王府的人,換掉銀州府上下的官員,這意思還是要保金家!

李誠倒是真有些不明白了,此人到底是忠還是奸,一時間,他竟是有些分不清楚了。

他分辨不了,隻抬手拿了筆,在紙上寫下了地址,扭頭就走了。

外面的隨從和護衛看著這位安然無恙的出來了,然後各自對視了一眼……李誠對著他們呵呵笑了笑,一步三晃的走了。

也是運道好,這出門的時候,竟是跟周氏走了個面對面。

周氏是許時思的老婆,潑辣的很。金老四跟林氏成親多少年,周氏跟許時思就成親多少年。人家那邊兩口子,兒子女兒的生了五個了,眼看就要有孫子了,這邊呢?周氏是一個蛋都沒生下。府裡姨娘小妾通房的都把許家的宅子快塞滿了,生了一窩子庶子庶女,養的也不怎麼精心。這貨還不知足,在外面養外室。許時忠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弟弟驕縱的很。反正是弟媳婦不告狀他不管,你告狀,他就往死裡打,打的周氏怕做寡婦不敢告狀了,就消停了。

這回周氏好似從外面回來。後面跟著人還都帶著笑包裹,這是出門的標配。但回來卻不回內院朝這邊來,必是要告狀的。

他心裏嘿嘿笑,他走之前將許時思養外室的事跟幾個朋友說了,叫幾個人謹慎的露一露,露出去周氏再細查,這不得時間嗎?這不,見成效了。

心裏樂了,面上卻不派和善。見女眷過來,他還遠遠的行禮朝路邊讓了讓,側過身子不去直視。

周氏卻反而住腳了,「是誠二爺呀?」

李誠一副君子模樣,「夫人好!」

「我是什麼夫人呀?」周氏便道,「也別這些虛禮了,咱們小的時候還一塊玩呢,我還叫你一聲誠二哥?」

周家跟隨先帝的大將,跟順王府關係不錯。

李誠也就無奈,「周家妹妹好。」

周氏眼裏閃過一絲黯然,隨即又道:「我原想著看著小時候的情分,你們看著我們家那位爺混帳能派人告訴我一聲,不想誰都知道,就瞞著我瞞的死死的。哼!你們沒有一個比金四哥仗義的,他要知道,他一準會告訴我。」

李誠心裏呵呵,這周家姑娘當年還想嫁給金老四呢,可惜叫林家捷足先登了。這事要是叫許時思知道了,得氣到爆炸。

他一臉的苦笑:「這種事……捉姦還拿雙呢。我們如何敢說那樣的話!你們是夫妻,疏不間親呀!」

周氏眼睛一瞪:「誰跟他親?我跟誠二哥都比跟他親!」

別!這話千萬別這麼說,容易叫人誤會。

李誠有點怕怕的,好像跟周氏見面也不是啥好運道,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的事許時忠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氣道:「告訴周氏,她想說的我都知道了,叫她回去安心的待著吧。」

周氏得了話,撇撇嘴帶著人轉身走了。

這一天,許時忠都待在書房裏,不管是誰都沒有都沒叫進去。食盒提進去又提出來,一口都沒動。

等到天擦黑了,這才起身叫人,準備出府。

桌上的那個地址,許時忠記住並且取下燈罩引燃,直到燃成灰燼,這才拿了衣服開門出去。

臘月的京城,天一黑,人就少了。熱鬧的地方都是有錢人尋歡作樂的地方,窮人身上便是有禦寒的衣物,可這夜裏風冷,他們的寒衣還是受不住這寒氣侵襲的。除非不得已,幾乎不在外面走動。所以,這倆寒酸的馬車,從大街穿到小巷,幾乎是沒碰到過什麼人。

終於,馬車在巷子最裏面停下來,披著黑色大鬥篷的人從裏面下來,過去親自敲門。不大功夫,門裏傳來輕盈的腳步聲,緊跟著,門栓一響,門開了一條縫。裏面的人並沒有露臉,依舊躲在門後的暗影裡。

護衛要先進去,手裏還舉著燈籠,許時忠一把給攔住了,隻低沉的吩咐了一句:「外面等著。」

然後人直接就進去了,緊跟著,門從裏面關上了,並且插上了門栓。

許時忠看了暗影裡的人一眼,這人沒說話,在外面帶路,直接帶進了正屋裏。屋子很小,放著炭盆,不算是太冷。

許時忠將鬥篷掀開,抬眼朝此人看去:這人身姿纖細柔和,長發垂下來,沒有挽婦人的髮髻,倒像是要睡的樣子。黑衣黑裙冷然然的轉身,那容貌幾乎叫人看不出年紀。

此人不是文氏是誰。

許時忠閉了閉眼睛:「你回來幹什麼?」

「我回來幹什麼?」文氏冷笑,「我不回來,就沒人找我回來了?」

許時忠皺眉:「有人去找你?」

「半路上被土匪攔截,就是沖著我去的。他們不是要殺人,他們是要搶我回去!」文氏深吸一口氣,「到了老家,依然有人打著文家的旗號找我……」

許時忠沉眸不語,「這未必與宮裏有關。」

文氏搖頭:「不是宮裏,還能是誰?難道不是盯著大皇子的人!我現在問你,我兒子怎麼樣了?」

許時忠大怒:「什麼你兒子?哪裏有你兒子!你給我記好了,你是宜安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了也得是他的鬼!你除了是他的女人,我不會叫你成為任何一個人的女人!你該信我,我現在有這種能力!」

文氏不可思議的盯著許時忠:「你殺盡文家,就是為了宜安的名聲?」

許時忠垂下眼瞼,「宜安……我不允任何人玷汙了宜安的名聲。」

文氏坐在炕沿上,盯著炭火,眼裏晦暗不明,「我想知道……宜安他……到底是為什麼死的?你別告訴我,到現在你還沒弄清楚。是他……殺的嗎?」

許時忠面色複雜的看她:「……是他殺的……你待如何?」

文氏面色慘白:「為什麼?」

「為什麼?」許時忠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為了立你為後!」

文氏睜大了眼睛:「什麼?」

「當日不娶你,那是因為皇位。後來,有了皇后了,他想要回你了。」許時忠臉上的表情慢慢的麻木了起來,「宜安替你說了一句公道話。他說,如此這般,會害的你成為紅顏禍水。彼時,太后尚且活著,宜安便說,太后是不會容許你為皇后的。在后宮屈死的女人多了,真要是對你有情義,就該放手……」

文氏淚如雨下,是的!這是宜安會說出的話。

只是,坐在了皇帝位,李昭就不單單是那個跟他肝膽相照,可以託付妻兒的朋友了。他是君王!君王的逆鱗不能碰!

提了當時的太后,這便是觸碰了逆鱗,他會覺得,你小看了他,沒有從心裏敬畏他這個帝王。

宜安啊宜安!我勸你多次,你為何就不聽呢。

許時忠也只看著炭火,「……他立你為後,我相信對你是有情義,也是有虧欠的。但這也是試探,試探宜安,也在試探我。宜安要是二話不說,以妻子相讓,他便不會再有二話。而我,只要默不作聲,看著本是正妻的妹妹讓出位置,對皇后之位不做半絲垂涎,那我才算過關!可是……憑什麼?宜安跟你,相守相伴十餘年,以禮相待……這就不能有一絲情義了?便是個物件,用上十年,也該有感情的,何況是兩個人?」

文氏捂著嘴,心如刀絞,「宜安對我不曾有絲毫逾矩的地方……」

「但他不那麼想,他覺得是宜安貪戀你的美色,他將你託付給他,他卻將你佔為己有,反倒是認為宜安奪了他的妻子……一個君王要這麼想,宜安他……可還有活路?」

許時忠的話沒有絲毫的起伏,「宜安當面頂撞,他沒惱。出事的那天,我們都在皇后的宮裏,……我不能確定我妹妹是否完全無辜……但便真是她叫人動的手,沒有李昭的授意她是不敢的。後來,宜安出事了。我一邊將他叫出宮不知輕重的揍他,一邊又去把宮裏可能牽扯到這件事的人給處決了……宜安死了,他的死我可以慢慢查。可要是叫李昭將宜安的死全推到我妹妹身上……那我和許家都將死無葬身之地。宜安的死就徹底的沒有以後了!這件事……我處理的有私心,為了這個,平安含恨去了……她到死都以為是我和我妹妹聯手害死了她弟弟……我冤!事情走到這一步,是我不得已而為之,我不逼他,他就得逼死我。那你說,我該如何?」

文氏搖頭,要事情真是這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了。

許時忠又問:「不管為什麼回來的……既然回來了……你想怎麼樣?」

文氏看他:「我不回來,我那個丫頭就要回來……」

許時忠皺眉:「金家知道了?」

文氏點頭,「我也沒臉在金家呆下去了……原本想把嵐兒許給老四家的次子,誰知道這事出了弟妹死活不應……可我還在半路上,李誠又接到信,說是……林氏又允了……金家人……厚道……將那孩子託付了,我再無什麼可放不下的……」

許時忠默然,良久才道:「老師……還好嗎?」

文氏搖頭:「不怎麼見人了。」

許時忠自嘲,「教出兩頭狼來,還把親兒子喂狼了,又怎麼會好呢?我也是問了句廢話。你隻說你想怎麼樣?想叫我怎麼樣?」

文氏的手無意識的搓著,「你告訴我實話……他到底如何了?」

「他求仙問道是真的,煉丹也是真的。丹藥不至於吃出大問題也是真的……可我妹妹給她煉丹的材料裡加了點別的還是真的……他……半身行動不便……又不想叫別人知道,這都是真的……」

文氏愕然:「皇后她……」

「皇后她想叫大皇子登基,李昭一倒下便猜到了始末。他把國事委託給我都是真的。他知道我不會殺他……知道我寧肯要個廢了的帝王把持朝政,也不願意扶持什麼大皇子做國舅。所以,從對待大皇子這事上,我跟你立場是不同的。」

文氏慢慢的起身,「我也沒想我的兒子做帝王,我隻想作為親生母親去補償我的兒子。我要進宮,哪怕是粗使的嬤嬤呢。我要留在我兒子身邊,照顧他……」

許時忠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哦?只是想照顧大皇子?這個容易……將大皇子移出宮來……開個皇子府便是了。你在皇子府想如何便如何……」

「好!」文氏點頭應下來,「那就把大皇子移出來,我在皇子府照顧我的孩子……」

許時忠認真的看了文氏兩眼,還真有些看不透這個女人。但他對她一直心存疑慮。好端端的,李昭為什麼非要封她為後?便是試探他和宜安,有的是辦法,為何那麼急切的操辦這件事。

他深深的看了文氏幾眼:「你還是進宮去吧!也別說照顧大皇子的話……我直接送你去見他……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怎麼能不滿足呢?」說完,就直接起身,「明兒上朝之前,我派人接你。」

文氏朝前走了兩步:「你信得過我?」

許時忠搖頭:「信不過!但……你留在外面,認出你的人就會猜出一些端倪。我不想宜安的名聲受損,僅此而已。」

文氏晚上睡不著,對著炕桌上的燭火。許時忠的話他該信幾分?但這不管有幾分可信,這裏面有個人都逃不掉,那就是皇后許時念。

不管是誰,該對宜安的死負責的,一個都別想跑。

這麼想著,盯著燭火的眼睛就有些發困,然後緩緩的閉上,好似有些昏沉。一位是困了想睡,卻不想鼻間似是有煙火的味道。

火!火!火!

有人這是要燒死自己嗎?是誰?到底是誰?

不!不!不能死!

她睜著著坐起來,屋裏果然瀰漫著濃煙,火吐著舌頭從門外湧了進來……

「不要!」嵐姐兒蹭的一下坐起來,神情茫然。

璿姐兒被嚇了一跳,裹著被子看她:「嵐表姐怎麼了?做惡夢了?」

文嵐兒『嗯』了一聲,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臉上都是汗。再低頭看身上,連裏衣都打濕了!

璿姐兒迷糊的問:「夢見什麼了?」

文嵐兒艱難的搖頭:「也沒什麼……就是夢見火……好大的火……」

璿姐兒踢開一點被子叫透氣,「難怪夢見火,這炕燒的也太熱了。」

文嵐兒含混的應了一聲,但還是給璿姐兒把被子捂上,「睡吧,我看時辰還早。倒是我吵到你了!」

「沒有!是夜太長了。」璿姐兒翻身,已經沒有一點困意,遠遠的,似乎還能聽到有人清掃院子的聲音,「結巴叔都起來了。」

文嵐兒把心裏的那點不自在放下,陪她躺下,「不下雪了,外面怪冷的。多躺一會子。」

「今兒我三哥他們要去鎮上去瞧瞧,表姐要不要去?」璿姐兒是想跟著去的,「也不知道好玩不好玩。」

「隻一條街道,二裡路,能有什麼好玩的?」文嵐兒便道,「不外是賣些凍梨凍柿子,你愛吃,叫你哥哥給你帶著便是了。」

璿姐兒一早起來便去找她三哥,「嵐表姐說叫你給我帶凍梨凍柿子。」

珅哥兒臉微微泛紅:「你告訴我說你想吃,難道我不給你買?」怎麼這麼促狹?

「我告訴你我想吃,你一準念叨我,不許我吃涼的。」璿姐兒做鬼臉,往正屋跑,「三哥可記著點,多買些。咱家人口多!」

林雨桐在裏面聽見了,就笑:「火炕睡的人上火,泡黃連苦哈哈的沒人喝,倒是吃個凍梨覺得舒服。」

正說著話呢,金一錢來請,說是大老爺來了,正在老太太那裏,請四爺過去。

金濟來了?

來了就來了叫四爺幹啥?

林雨桐一邊給四爺穿衣服,一邊問金一錢,「大老爺可是為了過年的事來的?」

金一錢搖頭,「在裏面說話,小的並沒有聽清楚。」

林雨桐再沒問,四爺一邊往出走一邊叮囑林雨桐,「喜歡吃你這幾日也少吃點,莫貪嘴!」

來例假了,不能貪嘴。

屋裏有聽懂的有沒聽懂的,聽懂的都紅了臉,還得假裝沒聽懂。

那邊四爺一路跟金一錢說過年的安排,那邊就到了老太太那邊。

金濟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往年都是這個慣例!太爺的孝敬錢,這是必給的。炭敬冰敬,四時八節兩壽,這都不能馬虎……從州府到下面的縣衙,莫不是如此……我是要往州府去的,就看這邊是老四去還是老三去……」

四爺皺眉:「誰都不去!」說著話,掀開簾子就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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