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
普通客人只買十來匹馬,都是由一位叫趙少昂的管事做主。
賭到二更左右,那個叫孔正直的工頭和朱磊都贏了五吊多,兩人出門分手,孔正直去找他的夥伴,朱磊則回到大風沙旅店,將情形報告馬如龍等人。
第二天,馬如龍等人經過一天詳細研究,決定將馬匹購買的數量提到六十頭左右,橫豎一兩千兩銀子,他們還拿得出來,再說他們也並非真的想買馬,如果見不到管長遠本人,那就什麼也談不到了。
第三天早上,馬如龍等四人一早趕往楱霞牧場,通過欄柵口嚴密的盤問,由一名馬師將他們帶到一排由土方築成的大茅草屋。
這排土牆茅草頂的房屋,便是櫝霞牧場會客的地方。
專管接洽對外營業的管事,果然叫做趙少昂。這人不過三十上下,長得十分精壯驃悍,雙目精光外露,顯然有著一副好身手。
馬如龍告訴對方要買的數量,並希望直接跟場主談價錢。
趙少昂仔細打量了四人兒眼,又沉吟了片刻,才點頭說好。中午,趙少昂留四人便飯,說已經派人去請了,他們的場主飯後會趕到。
飯後,屋後一望無垠的牧場上,遠處沙塵飛揚,三騎得得而至。
來的正是楱霞牧場場主,萬馬奔騰管長遠和兩名馬師。
管長遠大約四十歲出頭,長得英武高大,由於長年跟風沙搏鬥的關係,一張長方形的粗糙黑臉上,亢滿堅毅之色。
兩名馬師都在三十四五歲上下,身穿藍布緊身衣褲,外罩一件精製的軟皮背心,闊腰帶上遍插柳葉飛刀,一個身材高瘦,一個雙肩特寬,兩人雙目炯炯有神,顯然都是馬師中的特選人才。
三人下馬進入堂屋,由管事趙少昂為雙方一一引見。
馬如龍、朱磊、郭南風三兄弟改姓劉、關、張。就成劉如龍、關磊、張南風。管不凡則以小夥計的身份,隨便捏造了一個假名字,叫宋順天。
管長遠與管不凡名義上雖然是兄弟,但由於後者離開牧場時,只有三歲多而四歲不到,口音方面又沒有一點山東腔,所以三兄弟絕不擔心管不凡會被識破身份。
在趙少昂為雙方介紹時,管長遠不斷的點著頭,一面打量著三兄弟的身材和穿著。
當趙少昂說明三人要選購六十匹良馬時,管長遠突然平靜地望著馬如龍道:“諸位體格雖然健壯,以前好像很少騎馬,為什麼忽然想到要做馬匹生意?”
三兄弟暗暗心驚,他們沒想到管長遠竟是如此精明。
馬如龍沉住氣,微笑著回答道:“管場主真是好眼力!我們三個人是結義兄弟,以前曾在江南一家鏢局裡充任過一段時期的鏢師,現在鏢局關了門,我們打算改行,做牲口的生意。”
管長遠接口道:“你們說的鏢局——是哪家鏢局?”
馬如龍道:“鎮江的兄弟鏢局,局面很小,場主大概沒有聽說過。”
關於這一點,倒是難不倒馬如龍。鎮扛過去的確有過一座兄弟鏢局,大前年已經因經營不善而關門,鏢局裡有好幾位鏢師都是他的朋友。
管長遠點點頭,臉色也和緩了不少:“兄弟鏢局,俺知道。你們的老局主俺也見過,四五年前他來這裡買過俺的馬。”
郭南風忽然插口道:“聽我們老局主說,貴牧場十幾年前曾經發生過一次火災?”
管長遠臉色一變道:“是的,怎麼樣?’’
郭南風道:“那一次火災,貴場的損失不大吧?”
管長遠忽然站起身來,轉向管事趙少昂道:“趙管事,這筆生意交給你作主處理,俺後面還有幾位主顧要招待,這裡不陪了!”
說著,拉開一扇小門,從屋後走了出去。不一會,蹄聲響起.得得而去,漸去漸遠。趙管事和兩名馬師僵立當場,似乎也感到有點意外。
郭南風沒有攔阻,也沒有追趕,這是他們三兄弟事先計畫好了的。
他們雖然相信管不凡的述說不假,但是,那時的管不凡才三歲多,並不能視為親身目睹的證人。為怕其中另有隱情,他們決定留給管長遠一個辯解的機會。
一般山東人的個性都很率直,如果管長遠受了冤屈,從表情和舉止上,他們是看得出來的。
但是,管長遠放棄了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這說明他用一種最愚笨的“拒答”方式,放棄了辯解,也承認了事實。
接著,郭南風以平穩而沉痛的語氣,為趙管事和兩位馬師說出了這個十多年前的不幸事件,並告訴他們,眼前這個本叫管不凡的少年,才是他們真正的主人。
趙管事和兩位馬師,都是管長遠手上重金雇來的人,他們雖然被這個悲慘的故事感動,卻不便對管長遠有所批評。
他們都因為心情沉重而沉默不語,一時也不知如何來處置這批客人是好。
郭南風接著道:“請問,這牧場上還有沒有任職十七八年以上的老員工?”
兩名馬師望了趙管事一眼,趙管事道:“是有幾位,不多。”
郭南風道:“你們能不能把這幾位老工人找出來,證實一下?”
趙管事沒有答腔,顯然有他的為難之處。
管不凡忽然從旁接口道:“不論管長遠當年有沒有放火燒死家父母的行為,我管不凡都是這座楱霞牧場的真正主人,在事實真像未明之前,我有權要求證實一下我的身份。”
他頓了一下,接著道:“三位大叔都是江湖中人,相信都瞭解清理這類恩怨的方式。我管不凡的要求並不過分。如果三位認為我管不凡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可以明白地說出來!”
剛才介紹,那兩位腰插飛刀的馬師,一個叫樓上雲,一個名叫唐帆影,這時那位肩膀寬闊的唐帆影毅然道:“負責撥豆料的老高,就是這兒牧場上幹得最久的一位,我去找他來吧!”
管不凡道:“如果方便,多找幾位,彼此對證一下更好。”
唐帆影點點頭,出門上馬而去,只不過片刻工夫,忽又單人獨騎而回,臉上蒼白如土,神色很不好看。
郭南風已料著幾分,問道:“怎麼樣?”
唐帆影咬著牙齒,悶悶地道:“我去遲了一步,已被場主親自叫走了。”
郭南風道:“就沒有別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