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艾琳諾

　　歐泊特踉蹌的放下背後的箱子，汗水混合著泥土從額角滴落下來。

　　「哎呀！」身後發出一聲呼叫，整條隊伍停了下來。腳邊原石滾了一地，歐泊特回過頭，原來是卡洛德的箱子翻了。

　　「你怎麼回事？」一個身材高大的士兵拿著電棍走了過來，啪啪啪，幾下毫不留情的敲打在中年男子的背上。

　　卡洛德被打的躺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來。

　　「長官！別打了！他生病了，再挨打會死掉的！」歐泊特一邊飛快的撿拾著地上的原石，一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士兵停下手中的動作，朝著卡洛德啐了一口才大搖大擺的走掉：「有病就在家裡躺著，別跑來礦場拖累大家進度。」

　　卡洛德艱難的爬起身，和歐泊特一起把原石收進箱子裡：「咳咳……謝謝你，歐泊特。家裡沒有食物了，我老婆也累病了。咳咳……總不能真的讓老婆孩子餓肚子。」

　　歐泊特安慰他道：「沒事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多幹點兒，等晚上多領點食物再給你們送一份。」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卡洛德感動的連連鞠躬。落井下石的人不少，雪中送炭的卻不多。

　　在這樣嚴酷的環境下，大家都是有了上頓沒下頓，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歐泊特願意把領到的食物分給別人，實在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等我病好了，咳咳……一定加倍幹活，把食物還給你。」卡洛德說著說著流下了眼淚：「以前我老是抱怨生活辛苦，看來是太不知足了。咳咳……有充足的食物吃，每週都能休息一天，一個人工作也能養家。和現在比起來，過去的日子已經算是天堂了。」

　　歐泊特把整箱原石搬到集合處碼好。趁著周圍的巡衛兵們不注意，拍拍卡洛德的肩膀道：「別這麼悲觀，總有一天我會離開艾琳諾的。等到我在聯盟站穩了腳跟，就把你們這些熟人都給帶過去！」

　　卡洛德無奈的搖搖頭……這個歐泊特還是這麼天真，一天到晚做著能夠離開艾琳諾的美夢。算了，在現下的這種世道，有夢心裡還有點希望，自己就不要去打擊他了。

　　午夜時分，地面上已經下了寒氣。歐泊裹著一件破舊的夾克，哆哆嗦嗦的走在回家路上。

　　他剛剛給卡洛德家送去了幾斤香腸和一些乾麵包。在他們的感恩戴德中，留下一起吃了頓晚餐。

　　礦場裡的下班時間很晚，這樣耽擱了一會兒，也就到了半夜。

　　歐泊特進入房門，想著第二天一早要繼續工作就一陣頭疼。疲憊的拉開電燈後，男人差點驚叫出聲。自己家的沙發上，竟然坐著兩名及其俊美的陌生人。

　　「你們是誰？」歐泊特警覺的退到門口。

　　「你把我忘了嗎？」亞倫開口說道。熟悉的聲線讓歐泊特震驚極了。

　　面前的男子小麥膚色，黑髮如絲。鼻樑高挺，嘴巴豐潤，下頜線條銳利流暢。唯有一雙栩栩生輝的眼睛還能看的出一絲熟悉的色彩。

　　「是你？薩米？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圍著亞倫前後左右的打量了一番，歐泊特點頭稱讚道：「你這次的易容可真帥，比原本的樣子要好看多了。」

　　亞倫：「……」

　　算了，還是不要告訴對方這才是自己的真容了。

　　原本還有些擔心殘酷的生活會把歐泊特折磨的夠嗆，然而這個傢伙貌似天生少根筋。看著對方仍然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亞倫放心下來。

　　他痞痞的咧嘴一笑，雙目間彷若含著星辰，對著歐泊特賣起了關子：「臭小子，你猜猜我們是回來幹什麼的？」

　　「還能是幹什麼的？」歐泊特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撇撇嘴：「當然是帶我離開的了，你們也來的太晚了。」

　　亞倫：「……」好吧，看來自己並沒能給他一個驚喜。

　　科林無語的看著面前這兩個還有閒心敘舊的人，皺著眉頭說道：「抓緊時間，我們還有很多正事要辦呢。」

　　安排好的商船已經在排隊進港，他們時間緊迫。人心難測，幾日之內，要說服這些礦工們偷偷離開，連一向運籌帷幄的科林這次都沒有把握。

　　歐泊特仔細打量了一番開口說話的Alpha：「你就是上次抱著薩米過來的那個黑髮小子吧。」

　　科林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歐泊特就一副我猜對了的表情自豪的說道：「聽你說話就知道了，除了臉變得好看了點兒，討人厭的口氣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亞倫：「噗……」

　　科林：「……」

　　這個可惡的小子，等到上船以後，他一定要找個機會單獨收拾一頓！

　　「咳咳！」亞倫咳嗽了兩聲，正色說道：「其實我們這次不光是來帶你一個人離開的。」

　　科林用手指敲著沙發補充：「我們要把艾琳諾的礦工們全部帶走，雖然沒有聯盟的身份，但是可以給他們發放厄斯的身份。」

　　還能把其他人也帶走？歐泊特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給愣住了。

　　「他們肯定都願意的！」他激動的點頭如搗蒜：「明天我就去通知所有人！這下大家都有好日子過了！」

　　然而第二天，歐泊特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家中，告訴亞倫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的話。艾琳諾的礦工們不光沒有如他所想的歡欣鼓舞，反而把他群嘲了一頓。

　　「都怪你的信譽太差了。」科林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他和亞倫沒有機會接觸到其他礦工，靠的就是歐泊特這個溝通平台，沒想到這小子混的這麼差，竟連一個相信他的都沒有。

　　「我已經盡力了。」歐泊特委屈的申辯道：「今天一大早我就把所有人集合起來，通知大家準備離開艾琳諾。結果他們竟然對我冷嘲熱諷，還說我又在做白日夢了！」

　　亞倫聽到這裡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瞇起眼睛摸摸下巴。看來大家不相信歐泊特，除了因為他的信譽差，還因為沒有人相信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聽我說。」亞倫對著歐泊特勾勾手指：「你明天……這樣……再這樣……」

　　歐泊特聽著聽著睜大了雙眼，自己今早苦口婆心的勸說都沒人相信，對方的主意真的沒問題嗎？

　　亞倫對著歐泊特肯定的點點頭道：「你就按照我說的來做。我敢保證會有人來找你。」

　　笠日，歐泊特一大早來到嘈雜的礦場，他背著一個大背包，裡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著些什麼寶貝。

　　礦場上的工友們調侃他道：「歐泊特，你去聯盟回來了嗎？背了一個這麼大的包？」

　　歐泊特沒理他們，只是坐在角落，避開人群，從裡面掏出了一個紙包。他小心翼翼的打開外層，一股濃郁的焦香就從裡面漂了出來。

　　是烤雞味兒！所有礦工們的眼睛都瞪直了。自從管制以後，他們累死累活才能領到一些乾麵包和香腸。像烤雞這種不易儲存的食物，已經很久都沒有吃到了。

　　卡洛德坐到歐泊特的身邊，看著對方手中的烤雞口水直流，他小聲問道：「歐泊特，你哪兒來的烤雞？不會是偷來的吧？」

　　歐泊特看了看周圍，捂緊手中的背包，附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不要告訴別人，我馬上就要離開艾琳諾了，這是厄斯那邊提前給我發的補給。」

　　他從背包裡掏出了一些糕點和水果交給卡洛德：「這些給你帶回去給孩子吃吧，我也吃不了這麼多。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啊！」

　　歐泊特看著目瞪口呆的卡洛德把手中的食物迅速藏好。又再次重複了一句：「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

　　他有些疑惑為什麼亞倫讓他加上最後一句話還務必要說夠三遍。明明昨天他苦口婆心的勸說都沒人相信，讓他一直強調不要告訴別人，這不是更加沒有人知道了嗎？

　　然而半夜，歐泊特家的大門被哐哐的敲響，睡夢中的青年起床一看，幾十個工友站在門口，卡洛德也是其中的一個。

　　「歐泊特！讓我們也跟你一起走吧！」一群身材高大的漢子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歐泊特張大嘴巴，把這些人全部招進屋內。回憶著亞倫交代的話，故作生氣的拉下臉對著卡洛德呵道：「我不是說了不要告訴別人嗎？怎麼這麼多人都知道了！」

　　接著又對著其他的漢子們說道：「離開艾琳諾可不是免費的，一個人頭要一萬星幣。」

　　「一萬星幣算什麼。」幾個礦工異口同聲的說道：「只要能離開艾琳諾，就是十萬我也肯拿出來。」

　　歐泊特擺出一副猶豫的表情道：「你們讓我先去問問厄斯那邊的貴人再來答覆。記住！這件事情可千萬千萬不要再告訴別人了！」

　　五天以後，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城郊的廢棄商場內聚集著上千號的礦工。

　　「一個個的來，不要插隊。」歐泊特和卡洛德等幾個第一批的礦工站在一旁維持秩序。其他礦工們排著隊上前把一排排姓名登記在全息屏上。

　　兩天後，安排好的飛船會正式進港。這一次聚集在這裡的只是礦工代表，他們每個人手下都有上百號的名單提交。亞倫粗略的統計了數據，整個艾琳諾幾乎三分之二的人口都要離開。

　　歐泊特鬱悶的捧著腦袋，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苦口婆心的勸說沒人相信，而反覆強調不要告訴別人以後，事情反而有了轉機！

　　「別想了。」科林拍拍他的肩膀：「憑你的智商是不會明白的。」

　　歐泊特：「……」

　　格蕾號是隸屬於聯盟最大的珠寶公司群星公司的貨運飛船。它體型龐大，一次可以運輸普通飛船三十倍的貨物。

　　為了讓格蕾號能夠順利進港停靠，礦場內其他的飛船早就都被安排清場，預留出了足夠的空間給這艘龐然大物。

　　「你們一次性吃的進這麼多原石嗎？」另一家小公司的採購員湊過去八卦的問道。

　　群星的船員不屑的翻了個白眼：「你知道群星每年的利潤是多少嗎？現在原石這麼便宜，我們老闆說有多少要多少。就是這整個艾琳諾的原石，我們都可以買下來。」

　　群星的採購經理走下飛船，樂呵呵的和沿途的巡衛兵們打著招呼。他摟住負責監督礦工們的Beta士官肩膀，把一顆成色不錯的裸石偷偷的塞進了他的手裡：「兄弟，看看我們公司的船。這麼大的船，這點礦工搬上三天也搬不完啊。能不能幫幫忙，再給我多找一批人來。」

　　士官不動聲色的接過裸石，輕聲說道：「不是我不想找啊，而是礦工們的分工不同，有的人搬礦，有的人挖礦。都去給你們搬礦了？這挖礦的人不就沒有了？」

　　「也不差那麼幾天吧。你看看我的船不開走，你們挖的礦也搬不出去啊。」經理說著又塞了一塊價值不菲的裸石到士官手中：「讓他們先來幫我把礦全搬了，伙食我包。另外再多付你們百分之十的運輸費。」

　　「呵呵……想法不錯，不愧是大公司的經理。」士官的目光在採購經理的全身掃蕩了一圈，正色挑眉道。金家的礦是定好價格的，多出的那百分之十的運輸費，實際上是直接進了他們的腰包。

　　「哪裡哪裡，比不上您年輕有為，玉樹臨風，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士官。」

　　不苟言笑的士官終於勾了勾嘴角，發出一聲哼笑。

　　「你給我等著。」他斜了經理一眼，撂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便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士官從礦洞回來，身後帶著一隊隊排列整齊的礦工。他對著經理乾咳了兩聲，意味深長的道：「滿意了嗎，你要的人我可都找來了。」

　　經理立刻眉開眼笑的對著士官說道：「滿意，滿意極了。」

　　他朝著礦工們搓了搓手掌，大聲呵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給我搬礦！」

　　「是！」礦工們一反平日裡懶散疲憊的狀態，立刻精神抖擻的加入了搬礦的隊伍。不一會兒，數萬名礦工排著隊搬礦的壯觀場面就出現在了礦場之中。

　　士官一把摟住經理的腰，在他的耳邊吹了口氣道：「那邊的小酒館很不錯，陪我去喝一杯怎麼樣？」

　　經理：「……」

　　一小時後，臉上帶著兩個巴掌印的採購經理灰頭土臉的回到船上。

　　「洛里斯，你臉上的勳章看起來很醒目嘛。」亞倫坐在桌子上咧嘴嘿嘿的傻笑起來。

　　洛里斯整個人軟倒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哀嚎道：「現在的人真善變，前一秒還叫我小寶貝，後一秒就把我打成這樣。要不是為了維持採購經理的形象我早就還手了！」

　　科林投以一個鄙視的眼神：「你肯定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情……」

　　「冤枉啊！」洛里斯勾了勾嘴角，玩世不恭的說道：「我只是告訴他玩玩可以別帶感情，因為我的心裡早就有另一個人了。」

　　「那你的兩巴掌挨得可不冤。」亞倫翻了個白眼吐槽：「隨便玩玩什麼的不是在玩弄對方的感情嗎？」

　　「不是……」洛里斯回道：「你們猜錯了。他說我侮辱他的審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還妄想他會和我談感情。」

　　科林：「……」

　　亞倫：「……」

　　突然覺得他倆還是挺般配的……

　　格蕾號的搬礦隊伍一直忙到了深夜。執勤的士兵們早就下班，礦場上只剩下了零星的幾個衛兵。

　　「怎麼感覺搬礦的人越來越少了？」一個大鬍子士兵打著呵欠問道。

　　隔壁的同事沒有回答，只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原來他已經靠在燈柱下睡著了。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搬礦的工人們抬著最後幾隻箱子進場。大鬍子士兵這才發現哪裡不對！一直沒有人登記離開，怎麼礦場上只剩下幾百號礦工了？

　　「你們怎麼回事？人呢？」他指著礦工們暴呵一聲，端起手中的光子木倉瞄準了還沒上船的人。忽然脖子根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地上。

　　「快上船！」群星的船員對著剩下的礦工們喊道。

　　同時，執勤的衛兵們發現了異動，艾琳諾的警報聲全城拉響。

　　「人員到齊。準備關閉船艙，馬上起航！」負責清點人數的船員看了眼計數器，伸手拉下了閘門開關，格蕾號的艙門緩緩收起，飛船漸漸升空，嗖的一下加速駛離了整片星域。留下了礦場上一群衣冠不整，剛剛從睡夢中趕到的士兵！

　　巨大的船艙裡，所有的木箱已全部拆開，數不清的人從裡面爬了出來。

　　「我們成功了！」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聲喜悅的歡呼，緊接著幾十萬人的歡呼聲響徹了整個船艙，所有人喜極而泣的相擁，他們終於能離開艾琳諾了！

　　「看啊！那是艾琳諾！」一個孩子指著窗外的星球說道。

　　一些孩子便圍在窗口，激烈的爭論著自己的家在星球的哪個地方。格蕾號越飛越遠，孩子們也失去了討論的興趣。艾琳諾在眾人的視野中漸漸的變成了一個黃灰色的小球。

　　「怎麼了？」亞倫拍拍看著窗外發呆的歐泊特的肩膀。

　　「薩米，我最大的夢想就是離開艾琳諾。但是當我真的離開它了，卻發現自己捨不得。」歐泊特偷偷的揉了揉眼睛。

　　亞倫有些理解歐泊特現在的心情。離開艾琳諾一直是他多年來最大的目標，突然得以實現，歐泊特大概是一時間找不到奮鬥的方向了。

　　「會回來的。」科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兩人的身後，他指著幾乎消失不見的艾琳諾道：「把這個當成你的新目標。下一次帶著所有人，以聯盟公民的身份堂堂正正的重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