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路遇攔路賊
【他不能死在這裡】
回去之後,趁著天還沒黑,虞峰去了山上,打算把能找到的菌子全都採回來。
蘇頁特意囑咐了一句,采的時候注意著不要破壞菌種,確保之後還能長出來。
虞峰笑著應了,背上竹筐便出發了。
與此同時,蘇頁揣著一塊畫著圖樣的布帛,走進了虞家村。
這還是他第一次進村。
如今的他雖身形消瘦,面貌卻十分俊美,再加上一身利落的裝扮,在村口一站,像個天生的聚光體,頓時吸引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女人們看到他多少有些怯,只悄悄地打量,並不上前。
殊不知,蘇頁也是緊張得很,這還是他第一次直面如此多媽媽級的陌生人。
幸好,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嬸子放下手中的針線,和和氣氣地搭話,「蘇小哥可是來找人的?」
蘇頁記得,虞峰曾喚這人「春韭嬸子」,他悄悄鬆了口氣,點點頭,故作淡定地問道:「嬸子,請問,蘇大娘家住何處?」
他說話文縐縐,十分禮貌,女人們紛紛掩著嘴笑了起來。
蘇頁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春韭臉上也帶著笑,朝著村口那個大槐樹一指,回道:「大槐樹挨著的那個院子就是花嫂子家。她娘家哥哥沒了,回家奔喪去了,你找她有事兒?」
蘇頁抿了抿嘴,有些懊惱,沒想到會趕上人家家裡出這麼大事。
春韭看到他的神情,安慰道:「蘇小哥不必多想,蘇大哥病了許久,如今也算是解脫了。」
蘇頁心裡微微一動,感同身受。
他頓了頓,說明來意,「我這裡有個鞋樣子,原本想讓蘇花大娘看看。」
「是要找她做鞋子嗎?」春韭問道。
蘇頁點了點頭。
女人們一聽,不由地笑了起來,「若是因為這個,你倒不用專門找花嫂子。春韭嫂子是咱們村裡繡活兒最好的,交給她就成!」
春韭也不推脫,爽快地說道:「鞋樣子在哪兒?我看看。」
蘇頁連忙將布帛遞給她,指著上面的圖案,簡略地解釋了一番。
春韭不愧是經驗豐富的,一眼就找到了關鍵之處,「這個千層底做起來並不難,卻費布,若真要縫成半指來厚,所用布料都能做件衣裳了!」
蘇頁這才想起來,打袼褙的方法沒有畫在上面。
於是,他便折下一段柳枝,在地上邊畫邊解釋。
春韭聽完,不由地「嘖嘖」稱奇,「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法子!穿不著的破衣服家裡倒是有幾件,麵粉雖貴,卻用不了多少……這麼著,蘇小哥,我先試試,若能做成便儘早給你送過去!」
蘇頁彎起嘴角,禮貌地說道:「辛苦嬸子了。」
春韭擺擺手,「說不著這個。」
蘇頁笑笑,告辭離開。
他剛走出沒多遠,就聽到嬸子大娘們熱烈的討論——
「蘇小哥笑起來可真好看,峰子是個有福的!」
「可不是麼,這麼好的小雙兒可不能錯過了,回頭催催峰子,喜事趁早張羅起來!」
「……」
女人們並沒有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傳到了蘇頁的耳朵裡。
蘇頁摸摸鼻子,頗有些哭笑不得。
***
晚飯做的是野菜窩窩加熗炒三絲,濃稠的粟米粥在鍋裡溫著。
天都黑透了,虞峰才從山裡回來,雖然眉毛上、頭髮上結著霜,卻是滿臉喜氣。
「沒想到天冷了還有這麼多菌子,小頁子,有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吃,一併採了回來,你看著挑挑。」
蘇頁應了一聲,把沾了熱水的布巾遞給他,「先吃飯吧!」
虞峰笑意溫暖,「好。」
飯罷,蘇頁才把蘇花大娘家的事告訴虞峰。
虞峰沉默了半晌,說道:「蘇大叔是山裡的流民,有一身打獵的好本事,我小時候沒少受他照顧,如今他沒了,我怎麼也得過去看看。」
蘇頁點點頭,應道:「去吧,家裡不必掛心。」
虞峰抿了抿唇,有些為難地說:「我這一去少說得兩三天,這兩日便不能去縣裡了。」
蘇頁不甚在意地說道:「攤子幾日不擺也無妨,若有人問,讓姜小哥幫忙解釋一下便好。」
虞峰有些懊惱地抓住他的手,認真地說道:「小頁子,我擔心的是你。」
蘇頁愣了愣,不著痕跡地把手抽出來,「此地民風淳樸,並無流民匪患。更何況,我曾練過騎射之術,倘若真遇上危險,也並非毫無反抗之力。」
虞峰還是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囑,「於三那邊你小心些,於縣丞心術不正,於家人仗著有他撐腰,慣愛挑軟柿子捏。」
蘇頁橫了他一眼,「你覺得我是軟柿子?」
看著小雙兒霸氣的模樣,虞峰嘿嘿一笑,莫名地安心不少。
***
蘇頁難得第一個進了戶曹司。
竹簡寫了十幾個,賈丁和扁桓才姍姍來遲。
賈丁甫一見到蘇頁,開口便問:「今日為何不見虞小哥過來賣餅?接連吃了幾日,竟吃不下膳房的粗食了!」
扁桓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蘇頁簡略地解釋了一番,二人皆是唏噓不已。
賈丁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荷包,雙手捧到蘇頁跟前。
蘇頁不解地看著他,「賈前輩這是何意?」
賈丁笑瞇瞇地說:「吃了小頁那麼多餅,小小香料,不成敬意。」
蘇頁一聽,這才接到手裡,誠懇地道謝。
扁桓卻是不滿地哼了一聲,耿直地說道:「賈兄給蘇小哥還禮,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賈丁絲毫沒有介意他的臭臉,反而笑著解釋道:「不過是些香料罷了,算不得還禮。」
扁桓卻不買賬,賭氣般對蘇頁說道:「扁某不才,家裡剛好有燒製磚瓦陶罐的土窯,若是蘇小哥不嫌棄,明日我便叫家人送些罐子來。」
蘇頁小小地吃了一驚,要知道,這年頭磚瓦之類可不便宜,對技術的要求也不低,沒想到看似古板的扁桓還是個富二代來著。
記起先前的想法,蘇頁忍不住問道:「敢問前輩,您家可有大些的水缸?」
「水缸?要多大?」
「半人高,合抱粗。」
扁桓搖搖頭,「你說的那個是甕,不是缸。而且,就算甕也沒有那麼大的。」
甕肚子大口小,做起來比較要費事,成功率卻低。缸底略小口徑大,胚子做起來容易,取用東西也方便。
蘇頁思忖片刻,提議道:「能不能訂做?據晚輩所知,大缸不僅可以儲水,也能放糧食。」
賈丁回過味兒來,不由地讚嘆道:「一想還真是,倘若把糧食放到陶缸裡,不僅防潮,還能防止蛇蟲鼠蟻毀壞,可謂是一舉多得!」
扁桓沉吟片刻,隨即點了點頭,「近來多雨,即便是公卿之家也免不了有糧食受潮,縣令大人也在為此事發愁。倘若這儲糧的大缸真能做出,必能解眾人的燃眉之急!」
他越想越覺得可行,甚至站起來對蘇頁作了個揖,語氣中難得帶上些許熱切之態,「多謝蘇小哥提醒」
蘇頁緊跟著站起來,恭敬地還禮。
賈丁看著倆人,故作可憐地說道:「原本我還想佔個先,指望著下回小頁再拿餅過來時,能特意給我烙個大的,沒想到還是扁兄更勝一籌。」
扁桓知是他開玩笑,笑著搖搖頭,開始整理案上的簡冊。
蘇頁揚起嘴角,臉上露出淡淡的笑,「賈兄不必遺憾,晚輩剛好有件事想拜託您。」
「哦?何事,小頁儘管說。」
「聽聞賈兄先前跑商之時,走的是京城到河西的商路,不知可否幫我尋回一些瓜果種子?」
虞家村土質疏鬆,土層較薄,雨水不足,無論如何精心侍弄,糧食產量始終不高,種瓜果倒是合適。
賈丁沒有多問,只是細緻地打聽了蘇頁對種子的要求,然後便爽快地答應下來。
三個人說著話,縣令身邊的小廝閆小路便來了。
「大人差我問問,虞兄弟今日為何沒來擺攤?」
蘇頁不解地說道:「大人找他有事嗎?」
閆小路忙說:「沒什麼大事,只是蘑菇醬吃完了,也沒吃上春餅,大人這心裡怪想的。」
蘇頁忍住笑,回道:「家裡老了人,他過兩天才能來。」
「原來如此,那我便回去稟報大人了,三位先生,小的告辭。」
蘇頁腦子裡回憶起閆縣令的模樣,忍不住笑了——沒想到,看上去風度翩翩的縣令大人也是個吃貨來著。
***
下衙的路上,蘇頁琢磨著,下次休沐便買些豬皮,家裡還有黃豆,多磨一些,鹵上一鍋腐竹帶到縣裡賣賣,豆皮、豆腐絲也可以試著做些。
雖然只是小小的打算,卻讓蘇頁覺得日子更有奔頭,一時間,沒有虞峰陪伴的不適也消解了許多。
他沒想到會有人煞費苦心地埋伏在半路,專門攔截他。
看到於三那張瘦長如鞋拔的臉,俊秀的眉頭皺成一團。
「你們想幹什麼?」蘇頁擺出防禦的姿勢,冷聲問道。
於三仗著身邊的十幾個本家兄弟助陣,惡聲惡氣地說道:「幹什麼?教訓你!」
蘇頁哼了一聲,冷冷地看著他,「於三,青天白日,你是想攔路行兇嗎?」
蘇頁的表現勾起了於三屈辱的記憶——那種被雙兒嚇得像個縮頭烏龜的蠢樣子,頓時心頭怒火更盛。
他扭曲著臉,像個公鴨似的扯著嗓子叫囂,「今天老子就教訓教訓你,讓你再也不敢在縣城擺攤,老子要讓你在萬年縣混不下去,讓你看到老子就繞著走!」
蘇頁面上沉靜,心裡卻打起了鼓。
即便原身學過些拳腳,卻沒本事一口氣對上十幾個壯漢。而且,此處為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無論是呼救還是逃跑都不現實。
蘇頁捏了捏拳頭,為今之計,只有把他們全都打趴下,自己才有可能取得一線生機。
於三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嚷嚷著就沖了向蘇頁,漢子們凶神惡煞地跟在後面。
他們每個人手裡握著根兒臂粗的木棒,臉上帶著或兇猛或戲謔的表情。
蘇頁主動上前,用最快的速度奪去於三的木棒,手臂一擰,將他押到地上。
「嗷——」於三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打手們被蘇頁這一手生生地鎮在原地。
於三扭曲著臉,扯著嗓子催促,「愣著幹嘛,給我打!打死不論!」
打手們這才反應過來,揚著木棒一哄而上。
蘇頁當機立斷,放棄將於三挾為人質的打算,掄著棒子和對方打了起來。
不得不歸功於近來的鍛鍊,蘇頁好生應付了一番,然而,對方到底人多勢眾,漸漸的,他開始體力不支,身上接連挨了好幾下。
於三像條噁心的臭蟲,剛剛脫困,便開始得意起來,「哈哈哈哈……怎麼樣?後悔惹到老子了吧?敢搶老子生意,看我不打死你!」
蘇頁眸色越發深沉,他沒想到不過區區小事,對方竟然會生出殺人的心思。
不,他剛剛得來這一世,還有大把的人生好過,他不能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