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古武】

　　這一次活動是周家老三一手操辦的慈善拍賣會。

　　五區人都知道周家廣播善德的名聲，周老爺子信奉佛教最是樂於結善緣，因此周家子女時有這樣的舉措在周老爺子面前爭些彩頭。

　　周三用心良苦，抱著同樣心思自然不會只是他一個。

　　那些人不論是要討好周老爺子還是有意靠攏周三，都不會錯過這一場盛事。

　　周三那位鄭副董的手下在到處尋著門道討他一份請帖的時候正和方董事喝茶，當下自得中帶著些不屑地道：「嗤，還算他識相。」

　　他看了眼無動於衷的方董事，喝了一口茶，道：「管他什麼來路，下了韓棟的面子我就高興。」轉頭就施捨似的對屬下說給鄭董事一張請帖，免得別人說自己怠慢了遠客。

　　他和韓棟韓總經理很不對付，方董事自然清楚這一點，對他的決定也不意外，只不過還是提醒了一句：「鄭晉峰此人不一定可信，至少我到現在還摸不清他的來路。」

　　「能有什麼來路？他要是真有能耐還能頂上那個替死鬼的位置？」周三全然不在意地道。

　　那位副董事的淒慘結局就有他一分力在，這個充其量不過是找來充數的鄭晉峰在他看來比那替死鬼還不如呢。

　　「老方，你就是謹慎太過，他就是不可信又怎麼樣？咱們難道指著他做什麼事不成？不過是給個臉面，讓他明白著點在這裡誰才是正主兒。」

　　方董事聽了，雖還有些顧慮，但也不再多言，轉了話題道：「不瞞三哥，我今天是要來向你請教一件事。」

　　周三哼了聲：「是為了任佑那小子吧？」

　　周三語帶不滿，卻不是針對方董事，老爺子對任佑的看重不說別人，他自己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不等方董事找好措辭詢問，周三就已說道：「也不知是老爺子哪一路的舊交，月前死了還沒臉沒皮地叫他孫子投靠到我們周家。」

　　一句話將任佑的背景和周家子孫撇開關係。

　　「老爺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還真就讓他在周家住下來了！也是那小子投機取巧，據說在國外生活了幾年，那什麼詩書禮教學的比我們這從小戒尺打出來的還好。我家老爺子你還能不知道，就好這個。白白叫任佑得意，連我們這些正經兒子都叫老爺子好生一番嫌棄！」

　　這是老爺子給他的解釋，他自己不見得相信，早有幾分揣測那任佑是老爺子某一個不能曝光的關係網上的人，來這裡的目的也不單純。

　　但老爺子既這麼說，他對外人自然不會多透露半分。

　　方董事不疑有他，見他不掩厭惡，沉吟道：「那曉寧的意思呢？」

　　周三怎會不明白他一是關心周老爺子的態度，二是擔心他兒子和侄女周曉甯的婚事出現變故。

　　畢竟是合作很久的夥伴了，周三也不介意他打聽，聞言道：「放心吧，不論那丫頭怎麼想，關鍵還在老爺子的態度。」

　　「那老爺子……」方董事心一驚，在他看來周老爺子對那叫任佑的年輕人比自己兒子不知道滿意多少倍，將唯一未婚的小孫女嫁給他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周三看出他的顧慮，當下嗤笑道：「你也別太看重那小子，怎麼蹦躂還不是個外人？至少我看老爺子是不支持他和曉寧交往的。這點，你儘管放心。」

　　方董事這才算鬆了一口氣，復又說起這一次慈善晚會，待周三炫耀滿意了，才算散去。

　　活動當晚，豐凰會所門前停了不少車。

　　豐凰會所是一座臨空建築。其奢華程度註定了對客人消費能力苛刻的要求，能來這裡的人不多，今天已是格外熱鬧。

　　周家老三包下了會所整整一層，用作宴客和拍賣之用，一眾人吃好喝好聊好，才正式入了拍賣大廳。

　　這中間還鬧出了一個小插曲。

　　周家的寶貝千金周曉甯不願同方董事和方志安坐在一起，吵著要到後一排和任佑一起坐。被三叔（周三）呵斥了，滿臉委屈，看著安慰她的方志安更是厭煩，一整晚眼神看展覽臺上的拍賣品的時間都沒有回頭看任佑的時間多。

　　封傲的座位並不靠前，在第七排，不過也並不影響他看拍賣品。

　　燈光打在展覽台的正中央，邊上兩面放映螢幕將中央旋轉的罩著玻璃和紅布的拍賣品放大，方便在場各個方位的人看。

　　展覽高臺旁的司儀洋洋灑灑一通開場詞說罷，將周家、周三對社會的回饋愛護之心讚嘆得高尚無比，贏得滿場掌聲，才堪堪進入正題：

　　「今天我們要拍賣的物品，都是極其難得的珍品。大家可以看到我們的鑒定師，這七位都是業界內非常權威人士，競拍前也將由他們向大家做公正的鑒定和介紹。那麼，接下來，請看第一件拍賣品——千年前官窯出品的白瓷碗！」

　　封傲來五區之前，鄭老爺子也給了他一筆錢，數量不大，這種天價亂飛的場合自然沒有他參與的餘地，不過也是在這裡坐坐，樂意就看看熱鬧，不樂意就撐著額頭假寐。

　　看過前面的拍賣品之後，封傲就失了興致。

　　這些古味十足的收藏品在時人眼中價值不菲，但他從前日常用度，隨意拿出一件來都比這些被鑒定師和競拍者哄抬得珍寶一般的東西強。

　　所謂珍稀，以稀有才能珍貴，對於一個見慣了『珍品』的人，難免不以為然。

　　他疊著雙腿，坐得筆直似乎在認真地看，在侍者來添熱茶的時候也應對自然，昏暗的燈光下絲毫看不出他閉眼假寐的狀態。

　　又是一陣轟隆的掌聲響起，比之之前熱烈許多，這是要開重頭戲了。

　　封傲這才睜開眼來。

　　原來拍賣會已經步入尾聲，臺上正在競拍的已是壓軸的最後一件拍賣品。

　　展臺上旋轉著的，是一架七弦古琴，外觀樸實，琴身上雕刻著低調神秘的紋路，單是觀賞價值就十分高。而這樣一件拍賣品能成為此次拍賣會的壓軸，自然不會只是一架古琴這樣簡單。

　　鑒定師這樣介紹道：「這架古琴出土的地方非常稀罕，相信在座的各位，對五十年前現世的玉瑤古墓都不陌生，在那一次出土的珍貴古物中就有如今被陳列在國民博物館的韶華舞壁畫。」

　　見在座的人露出驚訝的神情，鑒定師滿意地笑道：「不錯，這架古琴便是出土自玉瑤古墓。」

　　封傲雖未聽說玉瑤古墓，但見在場的人露出熱烈的神情也知道冠上這個名頭，這架古琴的身價已是上了一個臺階。

　　「各位都知道玉瑤古墓中的奧妙，雖然到現在也沒有人能真正破解古墓中墓誌銘上所言的『以音攻伐，撼天動地』的真實性，但各位都知道，當時墓中編鐘奏響子時，探入墓穴中的學者們都莫名受重傷，倖存下來的人都證實了這些樂器確實可以以音殺人的事實！」

　　「我們今天有幸能得見這一架古琴，雖然目前還沒有人能破解其中機關，甚至沒有人能奏響這一架古琴，但它的價值，不需要我多費口舌。」

　　封傲聽到這裡，心下不由不屑。

　　給這架琴冠上再多的噱頭，也終歸就是一架琴罷了，而且還是一架無法彈奏的廢琴。他當然清楚以樂器為武器的方式，不過，聽這些人說，這種武學早已經失傳了，現在也沒有人能破解其中奧妙。

　　也就是說，即便這架琴是假的，買主也無從證實。

　　不過他也清楚，在場的並沒有多少人在意這些，他們只需要付足這一場拍賣會壓軸物品的最後籌碼就可以了。

　　……這也是封傲的無趣。

　　文明發展到今天的地步，對於這些崇尚古文化的狂熱分子，這架古琴可以說是超脫凡俗，其價值哪裡是封傲這種對風月沒半點興趣的人所能瞭解的。

　　鑒賞師介紹完後，主持人繼續道：「作為拍賣會的最後一個物品，我想在這裡和各位重申本次拍賣會的意義。拍賣所得的一應財產，我們將分毫不剩地無償捐獻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們，感謝大家的支持。那麼，現在起拍，起拍價不得低於一百萬。」

　　話音才落，就有人在各自的拍賣板寫上數字。

　　不斷有數字在大螢幕上出現，每三十秒就會特寫出當前最高的拍賣價格！

　　封傲旁邊的人大概後繼無力，此時對著展臺上的物品唏噓不已，停手後對封傲道：「其實這架古琴放到市面上拍賣，也就值這個數。」他比劃了個『三』，意指三十萬，不過在這地方，當然不會有人提出異議，相反，他們非常樂意為此買單。

　　「不過，當時玉瑤出土的一管玉簫，現在被某個隱世家族買走了，你知道那些人沒有聞到稀罕物都不會現身的。現在玉瑤出土的物品在這些人家是越炒越熱，周三爺這一次真是下了大功夫，連這樣的寶貝都拿出來。」

　　封傲回以一個微笑，但也注意到他口中的隱世家族。

　　這個世界他終究瞭解的不甚透徹。

　　他清楚鄭家地位超凡，但也在這些諱莫如深的態度中，敏銳地察覺真正有份量的還是一些在世人面前很少出現的底蘊深厚的隱世世家。聽這人的意思，這些隱世世家中似乎有涉及武學……

　　古琴最後被一個本土的富商拍走。臨散場時，富商邀請眾人吃飯，地點就在豐凰會所，不過周三以其他事推辭後眾人也都興趣缺缺，只有幾人給面子答應了。

　　封傲沒有走成。他是被子公司一個話未說過幾句的同級副董事留住的，聽說這位富商和公司有一個專案正在合作，恰好是封傲的職責管轄內，不得駁了對方的臉面。

　　飯桌上有人起哄要瞧一瞧古琴的風貌，富商也沒有拒絕，高高興興地讓人將古琴請了出來。這樣拍賣得來的物品，原本的價值不就是呼朋喚友觀瞻一二以彰自己的能耐麼。

　　眾人就近看，無不誇讚，那人似乎對封傲這個唯一的生面孔很是照顧，此時將古琴往封傲面前遞了遞，笑呵呵地道：「鄭副董，聽說您是從一區過來的，見識的東西肯定比我們這些粗人多多了，你也賞臉給掌掌眼，看看我這琴如何？」

　　「客氣。」封傲也笑，他接過古琴，觸手的感覺倒是讓他覺得新鮮。

　　這並不是一般木頭打磨成的琴，而是一種動物的骨頭做成的，只是外表和紫檀木很像。他沒有細看介紹資料，因此還不知它竟是骨頭做的。

　　封傲隨意地拋了拋古琴，那種任意把玩的姿態，險些沒讓在場的人變了臉色。他們對這樣的古物最是愛重，哪想到封傲竟是這般作態。

　　那富商正要說什麼，卻見封傲一掌托著古琴，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撫過，隨意地屈指勾起琴弦，只聽——

　　「叮」的一聲，古琴鳴響之時，封傲身前的酒瓶應聲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