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姨母
江池宴仔細看著這個純正的草原漢子,並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任何熟悉的影子,他很確定,他不認識這個人。
然而,對方卻毫不遲疑地叫出了他的姓氏,甚至還知道他曾經是「大人」……莫非,是當年做官時的舊識?
巴爾幹同樣十分意外地看著江池宴,又看看他身後的蘇白生,再次肯定了自己沒有認錯人。
他鎮定了心神,抱著孩子往前緊走兩步,十分熱情地對江池宴說:「江大人,沒想到能在這裡遇上你!去家裡坐坐吧,阿月一定會很高興的!」
如此流利的漢話從漢子嘴裡說出來怎麼都讓人有種違和感,江逸等人奇怪地看著他。
江池宴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字眼「阿月」——彷彿腦子裡突然搭上了一根弦,讓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幾乎不可能的人。
然而,這種想法一旦有了,就毫無理由地紮下了根。
江池宴面色複雜地看著這個比他還要高上大半個頭的異族人,用一種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心情問了句:「梓月?」
漢子笑意明顯加深,使勁點了點頭。
蘇白生聽到江池宴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戒備地看向對面的男人,毫不客氣地問:「你是誰?」
「我叫巴爾幹,是阿月的丈夫。」巴爾幹並沒有因為蘇白生的不友好而生氣,相反,他在介紹自己與「阿月」的關係時,帶著明顯的驕傲之態。
蘇白生一愣,暗自鬆了口氣。
江池宴看著好笑,心裡卻又泛起一股暖意,情不自禁地拉起了他的手。
巴爾幹明眼看著,笑得十分真誠,「江大人和蘇先生終於結成伴侶了嗎?我聽阿月說過,真好。」
江池宴笑笑,「不是什麼江大人了,直接叫我江池宴吧!」
巴爾幹毫不矯情,拍著他的肩膀,叫了聲:「池宴兄。」
江池宴以草原的禮儀,和他碰了碰拳。
巴爾幹拉著江池宴,熱情地說:「回家坐!」
江池宴從善如流,蘇白生也並無遲疑。
其他人從始至終都是一臉懵,尤其是江逸,他都好奇死了,怎麼也沒想到他爹在荒漠裡都能碰到熟人,貌似還是間接的熟人。
可是,當著人家的面,他也不好問,只得一邊偷偷打量對方,一邊在心裡打上無數問號。
殊不知,此時此刻,江池宴的心情比他更要複雜一萬倍,即將見到的人、即將發生的事都叫他無法預測。
蘇白生看出他的糾結,暗地裡抓住他的手,送上無聲的安慰。
蘇雲起多少也是知情的,他似乎也受了兩位長輩的影響,不由自主地攬住江逸的肩膀。
大海和小川報備一聲,跑到最初的地方把馬車裡的東西找回來,車子損毀嚴重不能要了,好在包括追雲和斑點之內的五匹馬除了受了些驚嚇之外,並無不妥。
江逸的注意力又被失而得利的馬匹所吸引,遲鈍地沒有發現身邊之人的奇怪反應。
巴爾幹卻是單純地高興,他一心想著把這些老朋友帶到妻子面前,她一定會十分開心,不再那麼想家。
就這樣,一行人懷著不同的心情跟在羊群後面緩緩地走出了這片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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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一個土丘,眼前的景色一變,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草地一片枯黃,一條小河蜿蜒其間,河邊還殘留著未化的積雪。
巴爾幹的蒙古包就坐落在離河不遠的地方。
小孩一看到家了,性子也變得活潑起來,他從父親身上溜下去,跑跑跳跳地打開羊圈的柵欄,叫喚著讓頭羊進去。羊群便自然而然地跟了進去。
巴爾幹引著江池宴笑人直奔蒙古包,還未走近他便興奮地扯著嗓子大喊:「阿月,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話音剛落,裡面便跑出來一個編著辮子,大概有十五六歲的少女,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圓圓的臉,眉眼間和巴爾幹十分相似。
女孩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巴爾幹身上,高高興興地叫道:「阿布!」
巴爾幹親暱地拍拍他的腦袋,慈愛地說道:「快來見過客人。」
女孩走到這邊,大大方方地行了草原的禮節。
江池宴和蘇白生是長輩,只微笑著點了點頭,蘇雲起三人皆是抱拳,只有江逸學著女孩的樣子,不倫不類地行了個蒙族禮。
女孩被他逗得「咯咯」笑,一邊笑一邊走到他身邊,毫不客氣地捏捏他的臉,「你長得真白!」
江逸躲開她的手,雖有些懊惱,卻不至於生氣,反而想到家裡的梅子,頓覺親切了幾分,「你就是阿月?」
女孩一愣,頓時笑得腰都彎了下去。就連巴爾幹都跟著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向江池宴打聽江逸的身份。
江池宴避開沒說,巴爾幹自然也沒多想。
蘇雲起不著痕跡地插到兩人中間,把江逸擋在身後。
這樣的動靜自然驚動了裡面的人,只見一隻白皙的手掀開厚重的氈簾,繼面露出一張面目精緻的臉。
儘管歲月不可避免地在她臉上留下些許痕跡,卻無法掩蓋屬於這個年齡女人的獨特韻味。
女人先是看到自己的丈夫,爽朗地一笑,「兒子找回來了?我跟你說,再有下次,你看我不——」
她說著,視線往眾人身上一掃,看到江逸的時候,頓時愣了一下,繼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巴爾幹嘿嘿一笑,攬住妻子的腰身,不無顯擺地說道:「怎麼樣,見到江大人是不是很驚訝?」
女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機械性地扭頭看了江池宴一眼,然後又迅速地移回江逸身上,不眨眼地盯著,生怕下一刻就沒了似的。
江逸被她盯得心裡發毛,只得抬起手乾巴巴地打了個招呼:「嗨……」
女人像是被按了播放鍵似的,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只見她猛地衝到江逸跟前,兩隻纖細的手有力地抓著江逸的肩膀,一雙明眸緊緊地盯著他,顫聲問道:「你是小逸?你是小逸對不對?!」
江逸下意識地點點頭,撇開臉向蘇雲起求助。
蘇雲起明顯是知道些什麼的,此時他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
江池宴卻嘆息一聲,走到他們身邊,面色複雜地對江逸說道:「小逸,這是你的……姨母。」
江逸聽到江池宴的話,疑惑地看看他,測看看面前的人——姨母?
巴爾幹似乎也想到什麼似的,驚訝地看了江逸好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走到他妻子身邊,安慰道:「阿月,你冷靜些,別嚇到孩子。」
「對,對。」梁梓月像是突然意識到似的,由著他掰開自己的手,稍稍離得江逸遠了些。
江逸下意識地往蘇雲起身邊靠過去。
蘇雲起順勢攬住他,低聲說道:「沒事的。」
此時,梁梓月被他夫君攬著,眼睛卻黏在江逸身上;江逸靠在蘇雲起身邊,與她視線相對,滿心的不解與好奇。
江池宴再次開口道:「小逸,這是你的姨母,快叫人。」
「親生的?」江逸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梁梓月沒等江池宴答話,而是調整了表情,拉著江逸的手,溫聲說道:「小逸,我是你的姨母,是你母親的親妹妹。你還記得你母親嗎?你和她長得真像……」
梁梓月看著江逸,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裡,眼中閃著淚花。
江逸救助地看向江池宴,江池宴臉色有些不好。
巴爾幹拉過梁梓月的手,說道:「阿月,先請客人進屋坐吧!」
「對,外面冷,進屋說。」梁梓月抹抹眼淚,恢復了幾分爽朗的氣度,眼睛卻不離江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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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一般的世家小姐不同,梁梓月是個極有主見又極其潑辣的女子,從她現在的所做所為就能看出。
當她得知江池宴從未向江逸提過他的身世,更沒有說起過他的母親之時,一下子就怒了。她順手扯下牆上的馬鞭,追著江池宴就要教訓。
可憐江池宴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既不能還手又不能乖乖等著由他打,只得兒狼狽起身,躲開一下下抽過來的馬鞭。
屋子裡一圈人,巴爾幹最瞭解自家妻子的脾氣,因為瞭解所以不敢去攔,不然肯定越攔她越氣。
蘇白生倒是攔了一回,自己卻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梁梓月眼看著抽錯了人,不僅沒有半點愧疚,反而冷笑著說:「你想替他分擔些嗎?好呀,反正你們現在是兩口子!」
江池宴心疼得不行,一把將蘇白生推到蘇雲起那邊,繼續慌亂地躲閃。
蘇雲起、大海、小川是晚輩,雖然對付一個梁梓月不在話下,可是這種情況下誰也沒法上手啊!
巴爾幹一方面覺得自家妻子有些過分,一方面又怕火上澆油,只得一聲聲喊著:「阿月,有話好好說!#¥%#¥%……」情急之下,漢話、蒙語混著說了。
兩個孩子縮在父親身邊,一個勁兒「額莫、額莫」地喊著。
蘇雲起等人也一個勁兒求情。
梁梓月不為所動,又是狠狠地一鞭抽過去,一邊抽還一邊氣憤地說道:「江池宴,當初成親的時候你是怎麼答應我的?我把小逸交給你的時候你又是怎麼說的?現在倒好,你還真當成自己的兒子養了,啊?!」
江池宴只一味躲閃,並不反駁。
江逸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個箭步沖上去,老母雞似的護在江池宴身前,扯開嗓子沖梁梓月喊道:「夠了!」
梁梓月一愣,皎好的面容上露出受傷的表情。
江池宴推開江逸,語氣中不無愧疚,「小逸,別攔著你姨母,確實是我的錯。」
江逸頭疼地揉揉太陽穴,視線在江池宴、蘇白生、蘇雲起臉上一一掃過。
「你們都知道是嗎?就沒有人跟我解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