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五一假期

　　她還沒想清楚要做點什麼，五一到了，遠在天津的霍青桐和楊一美同時來到北京。

　　霍青桐是坐火車來的，一看到三美和高旭，眼淚就湧出來。三美看到這個情感豐富的高中同學無奈又歡喜，等她平靜一些，兩個人開始嘰嘰呱呱說學校裡的事情，高旭則躲一邊裝壁花。

　　三個人到北郵的食堂吃了飯，三美就領著霍青桐到後門逛街，高旭覺得沒意思，走的都快睡著了。

　　在學校招待所給霍青桐定了個房間，約好明天的路線，高旭找藉口跑了，扔下三美獨自面對老同學。

　　一美的到來比霍青桐晚一天，她是和同學包車來的，看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美，三美暗暗皺眉頭。那群人中帶頭的是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傲的像隻花孔雀，周圍的女孩子都有意無意的往他跟前湊。

　　一美傻乎乎的不自覺，無意間破壞了很多女生製造的小機會，得罪人而不自知，逐漸被排斥在外邊。三美不願意看著她犯傻，讓她跟自己走。

　　一美很不情願脫離他們的小集體，「花孔雀」很熱情，說自己為這次旅遊花了很多心思，一美如果不去會有大損失等等。

　　一美堅定的跟花孔雀走，三美一邊暗罵自己吃飽了撐的管閒事，一邊緊跟一美怕她被人騙了。

　　「花孔雀」開著車把幾個姑娘帶到了一個他家的別墅，是為了五一玩專門跟他爸借的。社區周圍很荒涼，還沒完全開發好，但進去之後別有洞天，很有情調。姑娘們大多都沒見過這陣勢，壓抑著好奇不敢說話。

　　三美沉著臉跟在一美的後面，越看越覺得「花孔雀」不安好心。但一美不聽她的，被這些豪華神秘的東西迷了眼。三美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跟著，還四處尋摸著自己能拿得動的棍棒磚頭什麼的。

　　別墅的房間很多，一人一個屋還有富餘，三美堅持要和姐姐住一起，說他們很長時間沒見到，晚上一塊聊聊天。「花孔雀」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笑笑答應了。

　　第二天，花孔雀領著同學逛□□和王府井，買了很多新衣服和紀念品嘻嘻哈哈的回來。但一美的零花錢不多，沒買東西，有些不高興。

　　三美跟了一天，覺得他們玩的挺正常，放了點心，躺床上迷糊著睡著了。模模糊糊聽到一美跟她說出去轉轉，一會就回來。

　　三美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別墅裡就她一個人，燈倒是都亮著，明晃晃的嚇人。三美喊了幾聲大姐，大姐，沒人應答，嚇得她有點站不住，回過神來趕緊出門找人。

　　這個社區本來就沒幾棟房子，很快三美就到了一棟燈火通明的門前。裡面歡聲笑語，很是熱鬧。三美透過玻璃看到和姐姐一塊來的個女生，正在扭腰擺頭的跳舞。三美推開門，男男女女的一大堆人，跳舞的，喝酒的，打牌的，一片群魔亂舞。

　　三美一眼看到站在一群女人中間耍帥的「花孔雀」，陰著臉走到他跟前，一把把他拉到個角落裡，低吼，「我姐呢，楊一美呢？」

　　「花孔雀」被三美的態度弄的很不高興，整理著被三美拽出褶子的衣服說，「緊張什麼啊，我又不是人販子，幹嘛一副要把你姐姐怎麼樣的語氣，你客氣點。」

　　「我姐呢，我找我姐。」三美緩和了一下語氣。

　　那人抬眼看了三美一眼，「在那打牌呢，這麼大人你看不著麼。我和楊一美是同學，不會把她怎麼樣的。這是別墅區，不是八大胡同。」說完抬腿就走。

　　三美轉頭找人，真的看到三美聚精會神的在桌子上打牌。三美心裡的那股勁一鬆，覺著自己提在包裡的石頭真重啊。

　　實際上，屋裡的人真沒幹什麼出格的事情，沒有赤身裸體，也沒有摟摟抱抱。但三美先給花孔雀扣了個壞人的帽子，他幹的任何事情都被認為是不安好心。並且，三美剛被人收拾一頓，躲在學校裡快兩個月不敢出門，神經有些過敏。

　　她拉扯花孔雀的時候，周圍那些女的有些不樂意，拿眼刀子把三美刮了一遍又一遍。三美有一身厚厚的臉皮擋著，就當看不見。

　　三美慢慢磨蹭到一美邊上，看她一把牌打完，找個藉口要帶她回去。

　　一美打牌正上癮，不太情願，跟三美央求再玩會。三美臉一下拉下來，一美還是挺怕她的，趕緊拿了東西跟著回去，路上還跟三美小聲解釋，

　　「三兒，楊師兄今年春節的時候和我一塊主持晚會，你不用擔心，他人不錯。這房子是他爸爸借給他的，這裡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會做出格的事情。」

　　三美不理她，埋頭往前走，

　　「哎呀，三兒，你的包是不是沒帶。」

　　「沒事，不值什麼錢。」

　　「咱還是拿回來吧」說著就要回去拿東西。

　　三美實在是不耐煩，低聲喊她，「別囉嗦，回去。」

　　一美被她的態度弄得也很煩，「三兒，你不願意玩自己回去，我還想玩會。」

　　三美氣的頭皮都要炸了，她覺得自己扛了不該抗的責任，對方還不知好歹，捏著手腕的佛珠，沉了沉心，

　　「姐，那地方是什麼人的，你那楊師兄和人家什麼關係，他為什麼帶這麼多女同學來，不帶男同學，你想過麼？」

　　「三美，在你眼裡就沒一個好人，別人都會害你。」

　　「別人會不會害我我不知道，但你那師兄想哄人我是看出來了。怎麼，被這些東西迷了眼，拔不出來了？人家一叫就來一喊就走，你沒腦子麼，不知道想想啊。」

　　一美聽了三美這些刺耳的話受不了，「黑三，你不願來沒人請你來，是你上杆子跟我來的。玩完了你還說我同學的壞話，你好意思麼。」

　　「要不是你沒腦子，給塊糖都跟人走，你以為我願意來這種狗屁倒灶的地方。」

　　兩人聲音越來越大，和鬥雞似的吵架。

　　突然，一美看了旁邊一眼，低頭跑了。

　　三美被帶著看了看路邊，有幾個看熱鬧的，正笑嘻嘻的等著呢。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沒事自己回家看孩子去。」三美衝旁邊吼一句也往回走，心裡暗想怎麼有幾個人看著眼熟啊。

　　「脾氣還挺大的，真是，有這種妹妹我也不喜歡。」後面有人嘟嘟囔囔，氣的她拾起塊幹泥巴衝那人丟過去，正好打那人腿上。三美一陣痛快，燒包的那樣，一個大男人穿個白褲子，不打你打誰，招人恨。

　　三美命中目標，奪路而逃，後邊那群人一陣哄笑。

　　剛走到門口，一美竄出來，拉著她進屋，「你怎麼那麼幼稚，還仍人泥巴，趕緊進屋，待會讓人找上來了。」

　　「沒事，都晚上了，看不清楚臉。」

　　三美進屋洗臉洗手，一美靠在盥洗室門口跟三美解釋，

　　「三美，剛去的那家人是一個北大學電子的新生，跟楊師兄認識。這件房子沒住人，沒飯吃，正好那家人請了個保姆，師兄領著我們幾個去蹭飯去了。那裡也都是學生，沒有什麼壞人。本來人家那裡有老人住的，為了給孫子騰地方玩，今天下午才走。」

　　三美這才記起來，自己忙活半天還沒吃飯呢。

　　「你看見那家人了？」

　　「我沒看見，但我們學校舞蹈隊的秦師姐看到了，就是那個在屋裡跳舞的。」

　　三美安下心來，覺得對「花孔雀」有些抱歉，

　　「在那人家裡吃什麼了？」

　　「南方菜，滿滿一桌子呢，我最喜歡東坡肉和油燜大蝦，本來還想給你帶點回來，讓你一鬧騰給忘了。」

　　「現在也不晚，你再回去給我拿吧，我還沒吃飯呢。」

　　一美扭頭就走，「我不去，跟你吵架別人都認識我了，我們看看這裡有沒有吃的吧。」

　　兩個人翻了一遍，廚房裡連個土豆都沒有，只能大眼瞪小眼，

　　「你去給我拿吃的去，都是因為找你我才忘了吃飯，快去。」

　　「我不去，你把楊師兄得罪地了，我沒臉去。」

　　三美不管她，把一美推出門，

　　「快去快回，給我多帶倆饅頭，我都快餓死了。」

　　沒過多久，幾個人說著話過來。三美盯著房門，除了一美之外還有「花孔雀」和幾個男生。一美手中提著一個袋子，看著就是吃的。三美站起來問個好，對一美說，

　　「姐，我去洗手，你把袋子帶房間裡來吃。」

　　一美不好意思的對楊師兄，笑笑，拿著東西跟三美進門，

　　「三兒，吃完了跟楊師兄道歉，人家沒和你一般見識，還帶吃的給你。」

　　「知道知道，吃完再說。」

　　一美進屋就聞到一股味，她開著窗子教訓妹妹，「三兒，你聞不到你的臭腳丫子味兒啊，也不洗洗腳。」

　　三美吃著東西脾氣好了不少，

　　「你給我端盆水，我待會洗。」

　　「這次我帶來件裙子，一會你試試，別老穿牛仔褲T恤衫。你看跟我一塊來的那些女生，打扮的多漂亮。」一美很羡慕的說。

　　「你自己穿吧，我穿你的衣服小，沒看我比你高一頭啊。」

　　「嘻嘻，真是，你小時候咱爸老說怕你長不高，沒想到你成了姊妹仨裡邊最高的。」

　　「我現在還長呢，」三美有些得意，「放假前剛量了，一米七一了，上了大學又長了三公分。」

　　「看把你得意的，女的太高了不好找男朋友。你姐我才是標準身高，標準體重。」

　　三美不理她的臭美，翻著袋子找東西吃。

　　「姐，這有好東西，巧克力，」還是榛子味的，「hazelnuts」三美撇著肥縣方言念英語。

　　「我看看，哎呀，還真是。」不過一美沒吃，又還給三美，

　　「你吃吧，我要控制體重，聽說吃這個容易發胖。」

　　三美不跟她客氣，「你不是標準的麼，吃點怕什麼，這東西可不常見，就我們宿舍的老六給過我一些。」

　　「你吃吧，吃了多長點肉，瘦的你在後面看著和個男生似的。」

　　「我這是當模特的好材料，你們一起來的那個什麼燕不也這樣。」

　　一美不理她，給她端了盆水，等她吃完洗腳。

　　「三兒，明天咱不和他們一起了，我和你一塊住學校的招待所去，正好和霍青桐搭伴回天津。」

　　「行，吃完早飯咱就走，他們這幫人眼睛都長頭頂上，除了你之外。」

　　兩個人和好如初，熄燈睡覺。

　　第二天，一美推著三美進屋洗個澡，還把衣服替她洗了，三美想自己這個姐姐雖然很多時候有點缺心眼，但的確是個好姑娘。

　　三美覺得姐姐缺心眼的同時，一美也正跟楊師兄說她這個妹妹缺心眼。她很真誠的跟「花孔雀」道歉，說自己妹妹已經認識到自己鼠目寸光，不識好人心，經過自己的批評教育，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過小姑娘臉皮薄，不好意思出門道歉。

　　楊師兄心想，「臉皮薄的人還能仍人一腿的泥巴」。不過看著一美認錯的真誠態度，認為這個姐姐在替妹妹頂缸。

　　正在大家收拾東西準備出門的時候，昨天蹭飯的那家人過來，商量著今天不去市裡玩了，這附近有條河，大家一塊去野餐。

　　看著那些男男女女興高采烈的換衣服改變行程，三美心裡暗罵，自己還想趁著蹭「花孔雀」的車走呢。現在人家不去城裡了，這地方連個公車都沒有，不可能和姐姐走著回去啊。

　　一美看著妹妹無奈的笑笑，不提回去的事了。「花孔雀」覺得一美跟妹妹在一起受欺負，同仇敵愾，對一美開始噓寒問暖。要說楊師兄真是個仔細的人，對人一上心，角角落落的事情都考慮的很周全。

　　一堆人浩浩蕩蕩的來到河邊，假模假式的開始釣魚，準備野餐。三美一看他們的動作就不像能釣上魚的樣子，心裡冷哼一聲等著看笑話。她跟一美打個招呼，找個樹蔭開始打盹。

　　這條河邊釣魚的不只她們這一家，距離他們不遠還有一群人在打鬧。三美閉著眼正進行日光浴，忽然聽到有人跟她說話，「是楊三美同學啊」，三美睜眼一看，TMD，是那晚上KTV裡的死胖子，她對這個人印象最深，把她的學生證當菜單似的看了半天，

　　「還真是你啊，小楊同學，真是巧」

　　「你好」三美打了聲招呼，沒下文了。

　　那胖子沒想到三美的反應那麼簡單，實在是閒的沒事，就沒話找話，

　　「來這釣魚？」

　　「春遊」又沒話了。

　　胖子被太陽曬的有點暈，也想在樹蔭底下歇歇，三美老馬識途，挑了個景最好的地方。

　　「你酒量不錯啊，那天回去難受不？」

　　「恩，還行，那天真對不起。」

　　胖子仿佛找到了共同話題，跟三美瞎聊，

　　「你那天怎麼得罪人了，讓人姑娘挨屋找你？」

　　「她罵我鄉巴佬，我氣不過，絆了她一下，沒想到她跑的真快，都快攆上我了，慌不擇路就藏你們那房間了。」三美解釋，她也想趁此機會解開這個疙瘩，省的天天提心吊膽。

　　「那是你們同學？」胖子指指姐姐那幫人，

　　「不是，是我姐姐的同學，五一放假一塊來北京玩的」三美很老實，

　　「昨天仍人一褲子泥巴的也是你吧？」胖子笑著說。

　　「你看見了？」

　　「看見了，都誇你跑得快。」

　　三美和胖子一塊笑了，

　　「有機會我去跟他道歉，我這人急了容易犯二」，三美打定主意壯慫到底。

　　「不用，這不，他看見你了。」說著喊起來，「劉岩，劉岩，過來。」

　　昨天那白褲子緊幾步走過來，

　　「吆，這不是那誰麼，黑三？」他邊說邊樂，三美無奈，在胖子和劉岩的目光中站起來，「劉叔叔，對不起，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

　　「哈哈，劉岩，這小孩好玩吧？」胖子樂的打跌。

　　三美心想至於這麼笑麼，和吃了哈哈屁似的。

　　「知道叔叔那褲子多少錢不，不可能你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原諒你吧。」劉岩真的擺上了叔叔的譜。

　　「那您說，我怎麼做你才原諒我？」

　　「你自己想。」

　　三美對和這種人打交道感覺很煩，但自己又得罪不起，這年代能住別墅的還真不是一般人，不管有錢還是有權找三美的麻煩那還是很方便的，只得繼續裝孫子。

　　看他提這個桶，桶不小，裡面卻只有幾隻蝌蚪和小魚，心裡有數了，

　　「要不我幫您抓魚吧，抓到您滿意為止。」

　　「你還有這本事，行，我幫劉岩答應你了」胖子表示很感興趣。

　　三美盯著那劉岩看，劉岩搖搖頭，

　　「行，就這麼著吧，這次便宜你。」

　　三美感謝蒼天，事情終於要了結了。

　　脫了鞋，提著劉岩的大水桶，讓他們在這等著，找個人少的地方，自己光腳去撈魚，水還有點涼，要速戰速決。

　　三美覺得這條河的魚可能經常有人喂，笨的不行。沒一會，就有大半桶，個頭都不大，也不知道能不能通過劉岩的眼。

　　把魚交給劉岩，「給，叔叔，你看這些夠不夠。」

　　三美趁機看看劉岩，這位爺長了對三角眼，一看就好相與，三美心想要感謝一下那胖子，給自己機會冰釋前嫌。

　　「挺快啊，經常抓？」

　　「我農村出來的，這些活家裡長幹。」三美開始用苦肉計。

　　「三美，楊三美」看到三美跟人說話，一美朝這邊走。

　　三美可憐兮兮的看著劉岩，希望劉岩能接收到自己的資訊，放自己一馬。

　　劉岩斜著三角眼瞧著三美，把她看的越來越緊張，旁邊的胖子打圓場，

　　「行了，劉岩，跟個小姑娘叫什麼勁，差不多得了。」

　　劉岩終於笑了一下，「看在你吳哥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下次小心點。」

　　「是，是，謝謝您了。」三美冷汗都留下來了，以後一定注意控制脾氣，這次真長記性了。

　　「走吧，走吧，回去給石堯瞧瞧你的成果，哥保證不拆穿你。」胖子提起桶就走，走的時候還衝三美笑。

　　三美終於知道自己以前的日子是多麼的舒服自在，周圍的人對自己的怪脾氣實在是夠容忍。

　　終於雨過天晴的她迎了一美去野餐，整個期間一聲不吭，老老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