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智商的價值

　　在有限幾次打交道的過程當中，三美能夠感覺出來，石堯是個特別講究，特別注意細節的人，別人拍馬屁拍的不對路他就不冷不熱的。馬燕妮能夠成功登頂石夫人，也與此有關。不管在什麼場合，馬燕妮必定會是光鮮亮麗，讓人挑不出毛病。

　　三美覺得自己是個粗人，象石堯這種做人做事都追求完美的人完全是吃飽了撐的。不過她還想靠這顆大樹保平安，順便發點小財，請人吃飯是必須的。她心裡也有些發怵，鬧不好要丟人。

　　緊張過了頭，她也放開了，盡力做到最好，假如石堯還不滿意，那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就當沒這個緣分。

　　為了顯得重視，她特意到女人店裡去做了個美容護理，梁姐親自操刀，把三美的濃眉修理了一下，頭髮也做了個造型。這位女中梟雄嗲著聲音告訴三美，女人要想有風情，留個長髮是必須的。三美隨口一句講風情誰能比得過梁姐姐啊，把這位老鴇高興地給三美打個五折。

　　顧南陽公司裡出了什麼新款式，必定會送三美一套，把她家的衣櫃撐的滿滿當當。雖然衣服都整整齊齊原封不動，三美心裡還是很得意。新衣服麼，擁有才是最重要的，即使不穿，放在家裡過過眼癮也痛快。

　　挑了一件深紅色的小禮服，踩上好久沒穿的高跟鞋，三美稍微一收拾還是很亮眼的。為了不失禮，她提前到餐廳等石堯。

　　石堯很準時，掐著點到，看到盛裝打扮的三美待了一下。他笑了笑，臉色柔和了很多。三美覺得自己這份心思沒有白費，起碼重視的誠意石堯感受到了。

　　三美知道自己的斤兩，石堯坐下後，直接告訴他這是第一次吃西餐，有失禮的地方希望他不要見怪。

　　石堯笑著點頭，還幫三美點餐。兩個人做的溜兒直，小聲的聊天，按照穆鳳英的話說，就是像兩個貓鼬。三美有些走神，她想穆大姐了。

　　三美聽石堯說話累的很，她能聽出石堯話背後有別的意思，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三美很佩服馬燕妮，拼上後半輩子成為石堯的搭檔，真是對耐心和智力的一個考驗。

　　石堯的餐桌禮儀比三美這個半吊子強的多，看著她笨拙的樣子，石堯笑了笑，說下次不用這麼正式，兩人都是朋友，不用見外。

　　三美也笑，自嘲自己就是個土包子，看著那淌著血水的牛排就沒胃口，讓石堯自己隨意，她只能陪他喝點紅酒助助興。

　　石堯不怕聰明人，就怕自作聰明的人，三美揭穿了自己的老底，倒讓他覺得有種直爽的可愛。他聲音更柔和低沉，三美要豎著耳朵聽，顯得特別專心。

　　也許認真的模樣取悅了石堯，他更加的隨意，竟然跟三美聊起了私事。三美越來越彆扭，認為石堯在隱晦的臭顯擺。

　　石堯是在國外念過書，畢業學校的牌子在世界上也是鼎鼎大名。三美想這關我什麼事情，你牛什麼牛，老娘要是生在你那樣的環境也不會比你差多少。

　　可能聰明人對比自己更聰明的人，心裡有一種天然的敵視。石堯這種人存在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打擊別人，起碼三美被打擊了。

　　三美喝了口紅酒，心想老娘也是有三板斧撐場子的，不要隨便看不起人。趁著酒勁兒，跟石堯聊起自己幫周明賢寫財務軟體的事情。

　　石堯住了嘴，順著三美的話題，問她記帳的軟體怎麼寫的。這個是三美的強項，話開了頭就收不住，說的高興的時候還有點手舞足蹈。

　　沒想到石堯聽的聽上了癮，問題提的很細緻，也比較專業，竟然擺出對下屬說話的姿態。三美心裡罵著娘住了嘴，再遇到石堯這樣的肯定有多遠跑多遠。

　　吃這頓飯是找罪受，完成任務後，石堯開車送三美回家，說以後常聯繫。

　　三美收拾一下情緒，看夜市的人已經不少，忙回去開門營業。沒多久，周明賢來了，他看著三美的打扮，隨口問三美這是請客了還是被請了。

　　三美跟周明賢開玩笑，說自己去接受西方資本主義生活培訓去了。她晚上吃的不多，精神還高度緊張，現在放鬆下來，覺得肚子空的難受。

　　周明賢笑著出門，沒一會就給三美帶來一份米粉，三美覺得這房東真是善解人意。她也不顧及形象，吃的有些狼吞虎嚥，周明賢看著直皺眉頭，給她倒了杯水，示意她慢點。

　　三美搖搖頭，邊吃邊跟周明賢抱怨，她今天是培訓加被教育，自信心受到很大打擊，必須用糧食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周明賢笑著聽完，安慰她人肯定有短處，別人給你指出來也是一種信任。

　　三美點頭，店裡開始上人，周明賢看她忙就走了。晚上十一點半快打烊的時候，他又回來了。三美意識到周明賢有事要談，關了店門和他走。

　　周明賢告訴三美，說想把三美寫的那個財務軟體的買斷，問三美什麼條件。

　　這是三美的專業能力第一次被肯定，她心裡很高興，臉上的笑藏也藏不住。不過怕露餡，她趕緊閉上嘴，把直接送人的話憋住，想看看這東西到底能值多少錢。

　　三美模模糊糊的知道，國外類似的軟體很值錢。但在編寫的過程中，周明賢幫忙很多，提太多的話怕他不高興。

　　她有些猶豫，跟周明賢說自己要考慮兩天。周明賢點頭，溫柔的說不用著急，等考慮好了可以給他打電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奇怪，周明賢說話的語速也很慢，但三美不像聽石堯說話老想著他背後是不是有別的意思。

　　周明賢目送三美雀躍著離開，站著有些出神。三美剛剛滿二十歲，正是如花的年齡，看到這樣的女孩子，誰的心不會跟著跳一跳呢。

　　三美回到家就打電話給許廣博，他以前四大會計事務所工作，自己這東西的價值他應該知道。

　　三美祈求老天許廣博還在，果真他接了電話。剛開始說話的時候，他很不耐煩，反應過來是三美後，立刻換了一種態度。他抱怨三美知道他要出國也不回北京來送送，是不是不當自己是朋友了。

　　三美趕緊道歉，感歎自己很忙，顯擺似的他編財務軟體的事情，眼看著就要賣錢，跟他打電話就是打聽一下行情。

　　許廣博情緒立馬上來了，他大著聲音說，這玩意兒可是貴得很，一定要收他幾百萬，還要美金。三美嚇了一跳，她可不覺得那東西那麼值錢，把美金換成人民幣也不可能啊。

　　許廣博氣的罵三美沒出息，讓她別管，自己第二天就去廣州，把這事兒給她辦了，絕不會吃虧。

　　三美心想這倒是好事兒，她跟周明賢那麼熟，開口談錢不好意思，有許廣博接下這個擔子簡直太好了。

　　許廣博到廣州後沒有第一時間找三美，先去的石堯那兒。到了石堯下班的時間，兩個人才開車來到小店。三美正在幫男人店改裝一個地燈，郭太太在旁邊看著，抱怨店員嘴不甜腿不勤，什麼都要靠她張羅。

　　兩個人一進去店裡，郭太太非常有眼色的偷瞄兩眼就退場了。三美笑著讓他們兩個先坐，手頭的活就快幹完了。

　　許廣博沒有石堯那麼安靜，他在三美這店裡轉了一圈，嘴裡說些三美賣的東西差等亂七八糟的話。三美就當他犯癔症，她覺得許廣博在北京過得不怎麼樣，找個藉口來廣州的。

　　等許廣博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三美拿出店裡最新款的兩部手機，遞給他，

　　「這是給你的跑腿費，別說我不夠意思啊。談成了有賞，談不成罰你在我這裡當店小二。你和石堯一人一個，你別一人揣兜裡。」

　　許廣博瞪了一眼三美，接過來就拆，嘴裡還挑三揀四，嫌棄三美把賣不出去的貨拿來做人情。他打開包裝先挑了個自己喜歡的，把剩下的那個給石堯。

　　三美看不過眼，把石堯那個拿過來，罵許廣博，「兩個都是一樣的，幹嘛你挑剩下的給石堯。」

　　許廣博說話也實在，「你把兩個都給我不就是讓我先挑麼。」三美沒理她，看了看石堯的手機，人家的手機可比自己送的高檔多了。

　　三美撓了撓頭，跟石堯不好意思的笑笑，「等著，我給你換個好東西，自己做的，買都買不到。」她竄上二樓，拿下來一個很小巧的電擊槍，這個東西原理和電棍差不多，只不過形狀有些特殊。

　　許廣博的眼睛立馬亮了，放下手機就要搶。三美打開他的手，遞給石堯。

　　石堯笑眯眯的接過來，玩兒的有些愛不釋手。三美覺得石堯這人比許廣博難伺候多了，她可不敢說這東西從哪裡來的。

　　女人店裡的當家小妹，用這東西換了三美一款索尼的隨身聽。三美拆開稍微改動了一下，用來防身很不錯。反正她也用不著，不如當個玩具給石堯玩兒個新鮮。

　　沒一會兒，周明賢過來了，三美把許廣博喊下來，跟周明賢說這是她朋友，軟體的事情由許廣博代表。周明賢跟許廣博握手寒暄，兩人約定時間第二天找個咖啡館仔細商量。

　　周明賢走後，許廣博讓三美把編的軟體拿出來看看，明天談判的時候心裡也有數。三美看許廣博真把這當回事，請石堯看店，她領著許廣博到自己家，軟體在家裡的一台手提電腦上。許廣博看著三美煞有其事的樣子點頭，這女人還沒笨到家，知道東西要藏一藏。

　　三美把電腦交給許廣博，回到電器店的時候，梁姐跟石堯聊得正歡。許廣博拐了拐三美，示意她看熱鬧。三美跺了他一腳，衝梁姐打招呼。

　　梁姐那小媚眼飛著飛著就飛到許廣博身上了，身子像是沒有骨頭似的倚在門上，兩個大波顫顫巍巍的瞪著許廣博。三美斜眼兒看熱鬧。梁姐最近的聲音有些改變，鼻音加重了些，嘟著嘴跟許廣博說話，

　　「靚仔，在哪裡發財啊，要不要去姐姐那裡做個理療？」

　　三美驚奇的發現許廣博的臉紅了，他有些惱羞成怒的瞪了梁姐一眼，快步上了二樓。梁姐在後面咕咕的笑，也沒當回事，跟三美再見之後扭腰走了。

　　三美驚奇的跟石堯說，「原來許廣博喜歡這樣的，這可真是個大新聞。」

　　石堯點頭，表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跟三美說梁姐店裡一台烘頭髮的機器壞了，問她能不能修。

　　三美拿過電話給梁姐撥了過去，說晚上店裡不忙的時候過去看看，如果她急著用可以先找別人修。梁姐表示最信任三美，一定等她。

　　等掛了電話，石堯問三美修理那些東西是跟誰學的。三美笑，自己修這個完全是興趣，用不著多少專業知識，膽大心細就行。雖然說的很謙虛，在專業上，她還是很自信的。她跟石堯開玩笑，自己還編了個手機遊戲，要不要裝上玩玩看。

　　許廣博在樓上正支棱著耳朵聽他們說話，聽到這裡鬧著要裝。三美和石堯對視一眼，笑了笑。

　　許廣博和石堯一塊走的，臨走以前許廣博跟三美說這事兒交給她儘管放心，絕對不會讓她吃虧。三美點頭，她能吃什麼虧，最多就是錢少一些。

　　最終周明賢與許廣博把條件談下來，周明賢的公司以三十萬的價格購買財務軟體的著作權。三美簽了些字，辦了張卡就算把事情了了。

　　三美很高興，在家裡請許廣博單獨吃飯。飯吃完了以後，她把托顧南陽幫自己換的一萬美金，交給許廣博。這傢伙現在脾氣越來越怪，抿著嘴看著裝錢的信封問三美什麼意思，一臉的不高興。

　　三美覺得他矯情，把信封踹到他兜裡，說這是給許廣博的學費，她給的助學款。許廣博把信封又拿出來，蘸著塗抹一張張的數，那做派像是個地主老財。

　　三美倒了杯水，看著冷眉冷眼的許廣博，問，「北京發生什麼事兒了，願意說就跟我說說吧。等你到了美國想說都找不到人，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許廣博閉了閉眼，眼圈都紅了，三美嚇一跳，看來這事兒不小，不過男人都要面子，她假裝沒看見，等著他說話。

　　許廣博整理了一下情緒，聲音很低沉，「三美，喬星逼我逼得太狠，一點兒退路都不給我留，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現在王磊一說能帶著她賺錢，都六親不認了。」他頓了頓接著說，

　　「我們算是完了，現在她自認為是北京那夥人的頭頭，正聯合其他人排擠我呢，放話說要是我不拿錢幫她，就讓我在北京城混不下去。」

　　三美有些不相信，陳國慶第一個就不是隨便聽人命令的主兒，她看了看許廣博，安慰她，「你是不願意跟她撕破臉吧。」

　　「是啊，我小時候被人欺負，就兩個人為我出過頭，一個是彪哥，另一個就是她。」他抽了一下鼻子，「我總覺得她還是以前那個路見不平拔刀就上的小女孩呢。」

　　單聽許廣博的話，三美都覺得他夠有情義的，「那你怎麼來廣州了？」

　　許廣博看了三美一眼，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你沒那麼笨。」他歎了口氣，「我聽說喬星和王磊想走石堯的關係，他們打算通過廣州海關這邊做些買賣，我就趁著幫你的機會來提醒一下他。」

　　三美覺得不用擔心他了，要是火燒眉毛，許廣博那還顧得上給石堯送人情。來廣州打得旗號是來幫自己，背地裡說不準跟石堯一塊冒什麼壞水整喬星呢。

　　三美想通了這些，覺得自己的決定很正確，她這種笨人，就應該離這些聰明人遠一些。雖然這樣占不了便宜，肯定也不會吃大虧。

　　她翻了個白眼，覺得許廣博的戲演過了。站起來送他走，許廣博可憐巴巴的跟三美說話，「三美，哥哥現在是眾叛親離，你到北京幫幫我唄。」

　　三美提起許廣博的包，「我看你過得挺好的，趁著去美國讀書的機會歇歇腦子也好，要不然天天動這麼多心眼，小心未老先衰。」

　　許廣博不說話了，三美把他送上計程車說再見。就他這德行，要是送他去機場，說不準出什麼麼蛾子呢。三美覺得現在的生活挺好的，忙碌，平靜，還經常有熱鬧看，她現在不想有任何的改變，一絲一毫都不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