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張瑤
郭禮當即瘋狂地用指甲去摳那雙手,手卻飛速收了回去。緊跟著獄友略帶沙啞的聲音咆哮道:
「你有病啊!鬧夠了沒有!」
郭禮半天回不過神來。走道上的燈光亮起, 光線刺激下瞬間分泌出了眼淚。
他視線重新聚焦, 對著獄友道:「你大半夜對我做什麼!」
獄友忍無可忍, 吼道:「你特麼眼睛看清楚一點這是誰的床!誰抓著誰的手!誰大半想對誰做什麼!」
郭禮目光重新散開, 整個迷失似的恍惚,後退了兩步,坐到自己的床沿上。
旁邊有人開始噓聲起哄:「唔——」
「大晚上的睡覺行嗎?誰特麼再鬧我明天弄死他!」
「叫的跟個鬼一樣, 有病看醫生啊!」
獄警衝過來喝道:「都閉嘴!」
眾人悻悻收聲。
獄警打開他們房間的門,問道:「你們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不睡覺!」
「問他啊!」獄友率先告狀, 「不知道他什麼情況。」
獄警仔細打量郭禮, 想等他答覆。可是看她如今臉色慘白,滿頭虛汗的模樣,又覺得不對勁。
「你沒事吧?」這是肉眼可見的不舒服, 「要不要去醫院?」
獄友說:「我真覺得他不正常!今天一天都在找我茬,你還罰我, 分明就是他腦子不清楚了!他這樣待這裡我也過不下去啊!你讓他去看看醫生不行嗎?有病看醫生啊!這裡是監獄不是精神病吧?」
獄警咋舌:「你閉嘴。」又對著郭禮道:「你需要心理醫生嗎?」
郭禮滿頭冷汗, 已經聽不大進對方的話,只是無意識地應道:「要……要。」
獄警見他這狀態, 也是有些頭疼。
第二天早上,獄警領著他去找心理醫生。給了他兩個小時的時間。跟醫生交代完畢後, 先行出去。
郭禮局促不安地坐在醫生對面的椅子上, 神神叨叨說:「我最近是做噩夢,我就是壓力太大了。我似乎開始出現幻覺,好像我妻子又回來了。醫生, 我是不是有點精神分裂啊?」
醫生擺弄著桌上的滑鼠,聲音陰惻惻的:「聽說你打死了你老婆啊?」
郭禮猛得抬頭,定睛看向醫生。
醫生問:「你是不是還想靠著精神病逃離制裁啊?」
「啊?」郭禮,「您說什麼?」
醫生打開櫃子,從裡面取出玻璃裝的藥劑,抽進針筒,對著空中輕按拇指。
透明的液體在空中射出抛物線的弧度。
醫生轉過身,高舉起針,對他獰笑道:「過來,打一針。」
郭禮沉沉地呼吸,眼中那張猙獰的臉不斷放大。他站了起來,將坐著的椅子帶翻。
「不要……」他瞳孔顫抖道,「不要。你那是什麼?」
「普通的針而已。」醫生笑著說,「打了你就會讓你再也沒有煩惱。」
郭禮猛得推開他,吼道:「我不要!!」
然後轉身跑了出去。
「怎麼回事!」獄警在後面追上,「站住!馬上停下!」
郭禮順著走道跑出老遠,見前面也有人攔截,終於冷靜了些。他停下來,抓住前面一個趕來獄警說:「他們要殺我,他們一個個都想殺我……我做錯了什麼啊?」
他用力掐著獄警的手臂,側身指向走道一側:「那個醫生,他想給我打什麼針,他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我!監獄裡鬧鬼,這裡真的有鬼!」
獄警掏出手銬,要給他戴上。
郭禮順著看向獄警的臉,卻發現對方帶著一股意味深長的微笑。
「那你以為我會幫你的嗎?」獄警露出森白的牙齒,「你這種人渣死了才算好吧?」
他的五官開始變化,隱約能看出一些張瑤的模樣。還是那張青白的死人臉。
「你現在知道我的生活和恐懼了嗎?你向他們詆毀我,教唆所有的人都背叛我,讓我無處可去。你也下地獄去吧,你這人渣!」
郭禮徹底崩潰:「啊!」
「郭禮死了。」
葉警官打來告訴江風說。
江風遲疑了下:「怎麼死的?」
葉警官:「忽然發狂。先是出現幻覺,半夜尖叫,獄警送他去見心理醫生,他一把把醫生推倒了,然後逃跑。獄警追上他,他又試圖掐死獄警,然後被電暈。醒來後自言自語的,最後自殺了。」
江風沉默下來。
葉警官長歎一口氣:「啊……受不了了。這要怎麼辦?」
江風瞥了眼旁邊的柳杉。
「還好我當時沒說什麼,不然就完了。」葉警官說,「反正我覺得有點不對勁。那個誰來著,哦,郭禮之前一直沒有問題,但是我們去探監的當晚就出事了,你說會這麼巧嗎?當天去的四個人,我,鄧邊,你,還有那個柳杉,只有那個柳杉最可疑。他還是人嗎?會不會被什麼東西附體了?」
江風說:「你來我家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葉警官:「好。」
柳杉說:「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事了。」
江風:「哪裡沒事了?」
柳杉捏著遙控器,手指發力,點了個向下的按鈕。
江風跟他說話,他似乎要很久才能反應過來。
柳杉說:「她老公都死了的話,應該是報仇成功了吧?」
江風:「如果真是她要報仇的話,她老公死是必須的。可是為什麼最後一個死的才是她老公?」
「因為好吃的要留到最後?」柳杉說,「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
江風說:「是嗎?」
過了三刻鐘,葉警官載著一車人來了江風樓下。
他現在是不敢一個人跟柳杉獨處。誰知道那個鬼還有沒有理智,於是便叫上了褚玄良。
鄧邊一直盯著他呢,見狀也要跟上來。
江風說自己要出去一趟,讓他們麻煩看著柳杉。幾人輕車熟路地進來,自己找地方坐下。
褚玄良拿了張引靈符在柳杉身邊亂晃:「你別動,再讓我檢查一下。」
真是不信邪了。
鄧邊身為人民警察,對他這神棍的舉動簡直看不下去,看向別處問:「他家有水嗎?」
葉警官說:「自己找唄。不是冰箱就是倉庫。」
江風去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褚玄良技窮,還是一無所獲,跟著柳杉看電視。
「你回來了?」褚玄良猜他是去地府了,「查到什麼了?」
江風三兩步朝著柳杉走近。
柳杉見他神色不對,站了起來問:「怎麼了?」
江風對著柳杉的肚子就是一拳。柳杉瞬間變了臉色,嘴巴張開,向外乾嘔,整個人滑了下去。
葉警官驚道:「臥槽!你幹嘛呢?!」
江風一聲不吭,又打了一拳。
葉警官正想去拉開他倆,走到一半,第二拳下去,卻從柳杉的嘴裡溢出一絲陰氣。
那陰氣濃厚,連葉警官也看見了一團類似黑霧的東西。
葉警官:「臥槽!」
褚玄良跳腳,跟著道:「臥槽!」
柳杉想要逃跑,還是被江風單手抓著肩膀,發現自己竟然掙脫不開。
江風重新緊了緊手指,第三拳緊跟著落下。
裡面的東西在重擊下再次躥出來一截。隱約可以看見,是一個頭。那應該是一個長髮的女人。
鄧邊整個人都不好了,捂住起滿雞皮疙瘩的手臂大叫:「臥——槽——!!」
那頭蠕動著,還想鑽回去,被江風趁機一手抓住,向外扯了出來,甩到一旁。
柳杉的身體也跟水似的蕩了一下,眼神迷離,又很快恢復正常。
江風放開柳杉,過去按住女鬼的脖子,把她壓在地上,冷笑道:「呵。我就說,為什麼會沒有鬼的陰氣。」
柳杉失去禁錮,反應過來,眼珠子亂轉,似乎是自己知道被發現了,準備逃跑。
葉警官頓時亂了手腳:「現在怎、怎麼辦?我攔還是不攔啊?」
他伸出手要擋住柳杉的去路,原本跟正常人似的柳杉,卻從他掌間穿了過去。
「臥槽臥槽!」葉警官跳腳,甩著自己的手道:「手廢了!這什麼玩意兒啊!」
褚玄良一張符拋了過去,貼在柳杉身上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去!」褚玄良也震撼道,「他是什麼?是人嗎?」
江風兩邊難以顧忌,又不能讓柳杉這樣跑了,喊了聲把女鬼交給褚玄良,親自去追柳杉。
褚玄良還在淩亂,一時沒有接到江風的暗示,讓女鬼有了行動的機會。
女鬼再次朝著柳杉衝去,柳杉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張開嘴要把鬼吞下。
江風先一步巴掌拍在他的嘴上,堵住了他的口,同時將他按下。女鬼從上方穿了過去,終於被遲了一步的褚玄良放倒。
鄧邊深吸一口氣,似乎快背過去了。
葉警官給她順氣:「穩住穩住。你可以的!」
張瑤的鬼魂被符籙灼燒得發疼,在一旁翻滾痛叫。
然而沒人在意她,眾人目光都聚在柳杉的身上。褚玄良盯著問:「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活物嗎?」
江風說:「是魑魅又不是魑魅。魑魅是山中異氣所化,他是窮奇吞吐濁氣所化。」
葉警官:「窮奇?那種東……神獸真的存在嗎?」
「窮奇是天神、怪獸、惡人三位一體的神獸,有相傳其父為風神,也有說是少昊白帝。可以蠱惑人作惡,但也會幫助人類驅逐妖獸。可禦天地魑魅。據傳後來被舜帝擊殺,但是他住過的山脈,因為他的吞吐,漸漸化形出了幾隻魑魅。」江風說,「柳杉繼承了他的一部分特製,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妖,也不是神。喜歡親近人類,善於偽裝。但完全沒有是非觀念,容易受人類的意念影響。」
葉警官:「什麼意思啊?」
江風說:「如果他吞了個好人,他就會忍不住地去做好事,還會影響別人也開始做好事。反之亦然。他扮成人類混進城裡,不小心吞掉了死掉的張瑤的魂魄。然後自身的情緒跟著受到影響,又開始不斷影響蠱惑身邊的人。」
「是她!」柳杉特別委屈,指著張瑤說:「她特別煩人!每天在我樓上哭啊哭的,還想過來殺掉我,我才吞掉她的!」
「你家裡長輩沒告訴過你,不要隨便亂吃東西嗎?」江風按住他的脖子,威脅道:「把你吃進去都吐出來。」
柳杉瞪大眼睛:「啊……沒說過啊。」
江風催促道:「快點!」
柳杉張開嘴巴,將手從喉嚨裡伸進去。
他的手就跟水波一樣,搖啊搖,無限伸長,流進肚子裡。
鄧邊大氣不敢出。
就見柳杉慢慢從肚子裡拉出了一大團東西。那大團東西舒展開,發現是一些乾淨的魂魄。
有貓狗的魂魄,有人的魂魄,還有各式各樣的動物。獲得自由後從大門飄了出去。
「我去……」葉警官打了個寒顫,「他這是,罪孽深重啊?」
「不是,他不以魂魄為食。但是因為喜歡人類,會吞掉人的魂魄讀取他們的情緒,同時慢慢消除冤魂身上的戾氣,然後送他們去投胎。」江風說,「一般吃完就吐出來了,不過這隻隻吃不吐。」
柳杉吐完打了個嗝。
眾人:「……」
「我出來找我們的山神。」柳杉問,「你有事兒嗎?」
江風額頭青筋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