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生活仍在繼續

　　高旭吃飽喝足走了，三美算著柳濤回家的日子，給柳花泊村打了個電話，定好時間讓他等著。穆鳳英很好奇電話是怎麼打的，和三美一塊到傳達室長見識。電話是很老式的帶撥號盤的那種，她叫通號碼的時候，聽的出來柳濤也很激動，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高級的東西。說來也的確應該吐槽一下，雖然北郵這個學校學的都是通訊相關的東西，但在92年的學生宿舍裡竟然還用這麼低端的產品，實在是對不起這個學校的名字。

　　柳濤剛聽到三美的聲音，大著嗓門就喊上了，「三兒，是你麼，我是柳濤，你濤哥。」

　　支棱著耳朵偷聽的穆鳳英下了一跳，噗嗤一下笑起來。

　　「哥，是我，我聽到了。」

　　「你好麼，在學校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

　　「沒有，挺好的，我剛軍訓完，算著你要過星期天了給你打的電話。」

　　「這樣啊」，柳濤鬆了口氣「找我有事麼，缺錢了嗎？」

　　「不是，我就是要問你，怎麼給我存那麼多，當時我也沒仔細看。你那裡還夠用不？」三美當著別人的面，話說的很隱晦。

　　「不用，不用，我這裡好著呢。三兒，別擔心，我有數呢，具體的話等我的信，幾天就到了，電話裡說不清楚。你給我回信寄到學校啊，別忘了。我媽在這呢，你跟她說兩句。」

　　三美付了錢，推著樂不可支的穆鳳英出門，穆鳳英學她滿嘴的土話，邊學邊笑。三美沒在意，等小穆同學笑夠了，拿腔拿調的跟三美說，「三兒，你知道不，我這兩天憋壞了。大家都說普通話，我說不好，老怕別人笑我。現在有你跟我作伴就不怕了，咱們難兄難弟，難姐難妹。」

　　「恩，有我墊底，你大膽的說，說多了就順了，回家可能都改不回來。」

　　「三美，我還沒跟你說過吧，我們家在兩座山夾著的山道裡裡，人很少，我們家住這邊山的山根，另一家住對面山的山根，早上起來打個招呼都要扯著嗓子喊。」

　　「是麼，內蒙還有山啊，我以為都是草原呢。」

　　「哎，你真是頭髮不長見識也短，回去我給你嘗嘗我帶來的奶片，我姆媽專門給我做的，剛開始吃有點腥，吃慣了你的皮膚都會變好的。」

　　「好，我回去嘗嘗。不過我看你皮膚也一般啊，你自己夠不夠吃。」

　　「那是跟你們沿海的比，要是跟我們那裡的姑娘比，我這絕對是膚若凝脂。」

　　穆鳳英的皮膚看起來有點幹，不像是她吹噓的那樣細膩，有幾個青春痘擠著要冒出來，不過三美也不想破壞氣氛，點頭贊同。兩個小姑娘轉到學校後門，圍著路邊攤溜達著玩，雜七雜八吃飽了才回去。

　　沒過幾天，柳濤的信來了，厚厚的一大摞，囉裡囉嗦把家裡的大事小事都說了一遍。三美提煉了一下，中心思想就是「家裡一切都好，自己賣資料賺錢了，要求三美繼續努力，把複習材料的內容更新一下，跟上每年的中考高考新形勢。給三美的錢就是她的，花不了就存著。他最後還展望未來，預祝兩人的小買賣越來越興隆。」厚厚的信紙上，學習的事情一句沒說。

　　三美把事情放了放，安安靜靜的上了一個月的課。對學校的功課和自己的程度有信心以後，在各個書店轉了一圈，抱回來一堆高中的參考資料。要不說首都就是首都，這些在肥縣費盡力氣都弄不到的東西，在北京很容易就能買到。

　　事情做到第二遍的時候成感覺輕車熟路，很快三美就把整理的複習資料通過郵局寄到了柳濤手上。同時到達的還有一封信，詳細的跟他說了自己做了哪些修正，並建議柳濤把業務集中在高中，初中的提綱自己很難找資料了。

　　一個月以後，三美收到了一張一千元的匯款單，柳濤的回信也差不多同時到達。柳濤很興奮，說他已經軟磨硬泡的把資料放到寧縣的新華書店代賣，這樣可以把業務擴展到臨縣。

　　三美很高興，跟高旭吃飯的時候說起這件事情，兩人都認為柳濤以後是當大老闆的材料。高旭沒想到三美上了大學還沒忘了以前的事業，疑惑的看著她，「楊三美同學，你跟柳濤不會是有情況吧，我可提醒你，你可還是未成年。」

　　三美橫他一眼，「你想多了，大哥，柳濤的目標是做我的大姐夫。」

　　高旭暗自對比了一下一美和三美，天鵝與醜小鴨的區別，眼睛沒問題的都知道選哪一個，看三美吃東西一點不客氣的樣子，覺得真是不可能，可又有點不甘心，「三美，你也不小了，該打扮打扮，怎麼光長個子不長心眼啊，留點心挑個男人畢業後留北京多好，你真讓我操碎了心。」

　　三美沒理他，正跟個牛尾較勁，這東西沒有好牙口真是收拾不了。高旭看著楊三美這樣沒心沒肺，有些憂鬱，「三美，我可聽霍青桐說過好幾次，你不怎麼講衛生，大學裡全國各個省的人都有，脾氣都不一樣，你可注意點，別再跟人打起來。」

　　「知道，知道。霍大姐怎麼不來北京啊，我都想她了。」

　　「她嫌北京現在太髒，要等明年春天來，春暖花開的時候人也精神。」高旭拿出根煙點上。

　　三美搶過去摁滅，「小小年紀不學好，想得肺癌啊。快吃飯，都涼了。」

　　高旭笑了笑沒吱聲，過了會跟三美說，「三兒，我們院學生會的會長，挺照顧我，他家裡好像有些來頭。」他神秘的衝三美眨眨眼，做了個點錢的動作，「手裡闊氣，我在學生會做幹事，跟他去過幾次很高級的飯店，長了不少見識。這人人面廣，認識一些炒股票的人，據說湊個幾十萬就能做莊家，我想跟著他做做看。」

　　高旭還沒說完，三美就立起眉毛想罵人，但看著高旭青春朝氣的臉，她按下火氣，慢慢跟他分析，「你有多少錢，這種事情錢少了人家可不帶你玩。」

　　「我這不跟你商量麼，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你覺得行不行。」

　　「還是謹慎點好，錢是交給別人，輸了拿不回來，贏得少了我看也拿不回來。我聽說8月份查了一批人，現在大盤還沒上去呢。」

　　「知道的挺多啊，黑三。但有這個機會放棄了老覺得可惜。」

　　「我覺得與其跟在別人屁股後面喝風，還不如到證券營業廳自己開個戶炒，贏了輸了都怨不了別人，既使輸了不也收穫經驗麼。」三美努力想把一頭熱的高旭給弄醒，

　　「你弄到多少錢，值得這樣。」

　　「一萬塊，我跟家裡要的。你還不知道我，兜裡存不住錢。」

　　「我建議你自己炒，股市裡的錢都是大進大出，你跟人家也不熟，到時候在前面填坑的肯定是你。」

　　「你說的也有道理，要不我們也可以先去開個戶頭，放一點先試試水？三兒，你那裡有錢不，咱一塊唄，我覺得你挺有賺錢的頭腦的。」三美暗想，「那是阿姨我有經驗」。

　　高旭學校門口正好有個證券營業廳，三美趁熱打鐵，帶頭把自己手裡的錢放進去，高旭腦子一熱，也有樣學樣。三美買了個老八股裡最便宜的，按她的想法，現在這支股票那麼便宜，虧也虧不多。高旭不一樣，哪支熱門追那支，不過肉爛在自己鍋裡，讓他練習下手也好。

　　看高旭沒錢折騰了，三美鬆了口氣，囑咐他，沒事就來看看，漲20%就跑，不能戀戰。

　　手裡沒了錢，高旭也像是扔掉了個□□，精神立刻放鬆下來，俏皮話也來了，「沒問題，你放心，這事交給我。」

　　接下來的日子三美有的煩了，高旭是賺了錢找她，賠了錢也找她。賺了錢他請三美吃飯，滔滔不絕的顯擺他如何如何了不起；賠了錢三美請他吃飯，聲稱自己弱小的心靈受傷害了，需要三美用隻雞腿來安慰一下。

　　這麼折騰到了快放假，高旭炒股炒個不賠不賺。還不如三美，按部就班的出輔導資料，不定期從柳濤那裡拿分紅，結果高旭酸溜溜的跟三美借錢買了回家的車票。三美考完試，翻翻自己的家底，存下了兩千多，想著也沒處花，還不如都存股票上。到交易所把帳號打開一看，嚇了一跳，股票從9.3漲到了34塊多。她趕緊填單子賣掉，五千塊放大了快四倍也太嚇人了。

　　三美和高旭都有點傻眼，愣了好一會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三美先反應過來，問高旭，「還買不？」

　　「買，我跟你一塊買，你來挑，你說賣咱就賣，全聽你的。我這就去火車站退票去，咱今年春節就在這盯著，國家總該讓我們回家，過個好年吧。」

　　三美見他又要發瘋，連忙制止他，「你饒了我吧，大少爺，要是買你就聽我的，買了咱就回家，什麼都不要想，過年回來再說。」

　　高旭現在是三美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三美被賭徒一樣的高旭嚇得有點膽顫，「咱還是挑便宜的買吧，多買幾隻，只要賠的比賺的多就行。」

　　「都聽你的，買吧，賠了不怨你。」高旭很猴急，恨不得拉著三美的手替她填單子。

　　三美穩下心，挑幾隻跌的最深的十塊以下的股票買定離手，買完拉著高旭就走。

　　「就這樣，別再看了，這東西看運氣，運氣好賺錢，運氣不好賠錢。」

　　高旭到底扭著三美把火車票退了，並打下保票肯定能讓三美回家。他要在交易所盯到休市。三美實在不願意看高旭在交易所那上躥下跳的樣子，自己待在圖書館給柳濤幹活。到了臘月二十六，三美找到高旭，看看自己的股票怎麼樣。紅多綠少，她鬆了一口氣。這次一共賺了30%，高旭有點喪氣，三美不管他，賣掉股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