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起航】

　　以封傲遠道而來需要休息的理由，封傲是在第二天傍晚才見到子公司的領導層。

　　接風宴的地點是在朝陽樓，豐市最好的飯店。

　　來接人的是那位韓總的張助理，方董事的鄧秘書沒有出現，不知是不是代表他們已經放棄籠絡這位做派沒有半點強硬的副董事。

　　想來也是，好歹是新上任的副董事，新官上任別說一把火沒燒起來，反而亦步亦趨地跟著別人安排的步子，瞧著要麼是對這個位置不上心，要麼就是沒脾氣沒手段好拿捏的。

　　哪一種，都不被人看好。

　　秘書助理們也有自己的交際圈，李輝並沒有和封傲同一屋，而是被熱情的張助理拉到了另一間包廂裡。

　　李輝人緣向來不錯，雖然迎合上意這方面做得不好，當初跟在前任東家身邊時就和旁的秘書助理處的十分要好，這也是他一個沒勢力的助手能在兩天時間裡將五區子公司的資訊打聽出來的原因。

　　他喝了幾杯酒，對誰都是有說有笑，甚為融洽。

　　他眼下擔心的是自家的副董事大人，也不知道在飯桌上會不會因為冷了別人的場而把事情弄得一團糟。這兩天他也算看明白了，封傲這人不是會冷臉吼人的，可脾氣大著呢！

　　要是李輝現在看見舉著酒杯左右逢源的封傲非要把眼珠子瞪到脫窗。

　　事實證明，李輝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他封傲雖說狂狷慣了，卻並非得意忘形之人。

　　前世他統領魔教，又被世人視作無惡不作人人得而誅之的反派，自然沒那個必要賣誰面子，放低身段。如今時不與人，他向來拿得起放得下。

　　況且他有自己的打算，既要將五區定做自己白手起家的第一步，在座的這些人打好關係自是少不了的。

　　三杯酒下肚，封傲酒氣上臉面色發紅，帶笑的模樣看起來帶些儒雅。斯文英俊，不勝酒力，這樣的形象讓一班子人對這位一區空降下來的外來者抱著的戒心輕了幾分。

　　韓總經理中年發福，站著就是要表現自己肚量似的，笑起來的時候臉上也是一團和氣。

　　此時他拍著封傲的肩膀頗為親熱地道：「鄭老弟初來乍到，要是有什麼不習慣的一定得告訴老哥，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這生活上料理妥當了，辦事也更得力不是？」

　　有幾人紛紛附和，關懷之下推杯換盞，讓飯桌上更是熱鬧。

　　倒是那位清瘦的方董，面相上比韓總看起來幹練許多，性格也更為沉穩。從頭至尾說的話都不多，雖也不至於冷落了今日宴請的主角，到底比不得韓總的熱絡。

　　飯桌上也是楚河漢界分明，不難看出子公司雙方勢力相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連對他這個外來者加以掩飾都懶得。

　　子公司的局勢由身為總經理的韓棟和股份佔據最多的方董牽頭，韓棟等人對他似乎有籠絡的意思，而方董一行對他也是禮數周全，想是他還沒有明確站隊，也有納入陣營的意思，不過觀望的意圖更加明顯。

　　封傲心裡門清，在方董接了一通電話告辭離席的時候也不出言挽留，聽韓總說道：「鄭老弟別介意啊，老方是日理萬機，事情一來就是我也留不住人的，不是有意疏忽你。」的時候也未多加表示。

　　這頓飯吃了近三個小時，一眾人便三三兩兩相繼離開，餘下人事總監余長恩和公關步主任宋衛東及兩人的秘書繼續招待遠客。

　　這兩人都是韓總經理的擁護人，此時留下用意再明顯不過。

　　作為東道主對這一次的接風宴他們準備充足，封傲聽他們說要到豐凰會所，托言累了，婉拒。

　　雖說不清楚那個豐凰會所是幹什麼營生，可左右不過那幾樣，美人美酒，他可沒興致在一句句暗藏機鋒的話中享受這些。

　　宋主任道：「哎呀，看我這事辦的！鄭董事既然累了，正好我們到會所裡捏個肩洗個腳好好放鬆放鬆，晚上也能睡個好覺啊！」余總監也說這主意好，豐凰會所裡的按摩師手藝沒得說！

　　封傲見推辭不過，便就答應。

　　宋主任很是健談，一路上沒少給他講那座建築是什麼有什麼故事，這條街又如何。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市人，要論在本土打拼到這個位置並非易事，聽說岳丈家在當地能量不小，給了他不少依持。

　　給他們按摩的是三個高挑漂亮前·凸·後·翹的美女，纖纖玉手在男人赤條條的背上碰來碰去，不一會兒就上演了半推半就的戲碼。這樣一比較，來了之後一趴下就閉上眼睛一動不動的封傲顯得正經太多！

　　給他按摩的美女先還若有似無地挑逗過幾次，後來見封傲沒反應也就老實地給他按摩了，誰也不是天生就想被人佔便宜的。

　　宋餘兩人雖說手上沒停，可眼睛也沒閑著，一直看著封傲的表現。看他這樣不上道，不悅之下都有自己的考量。

　　沒琢磨出封傲是假正經還是真防備，余總監道：「鄭老弟啊，你對這姑娘還滿意嗎？」

　　封傲這才出了聲，「手藝不錯。」不過比之魔宮裡的人還是差太多了，抱著聊勝於無的心態封傲沒有露出不滿，對按摩小姐道：「再重點。」

　　宋、餘兩人對視一眼，宋衛東上下打量著還閉著眼睛的封傲，道：「鄭老弟，你一個人從一區來的？弟妹他們什麼時候來咱們五區，你提前知會一聲，也好讓我們打點打點。」

　　封傲回答得漫不經心：「她在國外，一時半會不會回國。」

　　出國了？

　　宋衛東又問：「你也就輕我幾歲，該有孩子了吧？念什麼書啊？」

　　封傲有問必答：「有一個兒子，快二十了，跟著他媽媽在國外念書。」說到這裡，他也不勞這些人費心找方式問了，乾脆地交代了：「我老婆也在集團名下混口飯吃，前幾年給調到國外的，逢年過節也不見得回來一趟。」

　　「這不，我孤家寡人一個，她還怕我養不好兒子，把兒子也給弄到國外去了。我在一區還是五區都是一回事，養自己一個也是過日子了。」

　　都是信口胡謅來的話，可就是說得真誠，說話時還用手指點著按摩小姐往哪兒施力，完全是不經思考的話，說著還帶著很大的不滿和無奈，叫宋餘兩人信了九分。

　　也是，要說被下放鍍金，這鄭副董這麼大年紀看著也不像這麼一回事。

　　何況這調令還是那一區鄭家下來的。

　　鄭家出於這樣那樣的考慮注資成立的子公司不在少數，這些具有獨立法人資質的公司都自成一套運作規則，雖然財務報表由鄭氏集團控制，但人事管理方面下放的權利非常大。

　　而五區這家子公司性質更特殊些。

　　早些年鄭家在五區的勢力還沒有完全轉向一區，和七區而來的何家與楊家共同在五區開發一個專案，受何楊兩家之托才建了這家公司以便何楊兩家在五區財務上操作。除了每年的盈利和分紅，鄭家從未干涉過公司的管理，更不說人事調動。

　　這些年何楊兩家在五區的勢力漸大，也是承鄭家的人情，這家公司因此一直保留著，分別派兩家的子弟來管理，時至今日，業務上也做的十分漂亮。

　　業績有了，原本擰成一股繩的公司也出現更多矛盾和分歧。況且隨著何家和楊家關係的破裂，底下小輩也爭鬥不休，這家公司幾乎成了何楊兩家爭鋒相對的縮影。

　　哪怕，韓總經理和方董事原本也只是何家和楊家的女婿，彼此身上的利益衝突也從沒有停過。

　　話又說回來，封傲這位置說白了就是一點實質地位也沒有的副董事，要知道除開這一位，單就稱得上副董事的人公司裡還有十餘個呢。

　　怎麼看，這個人要嘛是鄭氏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親戚，又或者是在鄭氏差事辦的不漂亮才被塞到這裡來的。

　　也怪不得那位方董對這位不上心了，不過對了勢力相對薄弱一些的韓總來說，多一個人也聊勝於無。

　　宋餘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有對封傲下了明確的定位。

　　一場按摩下來，總算是讓招待雙方都得了滿意，封傲和助手李輝也被送回了酒店。

　　李輝之前就被封傲提點過不外說他的身份，一心以為他下來鍍金的李輝只當他不想被以前一區裡的壞名聲牽累，所以也沒叫宋餘兩人的秘書得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過場也走過了，次日就是封傲正式到子公司就職的日子。

　　早上九點，封傲不早不晚，準時到了辦公室。

　　早有人等著他，還是接待他的那位張助理，他帶著兩個人，說是給副董事準備的秘書，讓封傲從其中挑一個協助工作。封傲也沒細看，隨便指了一個。

　　人都帶到眼前了，還有他挑選的餘地？不是這位的眼線，也會是那位的，對封傲來說並沒有區別。

　　倒是李輝絕對助手的位置被人搶去而頗覺失落。轉念一想，在這公司除了自己封傲身邊也沒有別的算得上親厚的人，這秘書還不知道是誰派來做什麼的呢。

　　一經想通便覺滿心熱血，決計要好好盯著這位新來的秘書，免得搞出什麼對他們不利的齷齪事來！

　　這位新秘書姓吳，四十歲上下，看起來十分精明。

　　之前那位副董事走的落魄匆忙，做好工作的交接自然不可能，好在他手頭也沒什麼重要的事，那位幹練的吳秘書三言兩語就總結好了封傲要做的事情。

　　彙報完工作，臨走，吳秘書遲疑了片刻對封傲道：「有件事不知鄭董事知不知道。」

　　封傲從善如流：「什麼事？」

　　吳秘書解釋道：「是咱們五區周家老爺子的七十歲壽辰，就在這幾天了。您剛來，不過周老爺子的壽辰您也得準備準備，周家想必會給您發請帖的。」

　　五區周家。

　　李輝之前便有著重介紹過這一家。此周家和一區的周家淵源頗深，據傳最早時候周家祖上兩個兄弟便是玉石起家。

　　周老大更強勢一些，是當之無愧的周家家主。後來周老二的兒孫輩漸漸和大爺一家分開來，幹起了航空，現在華夏維權會便有一區周家和五區周家之分。

　　兩相比較，一區周家這百年來風頭強盛，將五區周家壓的幾乎沒有出頭之日，因此傳言這大小周家私底下關係極不融洽。

　　不過，他並不打算暴露自己的有備而來。

　　見封傲面露疑惑，吳秘書體貼地對他講述了這周家在本土的崇高地位。

　　周家雖未入股子公司，但因其手上的資源和門路非常多，公司許多專案都依仗周家的幫助、尋求周家的合作。毫不誇張地說，五區這家子公司公司的六成業績都與周家相掛鉤。

　　由此可見，雖然在一區，這小周家的分量被人輕看，但在五區，小周家儼然是龐然大物。

　　介紹完這些，吳秘書最後道：「再有一點，周家的小孫女是咱們方董的准兒媳婦，眼看著明年婚事就會辦了。」

　　封傲聞言，對吳秘書一笑，表示他明白該怎麼做了。

　　五區和一區相比已是核心外的邊緣地帶，但子公司內部資源的爭奪不會因此減少，可以說是更加倡狂。

　　一區那些頂級世家哪個沒對方一點把柄？又是華夏維權會的總部，出一點事都要被放大無數倍，成為全民事件。一發牽動，那就成了一個輻射點，整個世家不論朝野那都得不了好。這也是一區世家中人暗地裡鬥得個你死我活，可明面上對誰都客客氣氣的緣由。

　　可五區偏於一隅，至少不會時刻處於華夏維權會的焦點中，自然顧慮小了不少。

　　不說韓方這兩位家族下派來管理公司的人，還有周家這樣叫公司都要仰仗鼻息的地頭蛇，形勢複雜，還有態度曖昧現在看來和地頭蛇周家牽連頗深的方董事……封傲只聽李輝打聽回的細枝末節，也能想到之前下馬的前任副董事無疑是這場內鬥的犧牲品了。

　　果然，不出幾天封傲就收到了請帖。

　　封傲看完，隨手丟在一邊，打了內線讓吳秘書替他準備一份體面的賀禮。不管吳秘書是哪方勢力，做事倒是沒得說。他對本土的人文習慣瞭若指掌，比對於各方勢力還沒瞭解透徹的封傲和李輝抹黑抓瞎強太多了。

　　壽宴當天，下車前吳秘書還特地和封傲道：「周老爺子作風尚古，豪爽大方，更難得喜好結交願意給晚輩機會，鄭董事不要錯失了這一次機會才是。」

　　道路兩邊停著的一長龍的車，排場盛大，往來的人即便面生也看得出不是一般人，足見周家在五區的地位。

　　而周家做派也應了吳秘書那句豪爽大方喜好結交，單看這大門到客人下腳出鋪了一地紅毯，賓客往來道喜聲不斷，就是封傲這樣在五區上流圈裡的生面孔也沒有受到分毫冷落。

　　在門外迎接客人的周家三子和兩位孫兒打眼就看到了下車的封傲，那儒雅氣質，英俊相貌叫人於千百人中一眼就被抓住了眼球。

　　周三面上疑惑還沒露，左手邊的管家已經低聲替他介紹了，可不就是那位接了替死鬼棒子的新任副董事麼。

　　周三再看一眼，便笑著迎了上去：「想必這位就是鄭董事了吧，果然是一區來的貴客，一身貴氣比我們可強太多了！」

　　封傲頷首，「恭喜，在下略帶薄禮，叨擾府上了。」

　　他這話說得文縐縐的，可幾人沒覺得奇怪。

　　周家在當地慣被奉承，老爺子的喜好也不是什麼秘密，為巴結周家而咬文嚼字的人比比皆是。要說封傲有什麼不同，就是那氣質此那些急功近利的人好上太多，聽他說話如春風拂面，無法叫人厭惡。

　　而且老爺子有特別交代過周三好好招待眼前這位來自一區的「貴客」，周三也要上心一些。

　　一區鄭家的勢力就是小周家也要避讓，雖然從未聽說過鄭家有鄭晉峰一號人物，但其姓鄭又占了一個晉字輩，年齡又與鄭老爺子的子侄輩相近，讓他們不得不多一分留心。

　　這也不怪五區周家消息閉塞。

　　雖然鄭晉峰在一區的世家中某種意義上也是家喻戶曉，但這些世家人都矜持自身涵養，暗地裡看笑話也不會訴之於口，同樣也是不願得罪鄭家。

　　再者，上個世紀末的時候，在華夏維權會管理下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世家謀殺事件，康家上下乃至剛出生的孩子，有名有姓的都死於非命，一個家族就這麼徹底沒落。

　　其後，更有幾家在讀的兒孫被牽扯進惡性綁架撕票事件中，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與損失。

　　故此，這百年來，世家間都默契的保護家裡的小輩，在未成年前除非關係親近的幾家聚會，小輩一般極少出現在人前。

　　鄭晉峰更是十幾年無所作為，除非特意，遠離一區的小周家或五區其他家族對鄭家這位長子連聽說都沒有過。

　　不管周三心裡對這個空降的副董事有什麼想法，他面上都是笑意：「太客氣了，你能來是叫我們蓬蓽生輝啊。」

　　客套兩番，封傲便進了周家。

　　這樣一場壽宴，封傲只當自己是局外人，也不過是隨波逐流走走過場，可卻沒想到，卻在這裡遇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