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驚險的山谷
【暴躁的大肉塊】
雖然做不成官,蘇頁卻趁機搞定了一件大事——他把戶籍落在了虞家村。
從此之後,永安侯府的蘇夜闌便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留下來的是他——虞家村的單身雙兒,蘇頁。
因為戶籍的事耽誤了些工夫,再進山的時候,露水已經幹了,山路反倒更好走了些。
出門之前,虞峰特意向蘇花大娘借了身衣服,是她家小兒子的,對方雖然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漢子,身量卻和蘇頁相當。
蘇頁毫不嫌棄,反而十分愉快地把他那身礙事的長袍脫了下來。
虞峰蹲到地上,用草繩給他把褲腿綁好,邊綁邊解釋,「這樣可以防止蛇蟲鑽進去,也不必擔心枝枝杈杈劃破衣服。」
蘇頁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自己綁,卻被虞峰巧妙地避開,「好好拿著水,小心灑出來。」
蘇頁只得把手裡的竹筒握緊了,硬著頭皮讓他給自己綁褲腿。
殊不知,虞峰心里美著呢!
*
虞家村北面有一座柴山。
所謂「柴山」,就是那種沒有豐富的物產,只有些不成材的灌木雜草可以砍來當柴燒的山。
不過,翻過這個山頭,再往深處走一些,便能看到一片水草豐美的谷地,山雞、兔子之類的野物時有出沒,夏秋兩季還能摘到帶著絲絲甜味的漿果。
兩個人一路攀爬,中間歇了兩次,直到過了晌午才堪堪走到。
蘇頁抱著一棵大樹,狠狠地喘了口氣。
雖然累,卻很興奮。
虞峰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笑。
他把背後的箭筒卸到地上,將裝水的竹筒遞給蘇頁。
蘇頁仰著脖子喝了一大口,亮晶晶的眼睛不停歇地往四處看。
虞峰見他好奇,便指著對面連綿的山巒介紹道:「那是八爪山,聽說有老虎、豹子,只有經驗豐富的獵人才敢輕易上去。」
「八爪山?」蘇頁抬頭一看,可不是麼,東西兩邊各有四個山頭,中間是一道深谷,確實像是動物的兩隻腳掌立在這裡,每隻腳掌上各有四個尖尖的爪子。
「雖然危險,山菌、野物也多吧?或許還有珍貴的藥材,景緻估計也是別具一格。」蘇頁眼中帶著淡淡的嚮往。
虞峰笑笑,爽快地說道:「小頁子若是想去,下次咱們多準備些箭矢、吃食,去邊兒上走走倒也無妨。」
蘇頁心裡期待,嘴上卻說:「不急。」
虞峰哈哈一笑,沒有拆穿他。
蘇頁歇夠了,便沿著潺潺的溪流尋找野菜、菌子之類。
興許是天氣冷了的緣故,蘑菇沒有找到,他卻在河對岸看到一樣熟悉的植物。
剛好這邊的溪水很淺,不過剛剛沒過腳踝,蘇頁乾脆把鞋脫了,沿著溪底的沙石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
沁涼的溪水沿著腳心直往身體裡鑽,蘇頁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在心裡興奮地說著「好爽好爽」。
青山,綠水,新鮮空氣……這才是生活!
虞峰在水邊觀察著動物的足跡,同時注意著蘇頁的情況,看到他竟脫了鞋踩到水裡,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然而,他並沒有出聲阻止。
直到蘇頁踩上了岸邊的石塊,虞峰才終於鬆了口氣。
沒成想,這口氣還是松得太早了。
只聽「嘩啦」一聲,原本穩穩當當的石塊竟猝不及防地滾入水裡,蘇頁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小心!」虞峰鞋也顧不得脫,便踩著溪水直衝過去。
蘇頁半個身子浸在水裡,苦著臉朝他喊道:「我沒事兒,你別踩濕了鞋……」
說完他才看到,虞峰已經跑到河中心了。
興許是被他們的聲音驚動,不遠處的灌木叢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隱約還能聽到「哼哼」的叫聲。
虞峰警覺地頓住腳步,蘇頁也覺察到了異樣,連忙支著身子爬了起來。
斷裂的灌木發出陣陣脆響,一個又黑又長的鼻子從枝葉間伸了出來。
虞峰面色一變,立馬反應過來,三兩步跑回水邊,抓起柴刀就沖了回去。
這時候,野獸也終於露出它的全貌,竟是一頭長著獠牙的山豬!
蘇頁心下一驚,跌跌撞撞地逃離河岸。
似乎是被打擾了好事,山豬非常不高興,它也不管眼前的兩腳獸好不好吃,撒開蹄子就朝他們衝去。
眼看著蘇頁就要被追上了,虞峰剛好跑到近旁,握住他的手一拉一甩,將他撇出了山豬的攻擊範圍。
蘇頁臉朝下撲到小溪裡,猝不及防地灌了兩大口水。
耳邊傳來嘩嘩的水聲,還有山豬憤怒的嚎叫。
虞峰握著柴刀和山豬搏鬥起來。
他的心情幾乎是絕望的,即使以將軍那樣的身手,單打獨頭都不一定能拿下這頭皮糙肉厚的山豬,更何況是他?
此時此刻,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將山豬攔下,儘可能地多給它添些傷口,為蘇頁爭取更多的時間。
蘇頁沒有逞能,而是率先跑到岸邊,舉起弓.箭,對著虞峰喊道:「不必戀戰,找機會逃跑!」
聽著蘇頁冷靜的聲音,虞峰心裡沒由來地生出些許希望。
只見他身形一閃,靈巧地躲過尖利的獠牙,手起刀落,重重地砍在山豬背上。
山豬痛苦地嘶叫一聲,身體狠狠地抽了一下。
虞峰抓住機會,再砍一刀。
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蘇頁大喊一聲,「虞峰,快!」
虞峰狠狠地砍向山豬的脖子,將它砍得側過身去,然後便毫不猶豫地朝著蘇頁跑去。
蘇頁站在高地上,穩穩地舉著手中的弓.箭,面容冷肅。
就在山豬緩過勁兒,朝著虞峰追過去的時候,蘇頁乾脆利落地射出一箭——原身是練過箭術的,技藝還相當精湛。
雖然虞峰自製的箭.矢準頭有些偏差,卻也命中了山豬肥大的豬耳。
山豬吃痛,支愣著耳朵一通狂甩。
然而,那根竹箭就像一個別緻的耳鏈,牢牢地掛在了它的耳朵上。
山豬張大嘴發出憤怒的嚎叫。
虞峰喘著粗氣跑到坡上,食水之物也顧不得拿,拉著蘇頁便往柴山的方向跑。
山豬大佬在八爪山生活了數年,鮮有敵手,今日心血來潮下山走走,卻受到這等羞辱,怎麼能忍?
儘管它的身體肥胖,動作卻甚是靈活。
幾個呼吸的工夫,山豬已經近在眼前,只需伸伸脖子就能咬到兩人的衣角。
虞峰咬了咬牙,把蘇頁往前一推,「小頁子,你先走!」
蘇頁搖了搖頭,正要說什麼,山豬已經朝他們衝了過去。
虞峰舉起柴刀,照著山豬的面門狠狠地砍了下去。
這一刀,他絲毫沒有顧及自己的處境,可以說是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果不其然,山豬本能地一避,不僅沒有被砍中,還活力十足地祭起獠牙,惡狠狠地朝著虞峰的腹部刺去。
蘇頁大驚,失聲喊道:「眼睛中間往上兩寸,照著那裡砍!」
虞峰反應很快,手腕一翻,用盡全力砍了下去。
山豬衝勢太猛,柴刀深深地刺入頭骨之中,正好是蘇頁說的位置!
一時間,肥壯的山豬連嘶叫都發不出了,四肢不停地抽搐起來。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它都沒有倒下,甚至還有緩過勁兒捲土重來的趨勢。
蘇頁再次開口,語氣平靜了許多,「耳後兩寸,扎深些!」
虞峰點了點頭,一腳踹在山豬黑長的鼻子上,「啊」地一聲抽出柴刀,奮力朝著耳後砍去——
「轟」的一聲巨響,剛剛還凶神惡煞的山豬,直直地倒了下去。
一雙黑沉的豬眼無神地瞪著,死不瞑目。
虞峰撒開柴刀,一屁股坐在地上。
蘇頁也彷彿失掉了全身的力氣,扶著樹幹緩緩地坐了下去。
兩個人對視一眼,雙雙露出傻兮兮的笑。
劫後餘生,不過如此。
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山林中,原本還在飛奔的身影默默地停下腳步。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確定山豬的確死了之後,這才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