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條龍

　　耳邊是她輕輕的聲音， 嘴裡的人參帶著苦味。

　　龍先生神識掠過牧彎彎眼底不顯眼卻能看出來的青黑，他看著她擔憂的模樣， 最後一路停在她因為一直培育靈植照顧自己， 比他初見她時， 多出不少薄繭的手指上，一顆心像是被反復煎烤——

　　他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只想著不願失去她的關心。

　　她已經很辛苦了， 這些靈石也是她一點一點攢下來的。

　　而且， 現在外面的龍只是惡作劇， 他如果不快點好起來， 下次他們覺得沒意思了直接把她殺了怎麼辦？

　　心裡劃過這樣一個念頭， 龍先生面色難看，甚至一瞬間快要被這個想法逼瘋了。

　　他絕對不允許有這種情況發生。

　　指節發白，龍先生壓下心底的恐懼， 一顆心越發不安。

　　「很疼麼？」牧彎彎看他臉色越發難看，把毛巾浸濕了擦去他額上的汗，有點疼惜的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耳朵， 想了想，又拿了一顆碧星草果實，捏在手裡，強撐著笑了， 「龍先生， 別怕， 等我在努努力， 下次出去一定會賺更多的靈石。」

　　「到時候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牧彎彎手有點抖，「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拜託了宗叔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晉江草種子，還有凝雪丹，聽說對妖族都很好。」

　　牧彎彎深吸了一口氣，看他一張臉越發扭曲，心裡真的有點慌，她真的快被這條龍折磨死了——

　　一開始只是想著照顧他，等他好了放她走。

　　但是她孤單了兩輩子，現在有一個全心全意依靠自己的人，看他每次都那麼痛苦，她也漸漸的沒辦法放手了。

　　她的話，一句一句，都像是溫柔的刀子，讓龍先生萬分痛苦。

　　不知道掙扎了多久，他才從想要自殘的圈子裡走了出來，眼眶酸澀。

　　現在這個時候，他不能再任性了。

　　如果她知道了他不願意回憶的事情，厭惡了他，他也並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

　　因為他就是這樣，他就是畸形，他的過去就是那樣。

　　她嫁給他，已經吃了這麼多苦了。

　　如果、如果她厭惡了他。

　　等他醒了、

　　等他醒了。

　　一定要把她綁起來，鎖起來，讓她給他洗衣做飯，不讓她出門，還不給她買東西，做一條渣龍，用被她嫌棄的原型和她□□，讓她給他生一百個蛋，日夜折磨她，讓她後悔當初嫌棄自己。

　　龍先生掌心都是汗，難堪又痛苦，殘忍又霸道。

　　現在，他只能好好養傷，爭取一次性把第四片和第五片原核修復，這樣他也具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

　　就算有人要欺負她，也可以保護她了。

　　龍先生心揪著，到底沒忍心再作死，只收回神識，委委屈屈的去吸收靈力去了。

　　甚至他都沒注意，他的睫毛上都丟龍的沾上了點點濕潤，閃著水光，晶晶亮亮的。

　　牧彎彎還以為他疼哭了，心裡更加難受——

　　好好一條曾經八面威風的反派龍，現在因為受了重傷，疼到無意識的快要哭了。

　　真的很可憐了。

　　她把龍先生額上的毛巾換了一條，等了一會兒，把他嘴裡的人參片換了，喂他吃了一顆碧星草果實，又守在他身邊過了一下午，見他臉色漸漸好了，也沒有什麼吐血的跡象了，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沒再惡化了。

　　「啾！」

　　也許是不滿牧彎彎一回來就一直在龍先生那裡照顧他，沒有摸摸自己，萌萌一直啾啾的叫。

　　牧彎彎有點無奈，看了一眼瘦啾，又看了看天色，有點點晚了，她要做飯喂啾洗澡培育植物，還是要抓緊點時間。

　　打算著等會兒要做的事情，牧彎彎把毛巾從龍先生額上拿了下來，剛準備站起身，就覺得一陣頭暈，脖子那裡也有點疼。

　　她揉了揉腦袋，緩了一下，眼前還是有點花——

　　是最近太累了嗎？

　　還是之前好幾天沒睡的後遺症？

　　牧彎彎又坐回去歇了一下，才在萌萌有點焦急的啾啾聲中走到它身邊，萌萌一直是一隻性格文靜又溫柔的小啾，今天倒是有點反常了。

　　牧彎彎「怎麼了，萌萌，是不是翅膀不舒服？」

　　「啾！」

　　萌萌睜著大大的眼睛，有點急的用小毛腦袋去蹭她的手，牧彎彎被它弄的癢癢的，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別蹭。」

　　「啾啾~」

　　萌萌瘦瘦的小身體踩在牧彎彎手上，還用力的撲騰著小翅膀，牧彎彎怕傷到它，就任由它在自己手上蹦躂。

　　「啾~」萌萌卻好像並不滿足，踩著她的手好像要去哪兒。

　　「怎麼了？」牧彎彎只好坐下，小心的捧著毛啾，看它人性化的搖著小腦袋，並且好像對她的臉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嗯？」

　　牧彎彎腦海裡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都說人類最大的錯覺是貓愛我，現在牧彎彎也是一樣。

　　都說這種山雀是有靈性的，她看著萌萌可愛的小圍巾，萌死個人的嫩黃.色喙，自戀了。

　　她覺得萌萌一定是很喜歡她，這麼活潑的啾一定是想要給她一個愛的親親。

　　眼神一下子柔.軟了起來，牧彎彎小心的把腦袋湊了過去，準備蹭蹭她家的小啾。

　　但下一瞬，脖頸就穿來了一陣刺痛，牧彎彎沒忍住叫了一聲，強忍著把手裡的毛啾扔出去的衝動，疼的腳趾的蜷縮了。

　　她腦袋暈了一下，抖著手把啾放在了桌子上，伸手去摸被萌萌狠狠咬了一口的脖子——

　　天惹，一手血。

　　她錯了，她怎麼會覺得啾是想要給她愛的親親_(:з」∠)_

　　牧彎彎有點欲哭無淚，她低頭去看萌萌，本來想罵它的，但在看見它那可憐的小眼神和還滲著血的小翅膀，到底沒忍心，只是認命的歎了一口氣，「你們、你們......」

　　她鬱悶的差一點一口氣沒上來。

　　她是造了什麼孽了才攤上這麼一龍一啾？

　　「啾！」

　　偏偏毛啾還好像在討好一樣的叫著，奶音聽的她一點都不忍心無視它。

　　「好了好了，不生你氣了。」牧彎彎歎了一口氣，皺著眉看它，卻瞥見它邀功一樣朝桌子上吐了好大一口口水。

　　噫！

　　還帶著她的一點血。

　　牧彎彎有點沒眼看，但下一刻就看見了在那一小口口水裡的一個不起眼的紫色小葉子。

　　這是什麼？

　　牧彎彎一手摸著脖子，也顧不上嫌棄了，直覺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啾啾！」毛團還在啾了不停，圍著那個小葉子繞了幾圈，好像是在邀功。

　　就算她再傻，現在也意識到恐怕剛剛毛啾不是故意咬她了。

　　牧彎彎看著那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小葉子，一下子有點發冷，心裡也一陣後怕。

　　她擰著眉，甚至覺得脖子都沒那麼痛了，仔細想想，之前毛啾和龍都是好好的，她早上出門的時候也是很安靜的狀態。

　　怎麼下午一回來，龍就開始臉色難看，甚至連毛啾也很反常，還有這個紫色的小葉子。

　　她看不出是什麼東西，說明一定是比她等階高的植物。

　　她不知道這個植物有什麼作用，但被人用這種方式下到自己身上，應該不是什麼好的植物，而且根據龍和啾的反應，應該是在她今天出門的時候被人暗算了。

　　腦海裡閃過很多場景，最後停留在藍兒閃爍的眼睛上。

　　心裡像被紮了一下，牧彎彎再也坐不住了，沙啞著聲音摸了摸毛啾的腦袋，「萌萌，謝謝你。」

　　她有點恍神的走到箱子邊，拿了一些藥膏給自己簡單處理了一下，坐到龍先生邊上，沉默了很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萌萌大概是餓了，一直啾啾叫個不停，牧彎彎才動。

　　她看了眼龍先生，用力捏緊了手，一句「對不起」像是卡在嗓子裡，怎麼都說不出。

　　深秋的夜裡很冷，牧彎彎沉默的把白天買回來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分門別類的放好，找了一個小袋子，把被毛啾吐出來的紫色小葉子裝了起來，處理了家務。

　　她把本來賺到了錢好不容易買回來的暖石挑了一塊放在啾啾的小被子旁邊，然後拿出和老闆砍了很久價，用據說最低的價格拿下的五枚可以孵化出靈雞崽的蛋，把這幾個比尋常雞蛋個頭大上不少的靈雞蛋裹好了，放在籃子裡，想了想多放了兩塊暖石進去。

　　然後牧彎彎開始做飯喂龍，培育種子，處理家務，洗漱刺繡做荷包。

　　也許是心不在焉，她今晚繡的龍先生的角醜的很，比上次那個還醜，歪歪扭扭的，倒是和他現在真實的樣子很接近了。

　　牧彎彎看著自己繡出來的東西，突然笑了下，眼睛有點酸。

　　生活很難，她知道的。

　　兩世都是如此，她也沒有抱怨，只是有點心寒。

　　有點無助。

　　她大概猜到了一些，但卻不願意去想了。

　　下次把那植物拿去給宗叔看看吧，牧彎彎捏緊了被子的一角，腦袋裡亂亂的，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模模糊糊的睡了過去。

　　房間安靜了下來，但從她身上還是緩緩升騰起一絲淡淡的紫色的霧氣，鑽到了龍先生的身體裡。

　　萌萌敏銳的醒了，啾啾了兩聲，小翅膀揮了揮，但牧彎彎很累，她睡得很沉。

　　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被什麼東西牽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