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易轍站在酒店外,來往的車流沒歇過,卻很久都沒見一輛可以載客的出租。侍應生小跑著過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叫車,易轍搖搖頭,道了聲謝,便轉身,沿著路朝前走。
他認路的本領很好,可不知為何,來了許多次,他對於上海的路卻是極少有印象。站在一個十字路口,易轍想了半天去車站的話應該朝哪邊走。在原地轉了兩個圈之後,他還是放棄,到一旁攔了出租。
沒有上海直達C市的列車,易轍仍舊像往常一樣,買了到北京的車票。最早的一趟車是明天早上六點多,易轍把車票和找回來的錢一股腦塞進兜裡,在大廳找了個地方坐下。接下來的時間幾乎都在發呆,有時是盯著某個在地上來回磨蹭的旅行箱車輪,有時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地板的接縫、踏過的一雙雙腳,都不在眼中,也不知時間是怎樣走掉的。
過了零點,許唐成才回了他消息,說手機在充電,剛剛沒看到。
易轍捧著手機,將這很普通的一行字來回看了幾遍。不待他回復,許唐成已經又問:“睡了嗎?”
不遠處響起小孩子的哭聲,易轍抬頭望了一眼,眸中閃爍,最終,還是由著手機螢幕暗了下去。
角落裡有個座位空了出來,易轍握著手機起身,換到了那裡。
六個小時之後,列車準時出發,易轍排過了長長的檢票隊伍,最後一次,抬頭看了一眼那個液晶顯示幕——“上海虹橋—北京南”。
他的座位靠窗,在目光一一錯過窗外事物時,易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再沒有昨晚那些情緒。震驚、失望、不甘、傷心,好像在短短六個多小時的候車裡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他的心裡平靜得可怕,仿佛自己只是在坐一趟公交,而這個很大的城市也從來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冷靜下來想一想,易遠志和易旬的態度並不是沒有過任何顯露的,很多時候,他們甚至都不曾隱藏那份淡漠,只是易轍一直選擇性忽略,一直在自欺欺人。就像是一道不會解的題,他陷入了一個思想誤區,總覺得差最後一步就可以解出來了,可直到看到答案,他才發現從第一步開始就已經想錯了,最後一步永遠不會被解出。再順著答案往回摸,又發現題目給出的條件並不可謂不明確。
歸根結底,是自己蠢。
況且,答案是在交卷後才有的,那些為瞭解題而浪費掉的時間和精力,也都已經無可挽回地浪費掉了。
這麼多年的經營維持、心心念念,其實只是一個一廂情願的思想誤區,怪可笑的。
易轍收回目光,拉上了窗簾。
八點半,他掐著點給許唐成打了個電話。電話很快被接起,許唐成的聲音有些低啞,像是沒睡醒。
“怎麼不說話?”許唐成清了清嗓子,這樣問他。
整整坐了一夜,一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易轍也咳了一聲,才順利地問出:“還沒起麼?”
“沒有,剛醒,還不想起。”
許唐成說得慢悠悠的,易轍能想像到,他現在應該是拽著被子翻了個身,以右側臥的姿勢在舉著電話。這樣聽著,易轍不自覺地將手機更加貼近了耳朵。
“昨天叔叔和阿姨怎麼說?”
他問完,緊張地等待著回復。許唐成則很快告訴他:“沒事,還是那樣。”
若是在以前,易轍或許真的會相信許唐成。他攥了攥拳,有點想不明白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有多天真。
“你在幹什麼?”
許唐成很自然地將對話引入了下一個話題,易轍則垂了垂眼皮,沒說話。
一旁有列車員推著餐車經過,一遍遍吆喝著車上的飲品小食。易轍的上一次就餐還是昨天中午那頓讓人不舒服的午餐,肚子在這吆喝聲中叫了一聲,伴隨而來的,是長久未進食的不適感。
餐車停下,對面的一位男士買了兩根火腿腸,一袋牛奶。付錢時,空中突然又伸出一隻小手,易轍沒聽清那個小男孩說了什麼,但那位父親笑了兩聲,又說:“再要一袋花生米。”
很多時候,引發情緒震盪的都不是什麼撕心裂肺的質問、哭喊聲,而是瑣碎尋常的生活畫面。
從昨晚開始就過分平靜,一點點累積下來的疼痛感到此時才爆發。易轍咬著牙撇過頭,忽然想到,他要等這趟列車駛到北京,然後再換乘北京到C市的火車,可能即便到了家,也還在社區的樓底下偷偷等一會兒,才有可能見到許唐成。
他覺得這火車還是走得太慢、太慢了些——他很想現在就能抱抱他,在他還沒起床,睡眼惺忪的時候。
易轍閉著眼睛低下頭,好半天,突然小聲對著電話說了一句:“我餓了。”
“嗯?”那端,許唐成很敏感地察覺到了易轍的不對勁,很快問, “你怎麼了?”
因為喉嚨裡很沒出息地哽住了,易轍將唇緊緊抿著,一時間沒能出聲。
“易轍。”許唐成叫了他一聲,此時他的聲音已是完全清醒,略帶急促。或許是隔著電話,聽到了一些車廂裡的聲音,他問:“你在哪兒?”
“我在火車上。”喉結動了動,易轍又重複,“我在火車上。先回北京,然後回C市。”
他在如今的局面下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的出現,害得局面更糟。所以在說完這些後,他又問:“我想回去找你,可以麼?”
“可以。”許唐成沒問他為什麼會提前一天出現在回京的火車上,知道易轍是平安的,而且正在平安地回來,他便緩下了心情,“不過,好巧,我已經在北京了。”
易轍愣住:“嗯?”
“我在北京的家裡,昨天回來的,”許唐成笑著說,“你能不能別問我為什麼。”
大概猜到了一些,易轍很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低低頭,道:“好。”
“注意安全,”許唐成說,“等你回家。”
中午,列車到站。
易轍隨著人流往出站口的方向走,剛剛通過閘機,身邊忽然起了一陣躁亂,在易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女孩子被推倒在地,一聲尖叫後,她大喊:“他偷了我錢包!”
易轍只瞥見了一個拼命扒開人群向前逃的身影,幾乎沒有猶豫,他就拔腿追了過去。那小偷很能跑,若是平時,易轍當然是沒在怕的,不過今天他本就不舒服,又餓到沒力氣,突然跑起來時,眼前都因為缺氧黑了一下。但也不知道心裡是發了什麼狠,扛過那一陣昏黑之後,易轍就像是一個上緊了發條的機器人,也不說話也不喊,只麻木地用盡全身的力氣,死盯著那小偷,咬牙一路緊追。
那個小偷回頭看了他兩眼,約是被追得惱,最後竟然將女孩兒的錢夾一甩,朝著易轍砸了過來。易轍下意識地偏頭躲了過去,但耳朵上還是被刮了一下,立時就感覺到了疼痛。
小偷也沒了力氣,易轍又拼了命加快了幾步,伸手一拽,將前面一直在逃的人拽了個踉蹌。
“操`你媽有病啊!”那小偷揮著膀子使勁掙扎,還插空用胳膊肘給了易轍的腰兩下,易轍手上轉了個圈,用胳膊鎖住他的脖子,逼得他不得不向後弓著身子,背靠在自己身上。
他在剛剛停下來的時候胃裡就已經翻江倒海地一陣噁心,被這人下狠手襲了兩下,喉嚨裡的血腥味更重。身體不舒坦,自然脾氣也是不怎麼好的,被勒著的人一直不老實,易轍沒了耐心,正抬腿要教訓,忽然瞥見正朝這邊跑過來的員警。易轍頓了頓,把腿放下了。
只是,看見員警來了,小偷可沒有這麼平靜。從準備打人到放棄,易轍就走了那麼兩秒鐘的神,卻聽見一聲布料裂開的聲響。
“把刀放下!”
跑在前面的年輕員警大喝了一聲,易轍低頭,這才看見自己被割破了的袖子。
冬天的衣服厚,這一刀沒有傷及皮肉,只連累了撲簌而出的羽絨,散在北風中,雪片一般。
衣服破了。
有路過的女孩在小聲驚呼,易轍倉皇抬頭,腦袋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塌了,發出巨大的醫生響,震得他耳鳴。
許唐成送他的第一件羽絨服,他足足穿了三年。後來許唐成說這件實在有些舊了,堅持又給他買了一件,新買的還是黑色,半長的款式,只是易轍早已養成了習慣,若是自己出門,還是堅持要穿這一件舊的。
對於具有象徵性的東西,或多或少,每個人都會有些依戀,更何況,這件衣服于易轍而言,不止是什麼信念,也不止是什麼精神寄託。
許唐成說得沒錯,這件羽絨服真的很舊了。鎖絨不牢固,外面的阻隔一破,大片大片的羽絨都被掀了出來。
易轍有些慌,忙抬手捂住袖子上的那條口子。
“您好,”一旁不知何時站了一位員警,“非常感謝您,您胳膊受傷了沒有?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易轍急促喘息著,好半天,才想明白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什麼話。他顧不上回答,只搖了搖頭,便轉身要走。
“哎,同志。”那員警笑著叫住他,“抱歉啊,還得耽誤您點時間,您得跟我們回派出所做個筆錄。”
派出所……
筆錄……
易轍試圖將腦海裡那些曾經不愉快的過往揮去,可再怎麼嘗試都是徒勞。他仿佛又看見了那間小屋子,不僅桌上有灰,連空氣都是灰撲撲的。他和許唐成挨著坐著,許唐成沒有罵他,沒有責怪他,只是說他很擔心,只是問他:“要道歉麼?”
像是山谷裡裂出一道驚雷,回憶往事,易轍才突然發現,他的那聲“不”,好像正是一切不好的事的開端。
他天真愚蠢,錯把魯莽當勇敢。
如果說昨晚易遠志的話使得他明白,這麼多年,他不過是活在自已對於所謂親情的臆想中,那麼此時此刻,他便是明白了他對許唐成的食言。
從他們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想要保護他,可他其實根本沒有做到。他對於困難沒有感知,他不瞭解現實,看不清人心,一腔孤勇,卻與現實格格不入。
如今想來,更多的時候,其實是許唐成在處理著各種麻煩,包括由他引起的。也是許唐成一直在謀劃著他們更為長久現實的未來,甚至,他還在不計犧牲,支持著他格格不入的勇敢。
在等待回答的員警不知眼前這個男生為什麼突然紅了眼睛,他趕緊問:“同志你是受傷了麼?”
手上完全沒了力氣,易轍已經捂不住胳膊上被割破的地方,頹然垂下了手。
人的成長很奇怪,在這麼一個和成長著實無關,也沒有他愛的人的場景下,易轍卻忽然懂得了現實。
“我不去做筆錄。”他後退一步,說。
“這……”
風卷了浪頭蓋過來,再加上易轍的動作,方才歇下去的紛飛景象以更加恢弘的姿態回歸。易轍眼睜睜看著從袖上那道口子湧出更多白花花的羽絨,成團成簇,像是迫不及待,要離他而去。
“易轍!”
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易轍在愣怔後回頭,想確認自己是幻聽了。
等候進站的人太多,車站臨時增開了新的檢票入站口。廣播聲還未響過一遍,已經有大批排在隊伍末尾的人朝那個很快排上了隊的視窗奔跑而去。
周圍環境動盪得厲害,但隔著飄飄揚揚的白色羽絨,易轍分明看見了正望著他的許唐成。
他跨過人潮,朝他跑來。
“這是怎麼了?”許唐成喘得厲害,一句話說完,使勁吸了吸鼻子,又呼出一口氣。
一隻手覆上了他手臂上的那處破敗,也捂住了那些羽絨的出口。
“怎麼了?嗯?”
易轍幾乎想要不顧一切地抱住許唐成。
一直垂著的手動了動,在空氣中朝上攀了一點,指節艱澀地朝掌心回攏。
年輕的員警正以目光打量著他們兩個,易轍瞥見,本在慢慢抬起的手又怯弱地退了回去,在腿側成了拳。
還是去做了筆錄,耽誤了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回到家時是下午三點半。
“餓不餓?”
許唐成給易轍耳朵上的傷擦了藥,便轉身進廚房搜尋有什麼能吃的。
“易轍,給你煮個掛麵吃行不行?”許唐成蹲在冰箱前,找到了半包細掛麵,“有番茄,還有雞蛋,你想要幾個雞蛋?”
問過後很久都沒有等到回聲,許唐成有些奇怪地走到廚房門口,探出身子,發現易轍還坐在剛剛的地方,望著一旁破了的羽絨服發呆。
“易轍。”在走近他的過程中,許唐成又叫了一聲,但易轍依舊恍若未覺。
許唐成不知道易轍到底為什麼突然從上海回來,此刻看到易轍坐著發怔的樣子,他也沒心思去追究,只是單純地心疼。
他走到沙發旁,彎腰拿起了那件羽絨服,易轍的目光便也隨著衣服,落到他身上。
“我沒用過針線……”許唐成用手指展平那處裂開的布,試著將被裂成兩半的地方拼到一起,“待會吃了飯咱們試試吧,看能不能縫上。”
易轍本來一直盯著他,可等他看過去,易轍卻又將目光閃開,低頭看著地板。
“嗯。”
許唐成放下衣服,挪了一步。他將一隻手插進易轍長得有些長了的頭髮裡,帶著笑,語調拐著彎:“這是怎麼了呀?”
他平時說話從不會用“呀”這個字,若是將它擱在末尾了,必是在哄人。語調拐著彎,所有的溫柔便都能拐進這麼一個語氣詞中,哄人利器,百試不爽。
話是這麼說,許唐成其實也就這麼哄過兩個人,一個是許唐蹊,一個是易轍。
被一下下撫著,易轍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抬起手臂,攥住許唐成的手,慢慢拉下來:“別摸,不怎麼乾淨。”
本來昨天該洗澡的。
易轍用另一隻手抹了把臉,忽然站起身:“我先去洗個澡。”
“不行。”許唐成反手拽住他,“耳朵上有傷,今天先別洗了。”
“沒事,洗吧,昨晚……” 易轍動了動肩膀,還是如實說,“昨晚在候車廳待了一晚上,難受。”
“你在候車廳待了一晚上?”許唐成聞言,立即皺眉。
“嗯。”怕他再問,易轍應了一聲就要走。
見他這樣,許唐成平平地說:“你甩開我試試看。”
果然,易轍手上立刻就鬆了勁。
兩個人這個假期過得都不痛快,許唐成昨天以一個“被驅逐者”的身份回了北京,一晚上也沒怎麼睡。本來以為要自己待兩天,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同樣提前結束了行程的易轍。
都說小別勝新婚,可這次的提前的重聚,卻有說不出是喜是悲。
許唐成靜靜地看了易轍一會兒,獨自轉身,把沙發上那件羽絨服疊好。
沒過幾秒,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他被迫站直了身子,貼近後方的人。
“你生氣了嗎?”易轍在他耳邊小聲問。
“沒有。”
“昨天,我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怕你擔心,又不想騙你,所以晚上沒回復你。”
方才在車站一直克制著,不敢抱,回家後又覺得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使得這個擁抱拖了太久。易轍把人牢牢地捂在懷裡,那種一顆心被什麼東西贅著,怎麼使勁都跳不動的感覺才終於緩解了很多。
許唐成頓了頓,歎了口氣。他偏過腦袋,正好能看見易轍的肩膀。
“知道。”
他也是怕易轍擔心,所以昨天沒告訴告訴他自己回北京了。只是陰差陽錯,竟然讓易轍自己在車站待了一晚上,許唐成心裡不是滋味。
“好了,先什麼都不說了。”許唐成回過身,摸了摸易轍下巴上長出的胡茬,“先吃飯,吃完飯你願意洗澡我再幫你洗。”
一鍋番茄雞蛋的掛麵,煮出來挺好看的。兩個人冒著汗吃了一大碗,許唐成還給易轍臥了兩個荷包蛋。
洗澡的時候,許唐成不知從哪找了個一次性的浴帽給易轍帶上,他讓易轍自己洗了身上,又指揮著他躬身在洗臉池那裡,小心地幫他洗了頭。
洗完澡,兩個人把屋裡的燈都關了,躲在留了一盞檯燈的臥室。易轍坐在床邊,許唐成跪在他身後,幫他慢慢地吹幹頭髮。
“頭髮該剪了。”許唐成說。
和他的不同,易轍的頭髮偏黑偏硬,特別是脖子根剃短了的那裡,像一排排小士兵,孤傲地仰著脖子立著。許唐成摩挲了好一會兒,才說:“明天一起去剪頭髮吧,元旦過去……也算新的一年了。”
上了床,時間也還早。易轍沒關燈,而是靜靜地側躺著,看著許唐成。許唐成被他看得想笑,問他:“幹嘛?”
若是尋常時候,以許唐成對易轍的瞭解,他一定會說:“不幹嘛,就是想看你。”可今天,易轍卻在沉默後告訴他:“突然發現,於桉說的也不完全是錯的。”
許唐成微微擰起眉:“突然提他做什麼?”
易轍眨了眨眼,說:“就是覺得,我很蠢。”
“他說你蠢?”許唐成的音量拔高了一些,“你不蠢,他才蠢。”
易轍沒附和,沒反駁,而是伸手抱住許唐成,湊近了吻他。吻著吻著就變了姿勢,許唐成亂著呼吸推了推身上的人:“把燈關了。”
易轍少見地沒聽許唐成的話,他用一隻手撫著許唐成的後背,然後緩緩下滑,順著略微明顯的脊椎骨,一直滑到許唐成的腰上。再往下,便是許唐成那個曾經碰都不能給別人碰的部位。
易轍的手繼續向下,許唐成仰了仰脖子,閉上了眼睛。
“唐成哥。”易轍忽然叫了他一聲。
許唐成有些怔,這時回憶起來,其實易轍後來並不經常叫他“唐成哥”了。
眼前的光突然消失,一片黑暗。
許唐成悶哼了一聲,掐住了易轍的一隻胳膊。正要問他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又聽見一聲喚,像是裹著最柔軟清凜的絲綢。
“唐成。”
這稱呼,要更加陌生,叫得許唐成連答應都忘了。
“我會改的。”
易轍說完這句就已經動作起來,許唐成的一句“改什麼”,終是沒能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