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天是週一,林穆和梁繼在林家休息了幾個小時,管家送來換洗的衣服,兩人收拾妥當去上班。
郭建國被辭退的新聞已經傳得漫天都是,整個圈子的人都知道這是個兩面三刀的人物,他這二十多年苦心經營的老好人形象,一夕之間就被毀了個乾淨。
這還不算,因為媒體蓄意的引導,很多人都懷疑他被辭退的事情跟鄭友兵有關。
更甚者,有人猜測郭建國也是因為職務侵佔才出的事,只不過他命好,跟上一任總裁、林穆的父親有交情,才避免了入獄。
林穆在這件事情裏面,完全是一個被白眼狼坑了,又不得不顧及父親,放過對方的憋屈小可憐。
這事兒圈外人也就看個熱鬧,但對於圈內人來說,牽扯到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
林穆路上收到不少人的慰問消息,都是打著慰問的旗號來打探禾白的消息,衡量自己能否在這件事情中獲益的。
其中王遼也給他發了消息。
【王遼:郭建國的事情我聽說了,他前些天還聯繫我,問我專案的相關事情來著。】
【王遼:不過之前已經有人跟我對接了,我就沒跟他說太多,直接讓他去找對接人瞭解情況,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想必也沒有真的去找對接人。】
【王遼:我就跟你說一下,有這麼一件事兒。】
幾條消息的間隔不久,看得出來王遼應該是瞧見郭建國被辭退的消息,有點慌了。
林穆笑了一聲。
【林穆:這事情您應該早點跟我說,不過現在也不算晚,我會讓人把您說的事情也記錄下來。】
王遼那邊一愣。
【王遼:什麼記錄?】
【林穆:您還沒聽說?郭建國涉嫌洩露公司機密,我們正準備收集資料控告他,到時候可能會請您出庭作證。】
“……”
王遼徹底慌了。
他就是個紙老虎,職位和項目全都是假的,一戳就破,哪兒能上法庭?
海底隧道項目這幾個字一出口,別說作證了,他首先就得讓王家給清理掉!
想起被逐出王家之後自己的下場,王遼心底發慌,幾乎要站不住。
半晌,他覺得自己這麼下去不行,思來想去還是撥了郭建國的號碼,在接通的同時按下錄音鍵。
郭建國的聲音很快傳過來:“你這個時候給我打什麼電話!還嫌我不夠煩是不是?!”
王遼聲音慌張地說道:“對不住對不住……可是郭總,您看我們這事情要不然不做了……我有點怕……”
“你怕什麼?現在騙的又不是禾白的錢!”
……
與此同時,另一邊。
林穆可不管自己的話會給對方帶來多大的恐慌,發完這一句之後就沒再看手機。
早上還是梁繼送他上班,見他放下手機,梁小鳥突然說道:“今晚是平安夜。”
林穆以為他又給自己準備了什麼秘密驚喜,準備帶自己過去,點頭道:“嗯,我晚上會早點下班。”
誰知道他這話一出,梁繼卻搖頭道:“不用……你按時下班就行,我晚上有個很重要的應酬,就不過來接你了。”
一般的應酬梁小鳥都是能推則推,能讓他說是非常重要,估計是對公司來說很關鍵的客戶。
林穆不疑有他,“那我晚上讓司機來接。”
梁小鳥點頭,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借著這個機會飛快地掃了林穆一眼。
車子停到禾白樓下,梁小鳥故技重施,又沒打開車鎖,湊過來親了林穆一口。
這幾乎成了每天上班前的必備環節,林穆已經習以為常,等他親完才去推車門。
然而這回卻有一點不一樣,梁小鳥親完仍舊沒有開鎖,而是抱住林穆,把自己的大腦袋往他跟前湊。
“每次都是我親你,你都不親我一口就準備跑了?”
“……”
他才剛剛習慣每天早上一個告別親親,這麼快就進階到互相親了嗎?
單向透光的玻璃可以看見外頭來往的人群,林穆有些不好意思,往後躲了一下。
梁小鳥催促道:“快親,待會兒外邊人以為我們倆在車裏做什麼呢……”
“……”
呸!
滿腦子黃色廢料!
林穆耳朵一紅,到底是不想被人誤會,只能抱著梁繼的大腦袋,親了上去。
原本只是想在他頭頂親一口,誰知道梁小鳥這傢伙猛地一抬頭,噘著嘴巴迎上來,一手還按住林穆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唔……”
林穆惱得想打人。
梁小鳥乖覺得很,趁他打下來之前退開,按下解鎖鍵,一本正經地朝林穆說道:“快去上班吧,老攻也要抓緊時間回公司了!”
“……”說得好像是林穆耍花招求吻一樣!
這壞鳥!
林穆朝他揮舞了一下拳頭,到底沒捨得打下去,只能瞪他一眼,轉身推門下車。
禾白大廳裏圍了一群記者,見到林穆進門,一窩蜂地圍了上來。
“您好,我是遠澄新聞的記者,請問對於辭退郭副總一事,禾白娛樂有什麼解釋?”
“請問郭副總被辭退,跟鄭總監涉嫌職務侵佔的事情有關嗎?”
“林總好,我是明珠財經的記者。外界傳聞郭副總被辭退後,還有一位姚謙姚副總也提交了辭職申請,請問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繫嗎?郭副總辭職是因為職務侵佔嗎?”
“我是烽皇娛樂的記者。請問已被辭退的郭副總和姚副總之間是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會同時辭職?”
“我是……”
一個接一個問題丟過來,完全沒有給林穆思考的機會。
保安護著林穆進電梯,俞助理攔在電梯門口,對所有記者說道:“請大家稍安勿躁,今天招待會將由羅珂總監為大家解釋這件事情,請不要擾亂禾白的秩序,否則請自行離開。”
在場別人可能不會相信她的話,但參加過上回破產事件的人都知道,遠澄新聞上次來的記者可是真的讓禾白的人趕出去過,半點兒情面都沒留。
記者們面面相覷,一時間都安靜下來。
倒不是說怕了禾白娛樂,只是不想自己跟上回遠澄新聞的那個記者一樣,錯過新聞。
樓上總裁室,葉霆和新任副總張子行已經等在裏面。
葉霆散漫地靠在他的辦公桌邊上,兩手插兜,見林穆進來也沒站直。
“樓下那群記者簡直跟瘋了似的,我一進門就把話筒往我嘴裏戳,這讓我老婆瞧見了,覺得我被男人給調戲,不乾淨了怎麼辦?”
“……”
林穆覺得葉霆老婆懷孕後的腦回路,跟梁繼有的一拼。
到辦公桌前坐下,林穆接過他手中的檔,說道:“不是說嫂子預產期就在這幾天,你不去醫院陪著?”
在禾白,總裁跟副總之間的階級並不鮮明,尤其林穆接手之後,跟這些心腹都像朋友一樣相處,除了彙報工作之外,平時說話比較隨意。
葉霆上回就說過,元旦要請假去陪老婆生產,眼下都平安夜了,產期應該就在這幾天。
“陪啊,當然要陪!”說到媳婦的事兒,葉霆站直了身體,“今天下班我就走,年假從明天開始算,元旦假期結束就回來。”
年假五天,加上三天元旦假期,這八天他就準備圍著媳婦轉了。
林穆點頭,簽完手裏的文件,又接過張子行的,問道:“怎麼樣,工作交接得還順利嗎?”
張子行的性格跟葉霆就完全不同,從頭到尾站得筆直,聞言點頭,言簡意賅地說道:“順利。謝謝林總關心。”
葉霆搭著他的肩膀,“你說你天天跟林總這麼客氣做什麼?弄得跟個外人似的……”
林穆抬眼掃了他一下,他當即閉嘴,兩根手指頭一捏,在嘴巴前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行,他不帶壞好員工。
總裁室裏一時間安靜下來。
簽完字,張子行和葉霆兩個準備一起離開。
走到門口葉霆忽然想一件事,回頭說道:“對了,電視劇那事兒,金導好像有些不太高興,想見見你。”
葉霆是《華爾街》這部戲的執行製作人,負責監督整個電視劇的製作過程,加上又監管製作部,導演有什麼問題,都直接找他發牢騷。
眼下金長鳴居然要找到林穆,說明葉霆已經是壓不住他了。
林穆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點頭道:“讓他中午來找我。”
“好嘞!”
午休時間,總裁室。
金長鳴是個矮瘦的中年男人,風風火火的,一進門就把手裏的劇本拍在林穆桌子上。
“當初說好了,劇本一定不會讓我失望,我才接的這個委託。可是現在呢?一個校門都沒出的小屁孩寫的劇本,禾白就是這麼‘不讓我失望’的?”
這件事情說來也簡單。
林穆一開始提出要拍電視劇的時候,製作部就聯繫了金長鳴,出高價請他給自己公司拍一部電視劇。
金長鳴現在壓根不缺錢,純粹是看在自己跟林宏朗有過交情,林穆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頂著公司挺困難,才點頭答應下來,還請了香港那邊的老朋友過來監製,就是準備大幹一場。
誰知道送過來的劇本卻是個名字都沒聽過的編劇寫的?
一打聽,居然還只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
用慣了金牌編劇,這回又特意花了人情去請老朋友,金長鳴怎麼受得了,只覺得禾白是在耍自己,連劇本內容都沒看,當即就找上了葉霆理論,纏了他幾天時間。
葉霆壓不住他的脾氣,只能來求助林穆。
林穆沒有被金長鳴一聲聲的質問嚇到,慢條斯理請他坐下,問道:“您自己看過這個劇本了嗎?”
“那還用看?一個學生能寫出什麼好東西!”
林穆沒說話,翻開被卷得皺巴巴的劇本,示意他看看再說。
“我不看這東西,浪費時間!”金長鳴作為知名導演,這點兒脾氣還是有的,身子往後一靠,說道:“我話就撂在這兒,我就是再沒戲拍,也不會用一個學生的劇本!”
林穆卻堅持道:“不用您看太多,就第一集 的內容,如果您還不願意拍,咱們另說。”
跟其他的戲不一樣,《華爾街》是林穆親自指定要拍的電視劇,否則金長鳴也不用鬧到他跟前來。
金長鳴瞧著林穆,“你說真的?”
林穆點頭。
金長鳴這才拿過劇本開始翻。
既然林穆鬆了口,他就看一看這個學生到底寫了什麼狗屁不通的東西,待會兒拒絕起來也有根據。
翻開第一頁,金長鳴隨意掃了一眼,嘴角就是一撇。
字體居然沒有用小四號,對話還加了雙引號?
不專業!
一個編劇管什麼背景音樂和機位角度?
越俎代庖!
……
揪著小錯誤批判了一番,等他開始認真看內容的時候,臉色卻突然一頓,眉眼壓下來,視線飛快掃過劇本上的內容。
總裁室裏只剩下翻頁的沙沙聲,很快一集35場戲看完,金長鳴的神色變得若有所思。
林穆喝了口茶,“您覺得怎麼樣?不行的話咱們就算了。”
“等等等等……”金長鳴趕緊攔住他,猶豫了一會兒,“我……我再看看大綱!”
又十幾分鐘過去,金長鳴看完這本劇本的大綱,神色激動起來,但想到自己剛才斬釘截鐵的話,忍不住撓頭,“那個……這真是個學生寫的?”
林穆瞧他這臉色就知道他改變了想法,卻故意瞧了眼時間,說道:“我午休時間快用完了,您看,實在不願意的話,我也就不勉強……”
金長鳴忙道:“哎,別……拍,拍!我拍!”
林穆端著茶杯,搖頭歎氣,“還是別了,一個學生寫的劇本,平白辱沒了您的身份。”
金長鳴哪兒聽不出來他是在揶揄自己,抖著手指頭指向他,笑駡道:“你個小狐狸!”
林穆一笑,“過獎。”
這事兒就算成了。
不過連金長鳴的反應都這麼大,可見這些年所謂“名氣”對娛樂圈的影響之巨。後續想要說服投資商,恐怕還得費一番工夫。
處理完日常事務,林穆下午接待了兩個客戶,想到梁繼晚上還有應酬,便在公司加了一會兒班。
回到別墅已經是晚上七點,管家和傭人照常出來迎接。
林穆對這些節日並不熱衷,但梁小鳥卻不同,早早就吩咐管家要好好打扮。
等林穆到家的時候,別墅已經裝飾一新,庭院裏的綠植都掛上了色彩繽紛的小燈,一樓客廳裏還有一株高大的聖誕樹,掛滿了小彩燈,樹頂一直通向二樓。
樹底下還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物盒子,最大的一個高度幾乎要達到林穆的胸口。
傭人們都退下去了,只剩下老管家跟在他身後,說道:“梁先生特意囑咐,讓您回來就打開這個禮物。”
正準備上樓的林穆腳步一頓,“是什麼?”
管家笑著說道:“梁先生不讓我們告訴您。”
“……”行吧,看來是想給他一個驚喜。
林穆不由得去想,這麼大的一個盒子,裏面裝的會是什麼?
踱到盒子跟前,他拈起盒子表面的小卡片,上面寫了一小段話。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雲,喝過許多種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年齡的人。——沈從文】
林穆忍不住輕笑著搖頭,心說這傻鳥還學會引用了。
沒有注意到悄然退下的老管家,伸手揪住一小段彩帶,林穆稍一用力,鬆散的結就打開來,整個盒子向四周打開,裏頭有帶著笑臉的氣球飛出來。
當視線不再被遮擋的時候,林穆瞧見了盒子裏的禮物——
一個穿著他的高中校服,朝氣蓬勃的男人。
“……”
林穆瞧著在箱子底部睡得香甜的梁小鳥,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