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好的週末,唐糖因為昨晚熬夜追劇,一覺睡到下午兩點過才醒來,踩著拖鞋從房間裏走出去,她爸媽已經習慣了她一放假就晝夜顛倒的作息,看見她從房間裏出來,也不帶看她一眼的。
“媽,還有飯嗎?”唐糖走到廚房裏,打開冰箱在裏面扒拉著,看看有什麼可以吃的。
“沒了,中午我和你爸隨便吃了點,家裏還有上次你買的速食麵,自己泡。”唐糖她媽媽坐在客廳裏嗑著瓜子看著電視劇,一邊和唐糖她爸爸說:“你看這個女人壞得很,一會兒就要趁著這個男的不注意,虐待他女兒。”
唐糖他爸爸靠在沙發上,玩著手機,眼皮也不抬的說:“你不是看過了嗎?怎麼又在看。”
“你管我。”唐糖她媽瞪了她爸一眼,轉頭就看見唐糖已經換好衣服,看樣子是要出門。
“要出門兒啊?”唐糖她媽問道。
“嗯。”唐糖理了理裙擺的皺褶點點頭。
“和男朋友啊?”唐糖她爸終於從手機裏抬起了頭。
唐糖照了照鏡子,又跑回房間去重新換了一條裙子,“和表姐。”
剛出門,唐糖又跑了回來,“耳機忘記了。”
唐糖她媽數落她丟三落四,她爸又在催促她趕快找男朋友,再不談,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她只能挑人家剩下的歪瓜裂棗。
唐糖嘴裏念叨著:“知道了,知道了。”
沒一會兒人就跑得沒影兒了,她坐上地鐵,聽見身邊有姑娘在討論昨晚她追的那個劇,講的是男女主前世今生,虐戀情深的故事。
世界第一甜:我剛剛聽見有人在討論我安利給你的那個劇了,真的超級好看,你快去看吧。
青青子衿:你都安利我好幾次了,真有那麼好看嗎?
世界第一甜:真的,真的,真的,超好看,不好看我掉頭發掉成禿子。
青青子衿:……不用這麼狠吧,我看還不行嗎。不過前世今生什麼的,聽起來好玄乎,說不定我前世還是個男生呢。
世界第一甜:哈哈哈哈,我也想過,要是我前世是個男人,我前世的戀人找來了,那不是只能和我百合。
青青子衿:你到哪兒了?
世界第一甜:還有兩個站就到,剛剛我聽見那兩個討論這部劇的小姐姐說,最近好像流傳說有一種香,點了就能看見自己的前世,好玄乎啊,要是真的有用的話,我也想看看我前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青青子衿:都是騙人的吧,怎麼可能有。
世界第一甜:我想也是,不過可以問問甜甜姐,他們應該知道。
世界第一甜:我到了,見面再說。
……
“二叔今天來了嗎?”池敬淵側頭朝柳明珠問道。
柳明珠低垂眼睫,“沒有。”
“敬淵少爺,把藥喝了吧。”柳明珠將手裏的碗遞給池敬淵。
池敬淵接過白瓷碗,藥已經不燙了,溫度正好,他一口將藥喝了下去,苦澀的味道暫態間在口中彌漫開來。
“藥我喝了,他什麼時候來?”池敬淵將碗遞給柳明珠。
柳明珠有些不忍,但還是誠實的搖頭,“我也不清楚。”
池敬淵閉上眼睛靠在床頭,捂住時不時發痛的胸口。
從醒來到現在已經兩周了,他卻一次都沒有見過戚意棠,就是他再傻也該明白,戚意棠在躲他。
“兩周了,就算是罰我也該差不多了吧。”池敬淵英氣的眉宇緊緊的擰在一起。
柳明珠歎了一口氣,“二爺哪兒是在懲罰你。”他分明是在懲罰自己。
池敬淵握緊拳頭,“他不是在懲罰我,那為什麼不肯來見我?”
“敬淵少爺,你早點休息。”柳明珠不再多說,拿著碗出了門。
池敬淵閉上眼睛,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他當時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親口和戚意棠說一句喜歡,他心想著,要是這次能夠活下來,一定不能再留遺憾,他原本也不是磨磨唧唧的性子。
可是醒來後,迎接他的卻是戚意棠的躲避,大概是他一次次將自己置於危險中終於惹怒了戚意棠,可是這種事他本來也沒有辦法控制,就是夏雲舟的爺爺也沒有百分之百保證自己能夠每次都全身而退。
可若是讓池敬淵為了愛情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業,池敬淵做不到,至少現在,池敬淵還不覺得自己是愛情至上的人。
池敬淵喝過藥後,有些昏昏欲睡,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夜深人靜之際,窗外吹落滿園桂花香。
戚意棠的身影出現在池敬淵的房間裏,他走到池敬淵床邊,素白的手撫過池敬淵擰成“川”字的眉心,將他的眉心撫平。
金色的光在他的指尖亮起,池敬淵這次身體受損非常嚴重,體內殘留了不少陰煞之氣,這對他的身體而言是極大的負擔,戚意棠不得不花費比平日裏更多的時間給池敬淵固魂。
池敬淵的臉色逐漸變得沒有那麼慘白,戚意棠摸了摸他的臉,大拇指在他的臉頰上摩挲著,疏淡的瞳孔被一團墨雲席捲,暗濤洶湧。
“小淵……”
滴答滴答的水聲在池敬淵的夢裏響起。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他才發現自己正漂浮在空中。
天空烏雲密佈,正在下雨。
長長的回廊上,有一個稚嫩的少年不知從何處走來,他有一頭黑色長髮,只是看起來有些枯黃,頭上用一根木簪簡單的束著,纖細修長的身上穿著一件黛藍色的寬袖大袍。
“哪兒來的鳥兒?”少年在柱子一角發現了一隻小鳥,應該是下雨天沾濕了羽毛,落在此處的。
走近了,池敬淵才看清,這個少年的模樣,雖然五官稚嫩,還未完全張開,卻已經能夠窺見以後的風采。
是少年時的戚意棠。
少年明眸皓齒,臉上卻不見半點笑容,冷著一張臉,他將那鳥兒放在手心,轉過一個拐角,進了一間屋子。
“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因為有屋簷遮擋住,池敬淵雖未看見戚意棠的臉,卻聽得出他聲音裏的雀躍,和剛才那個冷面少年彷彿不是一個人。
他在和誰說話?
池敬淵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醒來卻什麼也記不得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覺自己腦仁有些疼。
窗外有桂花香飄入,他這時候才察覺到已經入秋了,再過些日子,就是中秋節。
往年中秋節,他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是在部隊裏和戰友們一起過的,再往前,池家每年中秋雖然都會團圓,但池敬淵往往都是融不進去的那個。
今年,照戚意棠這個架勢,估計中秋也不會理會自己,今年又是一個人過了吧。
池敬淵想著想著,就覺得心裏有一團火,要是現在能夠劇烈運動,他一定要去跑個十公里,再打會兒拳。
他向來不擅長處理感情方面的問題,以前念書的那會兒有女孩兒和他告白,他記得對方和他說“我喜歡你。”他回了一句“不用了。”
而後就盛傳起,他鋼鐵直,活該單身一輩子。
每天不是柳明珠就是陳宣,輪流給他送飯和藥過來,估計他們也不敢讓雙胞胎來送,畢竟不靠譜。
吃過飯後,池敬淵問陳宣,“可以把手機給我嗎?我得聯繫一下我的同事。”
“主上說還不能給您。”
池敬淵有點生氣,冷硬的問道:“那什麼時候可以給?”
陳宣木訥的回答道:“可以給的時候。”
池敬淵忽然掀開被子,連鞋子也不穿,邁著大步子就往外走去。
“池少爺,請回去躺下,主上會不高興的。”陳宣抬手攔住池敬淵的去路。
池敬淵英氣的眉宇一擰,目若寒星,“我他媽早就不高興了。”
陳宣瞳孔微縮,顯然對於池敬淵的突然發作,還有爆粗口很不適應。
“他既然不想見我,那就不必來了,我自己走。”池敬淵到底是見過血的男人,不可能像是皇宮裏失寵的妃子一樣,皇帝不來就每天自怨自艾的盼著皇帝來。
他的命是戚意棠救回來的,他感激戚意棠的救命之恩,讓他嫁他也毫不猶豫的嫁了,畢竟他欠著戚意棠一條命,可那並不代表他就要任由戚意棠擺佈,他是和戚意棠成婚,又不是賣身為奴,就算是奴隸也有抗爭的時候。
“池少爺。”陳宣不能夠對池敬淵動手,可他又必須攔住池敬淵,一時間他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池敬淵雙目淩厲的看看他,“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也不為難你。”
陳宣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看見池敬淵拿出止戈指著他,“要是我打贏了你,就是我自己的本事了。”
陳宣神情凝然,如果他有汗水,額頭上肯定已經佈滿了。
“拔劍吧。”池敬淵知道陳宣用的一把長劍,就在他的腰間。
陳宣為難的看著他,“池少爺,我不能對您動手。您這樣無濟於事,主上也不希望您這樣。”
池敬淵的長槍往上揚了揚,“誰管他怎麼想。”
柳明珠心想著,這下二爺翻船了,敬淵少爺可不是沒有脾氣的人,雖然難得見他發作一次,但一旦發作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雖然心裏這麼想著,她還是趕快身影一閃,跑去找二爺了。
一人一鬼就這麼僵持著,池敬淵的胸口又開始痛起來,他面色不改,直到胸口有血跡滲出,陳宣才意識到池敬淵的傷口崩開了。
他神情閃爍,“池少爺……”
“敬淵。”戚意棠出現在屋子裏,當他看見池敬淵胸口滲出的血跡時,他的長眉死死的擰在一起,渾身散發出陰寒入骨的氣息。
池敬淵見他來了,忽然把手裏的長槍扔給他,戚意棠下意識的接住止戈。
“止戈我還你。”他摸了摸自己身上,這才想起脖子上還掛著戚意棠的靈位,他伸手去取,戚意棠一個閃身出現在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神幽深如深潭,“你是要和我恩斷義絕嗎?”
戚意棠說“恩斷義絕”四個字時,幾乎稱得上咬牙切齒。
池敬淵漆黑的瞳孔直視戚意棠的雙目,“無功不受祿。”
“你定要如此誅我的心嗎?”戚意棠握住池敬淵的手不禁緊了緊,池敬淵雖然感到疼痛,卻也沒有掙扎。
“那二爺這些日子以來,又何嘗不是在誅我的心呢。”池敬淵冷眼看著他,說:“我想回池家住幾天。”
戚意棠還未開口,池敬淵又說:“犯人也有放風的時間吧。”
戚意棠目眥盡裂,鬆開他的手,“我早說過,這裏是你的家,你不用把自己說的那麼不堪。”
“柳明珠,給他上藥。”戚意棠背過身去,快步離開,他身旁的椅子在一瞬間化作齏粉。
屋子裏的鬼,頓時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