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新鮮的石耳
【上得去,下不來】
兩個人喘勻了氣,才有心思看他們的獵物。
不算尾巴,這頭山豬將近兩米長,全村人吃都夠了。
這麼大一頭豬,少說也得有四五百斤,單憑他們倆肯定抬不動。
虞峰想了想,說道:「小頁子同我一起下山,找人幫忙來搬,可好?」
蘇頁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在這兒看著吧,順便把那幾個北瓜摘了。」
他往灌木叢那邊指了指,虞峰先前便看到了,那裡長著一株籐蔓植物,葉子幾近乾枯,只剩了幾個花皮瓜大大咧咧地長著。
不知為什麼,竟沒有鳥獸去吃。
小雙兒這麼會過日子,虞峰心裡的敬重又多了幾分。
然而,他還是有些擔心,「萬一再遇到野獸,小頁子一個人可能應付得來?」
蘇頁拍了拍手邊的弓.箭,給了虞峰一個「請放心」的眼神。
虞峰還想說什麼,被蘇頁拿手竹筒抵在嘴上。
「再不去天就黑了,到時候下山才是真的危險。」
對上蘇頁嚴厲的目光,虞峰下意識地「哦」了一聲。
他就著蘇頁的手喝了一大口水,暈暈乎乎地下山去了。
蘇頁眼瞅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密密的叢林之中,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他報復般在大肥豬身體上踩過,扶著高高低低的樹杈回到河邊。
他的腳上滿是劃痕,嚴重的地方甚至在往外流血——剛剛跑得太急,竟是連鞋都沒來得及穿。
蘇頁卻沒有太過在意,這點疼對他來說就是小意思。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那塊「救」了他一命的石頭旁,拿腳踩了踩,鄭重地說道:「謝啦!」
如果不是那塊讓他滑倒的石頭,恐怕現在蘇頁已經被這頭藏在灌木叢裡的山豬給啃了,連逃跑的餘地都沒有。
蘇頁走到那塊石頭原本待的地方,低頭一看,便發現了一樣不錯的東西——石耳。
石耳的外形和泡開的木耳很像,營養價值更高,曬乾了能存放好久。
蘇頁很幸運,在附近的巖壁上發現了很大一片。
他頓時把北瓜拋在一邊,專心地采起了石耳。
與柴山那邊平緩的坡地不同,八爪山明顯要高上許多,溪水從山澗流出來,到下流的位置才有一塊入山的谷地。
西邊還是以陡峭的崖壁為主。
有些地方比較高,蘇頁得扒著樹枝、草根才能採到。
儘管累得氣喘吁吁,蘇頁卻很興奮。
這種可以隨意地活動身體的感覺讓於他而言十分新鮮,儘管有原身的記憶,與親自嘗試到底不同。
於是,蘇頁越走越起勁兒,不知不覺偏離了原來的位置。
虞峰帶人過來的時候,林子裡、山豬旁、河對岸都沒看到蘇頁,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失態般滑到山坡下,一邊往水裡跑一邊大喊,「小頁子!小頁子!你在哪兒——」
然後,在嘩啦嘩啦的水聲之中,他隱隱約約聽到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
「我在這兒……」
虞峰一愣,拿眼順著溪邊掃了一圈,愣是沒找到人。
蘇頁把自己「掛」在山壁上,怎麼都覺得有些丟人。
直到虞峰再次焦急地喊了一遍,他才朝著那邊揮了揮手,應道:「虞峰,我在這兒,你往左上方看。」
虞峰抬頭一看,這才發現他竟掛在山壁上。
此時,天已經微微擦黑,蘇頁的衣服顏色與山壁十分接近,是以他才沒有發現。
虞峰仰頭看著像個壁虎一樣把自己夾在樹幹和山壁之間的小雙兒,大大地鬆了口氣,不由地笑道:「小頁子爬那麼高做什麼?快下來。」
蘇頁故作高深地沉默不語。
他才不會說,是因為他採石耳採得太忘我,越爬越高,最後發現……下不去了。
虞峰沒有多想,到底是擔心蘇頁一個人下來有危險,不用蘇頁叫,他自己就主動上去了。
虞峰動作很快,也很穩,顯然是做慣了的。
蘇頁在心裡悄悄地鬆了口氣,表面卻一本正經地說:「正好,摘的石耳有點多,你拿一些。」
虞峰這才注意到,他後背的筐子裡竟裝了滿滿一筐濕乎乎的「苔蘚」。
他把筐子整個接過去,甩到背上,一邊護著蘇頁往下爬,一邊隨口問道:「這個也能吃麼?」
蘇頁點了點頭,「和木耳一樣,或炒或煮都可以。」
「木耳?乾枯的樹幹上長的那種嗎?」
蘇頁點了點頭。
虞峰皺了皺眉,「那個不能吃,我小時候吃過,身上癢,臉會腫起來,很難受。」
那時候他娘剛剛過世不久,他自己一個人,沒飯吃,就像個野孩子似的,漫山遍野地跑,找到什麼都往嘴裡塞,有好幾次差點把命丟掉。
如果不是後來蘇花大娘的公公,也就是先前的老村長把他找回去,他定然活不了這麼大。
虞峰說的情況蘇頁知道,鮮木耳含噗林類光感物質,有可能會引起日光性皮炎,甚至有可能導致咽喉消腫、呼吸急促等症狀。
「只要放在太陽底下好好曬一曬,吃的時候用溫水泡發就好。」
蘇頁扶著虞峰的手落到地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回頭我給你炒一盤,很好吃。」
蘇頁不常笑,突如其來露出的笑臉讓虞峰生生地看呆了,他愣愣地點了點頭,拉著蘇頁的手不肯鬆開。
看著他呆呆傻傻的樣子,蘇頁還以為他是饞的,不由地笑意加深。
小溪那邊站著幾個身強體壯的漢子,大夥圍觀完大山豬,扭頭看到倆人下來,粗聲粗氣地問道:「峰子,走不走啦?天要黑嘍!」
虞峰猛地反應過來,連聲說道:「走走走,這就來!」
他三兩步跑到灌木叢旁邊,把蘇頁心心唸唸的大北瓜扯下來,丟到筐子裡。
蘇頁簡直不能更滿意——他都給忘了,幸好虞峰記得。
虞峰趁著蘇頁高興,問也不問一聲,將人攔腰一摟就扛到了肩上。
對岸的漢子們發出怪聲怪氣的笑。
虞峰也跟著笑,他邊笑邊踩到溪水裡,三步兩步就跑了過去了。
蘇頁還沒來得及反對,雙腳便落了地。
虞峰這才咧開嘴,解釋道:「我怕你鞋子沾濕了,再著涼……」
蘇頁拿眼看著邊笑邊撓頭的漢子,頗有些無奈。
另一邊,漢子們早就把山豬抬到了木架上,大夥一邊扛著往山包上走,一邊笑著打趣,「小哥兒俊著呢,峰子幾時討的媳婦?」
虞峰只嘿嘿地笑,半句都沒有反駁。
蘇頁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到底沒有揭穿他。
***
漢子們抬著大山豬進村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虞峰拿家裡僅有的一個大陶碗給大夥舀了碗水,漢子們抹抹額頭的汗,輪流著喝了一通,繼而紛紛發出滿足的喟嘆。
蘇頁目光灼灼地看著這一幕,真切地感受到濃濃的生活氣息。
他很高興。
虞峰察覺到蘇頁的情緒,也很開心。
他樂呵呵地對漢子們說道:「今個兒辛苦哥幾個了,趕明把肉煮好了,叫哥哥們一道吃酒。」
漢子們紛紛擺手,「一塊出生入死的兄弟,說不著這個!」
年紀略長的那個就著月色瞅了眼旁邊的蘇頁,笑道:「等你擺喜酒的時候叫上哥哥們就成,到時候定然喝個痛快!」
虞峰連忙說道:「一定一定!」
「不早了,你嫂子一個人在家,我們就先回去了。」
虞峰笑容滿面地把人送了出去。
蘇頁有些好奇,「你從哪裡找來的人?不用給人家錢嗎?」
「隔壁村的,從前在一個營裡當兵,仗打完了又一起作伴回來,交情不錯。」
虞峰一邊將茅草蓋到山豬身上,一邊說道:「村裡人沒那麼多花花腸子,今日你幫我壘間屋子,明日我幫你翻個地,都談不上錢,小頁子以後也不必拘束。」
蘇頁一聽,想起之前他要付「房租」的事,呵,意思就是他花花腸子多唄?
他抓起旁邊的草把子,彭地一下打在虞峰後腦勺上,轉身回了屋子。
虞峰揉揉腦袋,看著小雙兒揚得老高的小下巴,嘿嘿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