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聶瓏坐在梳粧檯前, 一頭長髮披散在身後,她攏了攏,說道:「皇上既然知道還問?」
想了想,她問:「皇上可知盛王府是個什麼狀況?」
男人負手背過身,不說話。
聶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皇上跟個小孩置什麼氣?要讓朝臣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皇上總該不會希望臣妾見死不救?」
「臣妾既為人師便是孩子們的長輩, 豈能坐視不理?」
「再者, 即便臣妾並非那孩子的老師, 也為大宣皇后,更該出手主持公道。」話音一轉, 她嗓音裡帶了幾分撒嬌和輕軟, 問:「皇上您說是也不是?」
男人轉過身來, 看著她清亮圓潤的杏眼, 語氣悶悶, 「皇后為了幾個小兔崽子最近都沒空理朕,比朕這個當皇上的還忙……」
話還沒說完,少女素衣長髮撲了過來,踮起腳,在他臉上印了一吻。
水眸清亮, 巧笑倩兮, 問:「這樣皇上還生氣不?」
男人怔愣了下, 耳根泛起紅暈,大手一伸,將她抱在懷裡, 低下頭強勢反客為主。
「不滿意……還要再多點。」
「……」
——
「出事兒了!」
「天氣正好,皇上今早龍顏大悅,能有什麼事兒?行了,出宮去,我請你去茶館喝喝茶!」
「還喝什麼茶啊,前戶部尚書王大人一家跑了!」
「跑、跑了??」
「可不是,就昨晚一晚上,今早一早起來,一家人沒出來過,房門關得緊緊的,隔壁家的老大爺進門一瞅,呦呵,一家子全沒在屋裡,聽說這家子都是犯了法被趕到這裡的,人不得趕緊報官?」
「劉大人你這還沒出宮,咋知道的?」
「路上聽說的,趕車的下人家裡就住城西那片巷子,今早來趕車就說了,估摸著咱們也不用出宮,慢點兒走,待會兒陛下該知道了。」
果然不久,這才剛下了幾層階梯,身後太監就又傳話了,說皇上請大人們回去議事。
那人偷偷湊到劉大人耳邊問,「你方才早朝上咋不說?」
劉大人說這事兒也是他推測,大理寺和刑部沒說話,他哪敢越俎代庖?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跪地上,「臣等失察!請皇上責罰!」
前戶部尚書一家人去哪兒這本身跟大理寺跟刑部沒關係,該抓的主犯王氏之女已經在打牢裡準備問斬了,他們一家何去何從,不受朝廷控制。
然而對方一大家子人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天牢裡即將被砍頭行刑的嫡女都不管了,這就足夠引起重視。
是誰在背後幫助王家人離開京城,又去到哪裡?準備幹什麼?官場上混了許久,慣常以陰謀論來思考的大臣們,設想了種種可能性,發覺無論是哪一種,王家人都非常可疑!
褚稷道:「既然他們逃了,一併與王氏女同論罪,一夜時間想必也逃不遠,廣發各處府衙,沿途各個關口設下攔截,務必要順藤摸瓜抓出背後之人。」
「臣等領命!」
……
這一堂課,聶瓏帶著小崽子們做手工。
盛多被聶瓏提溜到前排坐,當初選座位的時候,小卷毛一個人躲到最後面去,這會兒,別聶瓏提到前面,也不抗拒,抿著小薄唇,抱著東西挪上來。
聶瓏開設的課程比較多而靈活,這個時代先生大多隻教正統的文學啟蒙,不涉及旁雜。
但聶瓏卻知道,在幼兒時期教導更多的像手工、音樂、美術這樣的課程,能更好地提高小崽子們的動手能力,鍛煉大腦思維能力,陶冶品性情操。
這堂手工課頗受小團子們喜愛,聶瓏事先畫好了不同動物的輪廓,再將染好顏色的宣紙剪成長條狀。
「將長條紙撕成小碎塊,拼貼在上面。」
「先生,先生,您看看我的!」
一團子做好了,舉起小手捧著紙板,眼巴巴看著聶瓏。
待得到先生一句不錯,小團子蹦了起來,嘚瑟地看著其他人,小臉上全是興奮,第一個做完可以加分!
「先生,我也做好了!」
一個接一個小團子,捧著成品獻寶,聶琥是第四個做好的。
他做的是一隻小老虎,聶琥手工極好,早先聶瓏就猜測這個弟弟在這方面有過人的天賦,毫不意外,他手非常巧,縱觀二十來個團子,他在手工課上表現永遠是最出彩的,得分最高。
老虎這個形狀和顏色比較複雜,貼起來費事些,聶瓏接過紙板,小傢伙還自動配了兩種顏色,黑黃貼成虎斑紋,極為傳神。
聶瓏伸手摸了摸他小腦袋,「很棒!」
聶琥憨頭憨腦傻笑,露出一口細白的小牙齒,也沒忘了得意看眼被調到前座那個卷毛小子。
小卷毛整顆腦袋都快埋到桌上了,動作不停加快,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卷毛狼崽子轉過頭來,衝他齜了齜牙。
聶琥:……他立馬瞪了回去。
可惜只看到一個卷毛後腦勺了。
聶琥捏了捏拳頭,再瞅瞅自家姐姐的背影,忍了!
俊秀團子緊隨其後,顯然褚文煊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中規中矩,不出彩也不醜,速度倒是挺快。
聶瓏面對小男主時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奇怪彆扭了,很多時候甚至忘了這是一本書,眼前這個斯文俊秀的小團子是書裡的男主,還造了她「老公」的反。
「還可以再試試這種顏色,將這個拼在頭部。」
俊秀團子耳根紅紅,臉上一本正經,「多謝先生指點。」
聶瓏突然想到小男主的官配,前戶部尚書孫女。
上午剛聽說那家人全跑了,聶瓏心下思索,要說有能力救走那家人的,可能是女主的親爹,大宣世代敵國,陳國。
女主身世複雜,是陳國王上真愛貴妃的孩子,當年貴妃一党勢敗,作為唯一的女兒,被偷龍轉鳳帶出去,後來那宮女出了陳國,遇到尚書府公子,一見鍾情之下被納為貴妾,繈褓裡的孩子對外則稱是尚書府公子的親女。
原劇情到中後段,女主被認回去,有了一國支持與男主強強聯合,才幹倒反派。
如今女主提前走了,也沒機會和男主相遇,聶瓏看著眼前認認真真畫畫的俊秀團子,小傢伙尚且不知自己官配跑了。
俊秀團子發覺先生一直沒走,盯著他看,耳根紅紅,頭回沒抬頭,舉著板子道:「先生改好了。」
聶瓏回過神來。
又隔了兩個人,緊趕慢趕,褚景西終於做完了,喊道:「先生!小景也好了!」
褚景西尚且四歲,手工稚嫩貼的圖形雜亂,但色彩混搭別有一番童趣,沒聽見皇嬸誇他,小傢伙垮了臉,攥著衣角,「好、好看嘛?」
聶瓏剛想誇,前排小卷毛團子站了起來,站在椅子上微微顫顫的,看得人心驚,怕他跌下去。
祖母綠眼睛閃閃發亮,清澈乾淨漂亮得不可思議,小團子舉起畫板,「我也貼好了。」
下一秒被溫暖香軟的手抱了下來,卷毛團子嘴角上翹,順勢在那香香懷裡不下來,「看!」
聶瓏沒好氣捏了他鼻子,就著他捧起的畫板看。
小狼崽子做得更醜,白色的兔子,他全給貼上了綠色。
聶瓏:「……盛多多,你說說小白兔為什麼變成小綠兔?」
卷毛團子被放在座椅上,抿了抿嘴,悶悶道:「因為綠色好看!」
【「盛多的眼睛像不像綠色的寶石?全天下再找不到比這還漂亮的眼睛!」】
聶瓏愣了下,笑著拍拍他腦袋,肯定道:「好看。」
這堂課下課後,褚景西躡手躡腳蹭到聶琥旁邊,「小舅舅,我不喜歡他!」
聶琥紅了胖臉,「都說不許叫我小舅舅!我才比你大兩歲!」
褚景西:「可是我喊皇嬸的大哥舅舅,小舅舅跟大舅舅是兄弟!」
聶琥氣哼哼的,他才不想當這傢伙的舅舅!
但當務之急,沒忘了他倆共同的敵人。
兩人趴在桌子上,小手撐著胖下巴,齊齊注視那卷毛團子的後腦勺。
「他是故意的!」褚景西滿臉氣憤肯定道,方才那小子一定是故意喊走皇嬸,不讓皇嬸誇獎他!
聶琥沒注意到這個,但不妨礙他理解,同仇敵愾:「有心機!」
有心機的團子•卷毛盛多,見那道纖細白衣背影走出門後,再看不見,怏怏趴在桌上,誰也不理,當然也沒人來找他說話。
「我們去警告他下?」
「不行皇嬸不讓我們欺負同窗,要扣分的!我們不能給皇嬸丟人,我要拿到金色牌牌!」
「你還挺有志氣?」
「你不想拿?」
「想!」
「所以到底要怎麼辦!」
突然有道聲音插了進來,「我幫你們!」
趴在桌上說悄悄話的倆胖團子嚇了一跳,齊齊向後看去。
——
城門口主幹道百姓們圍成長龍,一片歡欣鼓舞。
清雋白衣男子騎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後緊隨數百黑色鎧甲騎兵,氣勢如虹。圍觀百姓一見男子進城,齊齊喊道:「唐將軍、唐將軍!」
鎮國將軍府。
銀絲白髮的華服老太太,坐在上首,催促兒子媳婦,「去看看邵兒怎麼還沒到?」
「娘,您別急,邵兒該是先去宮裡面見聖上。」
老太太臉色微緩,點點頭。又想起點什麼問:「說起來,咱們寶兒嫁進宮裡這麼久,怎麼還沒個消息?老大家的你沒事就去聶國公府走動走動,多關心關心。」
下首婦人白皮兒五官清麗,保養極好,看上去約莫三十五六上下。垂眸道:「娘說的是。」
聶瓏下了課,遠遠望見一白衣男子由遠及近,她剛想換條路走避嫌,那男子嗓音清冷,道:「娘娘。」
聶瓏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想不起哪裡聽過,抬眸望去,男子面冠如玉,清雋冷淡。
她微微晃眼,詫異道:「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