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周川郡在延卿攝影大賽上拍下過她的作品《紅與黑》， 後來還買下了她同系列的其他照片， 按道理來說， 周川郡應該不會不記得她，但周川郡見到辛晚成的第一眼， 真跟不認識她似的， 聽許安寧介紹道：「這位是辛晚成。」周川郡還衝辛晚成客氣地點了點頭。

　　辛晚成也不明白這周川郡真的是記性差， 還是假裝不認識她。就當是第一次見面了，也衝周川郡客氣地點了點頭。

　　許安寧還是那麽大氣漂亮， 辛晚成却突然發現， 自己心態和過去有些變了。當年的她， 每每見到許安寧， 都覺得自己有些相形見絀，如今這種感覺却淡了很多。

　　許安寧是很好， 但她也不差……

　　葉南平見到周川郡， 也挺驚訝的，上回吃飯， 周川郡還苦於許安寧的冷淡，真冷淡的話，許安寧怎麽會把周川郡帶到發小的家宴上？

　　見許安寧和周川郡之間是曖昧期男女特有的互動模式，葉南平下意識地看了眼身旁的辛晚成。

　　可惜目光沒來得及做停留， 在厨房中忙碌的趙子由就發來了求救信號：「誰知道這蝦綫要怎麽弄？」

　　轉眼就成了女人們在客廳聊天， 男人們在厨房打下手的局面。

　　葉南平、趙子由、周川郡，沒一個會做飯，趙子由的另兩個男性朋友， 也就會一點兒厨藝，厨房裡很快一團亂。客廳裡的女人們玩游戲打發時間，商瑤平常和趙子由在家的玩法還挺多，咬手鯊魚這類玩具應有盡有，商瑤起初還擔心許安寧覺得這游戲幼稚，沒料到許安寧十分合群，不僅加入游戲，還提議，誰被鯊魚牙齒咬到，就進厨房幫忙。

　　衆姑娘一聽，游戲還帶懲罰，不由得摩拳擦掌起來——誰也不想進厨房幫忙。

　　辛晚成第一個按下鯊魚牙齒，鯊魚的嘴紋絲不動，驚險過關。

　　其他三個姑娘也懂驚險過關。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下一位，許安寧，許安寧當著衆人的面，按下了其中一顆牙齒。

　　一片安靜之中，鯊魚突然發出嘶叫聲，姑娘們被聲效嚇到，鯊魚嘴咬住了許安寧的手，許安寧低叫了一聲，把手縮了回來，碰掉了茶几上的水杯，打濕了許安寧的褲脚，商瑤叫了一聲：「安寧姐你沒事吧？」

　　這一來二去，厨房裡的人還以爲外頭出什麽事了呢，辛晚成正撿著碎玻璃，聽見厨房那邊傳來急切的脚步聲，不由得一僵。

　　辛晚成沒想到自己的記性竟這麽好，一陣脚步聲而已，就令她想起了某個清晨，她在坦桑機場獨自守著行李，望著另一個人在櫃檯前焦急得踱著步；以及某個深夜，在派出所門口，某個人明明被打了，却問打他的那位：「手疼麽……」……

　　當那陣脚步聲停在許安寧身邊時，離許安寧半步遠的辛晚成，突然失去勇氣抬頭。

　　耳邊傳來的，却不是葉南平的聲音——

　　「你沒事吧？」是周川郡的聲音。

　　許安寧說了句：「沒事。只是打了個杯子而已。」

　　辛晚成在這時抬頭，正見周川郡把許安寧從地上拉起來。

　　辛晚成也起了身，看了眼地上的碎玻璃，問商瑤：「瑤瑤，掃帚在哪兒？我把玻璃碎片掃了。」

　　商瑤說掃帚在厨房聯通的雜物間，辛晚成便徑直去了厨房，葉南平還在研究菜譜，辛晚成路過他身後時，不禁多看了兩眼。

　　既然周川郡能聽見外頭的動靜，第一時間趕出去，他……應該也聽見了。可他竟然還在這兒研究菜譜？不科學……

　　本以爲看得神不知鬼不覺，葉南平却突然回過頭來。

　　「怎麽了？」

　　「沒什麽……」

　　辛晚成準備去雜物間，葉南平却突然皺著眉走了過來。拿起她的手。

　　原來她剛才撿玻璃碎片時破了點皮，傷口很淺，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葉南平皺著眉，捏住她的手指，頭也不回地問：「老趙，你家有沒有創口貼？」

　　「怎麽了怎麽了？」正在洗菜的趙子由趕緊凑過來看，發現竟然只是這麽淺的一道傷口，不由得語氣一泄，「我再來晚一點，這傷口都要愈合了吧。」

　　此言甚是。辛晚成尷尬地縮回手。

　　葉南平却堅持：「那也得用上創口貼，不然傷口容易感染。」

　　趙子由撇撇嘴：「行！小的給您拿去！」

　　趙子由調頭出了厨房，在門口停了停：「那你幫我把菜洗了。」

　　葉南平看一眼一團亂的料理台：「還是叫外賣吧。」

　　趙子由一楞，再一琢磨：「好主意！」說完走了。

　　葉南平開始選外賣，頭也不抬地問：「你想吃什麽？」

　　「……」

　　半晌沒等到辛晚成的回答，葉南平自手機中抬頭，見辛晚成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却明知故問：「怎麽？」

　　時刻緊張著許安寧可能出現的危機，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戒斷治療，剛才外頭突然傳來那麽大的動靜，他真的幾乎是條件反射就放下了手機菜譜。

　　可他最終沒有衝出去，而只是平靜得重新拿起手機繼續研究菜譜，是因爲他突然想到，他如果衝出去了，另一個姑娘該怎麽辦……

　　就像一場戒斷治療，那個姑娘就是他的拮抗劑。

　　那個姑娘現在就站在他面前，突然說：「喂。」

　　「嗯？」

　　「我現在終於感覺你有點兒喜歡我了。」

　　「……」葉南平一揚眉，「有點兒？」

　　太過輕飄飄的一個詞，還不如他剛才在菜譜上頻繁看到的「少許」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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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時後就吃上了熱騰火鍋的衆人，開始感嘆點外賣是個非常明智的選擇。按照他們之前的效率，靠自己拾掇出一頓像樣的晚餐，起碼得仨小時。

　　辛晚成特意帶了紹興酒來，這酒偏甜，能讓人不知不覺地上頭，最關鍵的是，辛晚成之前已經讓商瑤在趙子由那兒套好了話，葉南平喝這個最容易醉。

　　但辛晚成突然有點後悔帶紹興酒來了。其實她知道，自己是要撒嬌，葉南平八成還是會把猫借她，之前還硬氣地不想用這招，如今想來，撒撒嬌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可誰能想到，趙子由準備的酒，不到10點就全部喝完了，趙子由在酒行定了酒，送來起碼得等半小時，這麽一來二去，辛晚成帶來的這兩瓶紹興酒，就被衆人拿來打牙祭。

　　周川郡明早要參加一場拍賣會，許安寧只能先撤。辛晚成本以爲見到許安寧，會有一場暗潮涌動，沒想到，一切都很平靜。

　　許安寧像是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周川郡發展得似乎也不錯，即便辛晚成覺得周川郡和葉南平壓根不是同一類型的，但誰知道呢，說不定周川郡有別的魅力，吸引許安寧呢……

　　除了許安寧和周川郡，其他人都沒走，還在等著酒行送就來，順便嘗嘗辛晚成帶來的紹興酒。

　　沒喝過紹興酒的，都被這酒的甜度蒙蔽了，葉南平喝完一杯，不準備再續，還被取笑了：「瓶子，你現在的酒量不行啊！」

　　商瑤立即幫葉南平滿上，滿上的同時，不忘給辛晚成使眼色。

　　辛晚成當即有了想拍額頭的衝動。商瑤還在按照她昨晚的囑咐行事，想要幫她灌醉葉南平。

　　辛晚成在桌子底下悄悄給商瑤發微信，讓商瑤打住，却見對面的商瑤又給剛喝空杯子的葉南平滿上一杯，這才注意到商瑤的手機靜著音背扣在桌上。

　　直到一瓶紹興酒喝空，商瑤準備開第二瓶時，葉南平得空起身，脚步遲緩地走向洗手間，八成是要去吐。

　　商瑤目送完他的背影，邀功似的看向辛晚成，辛晚成却用下巴點了點商瑤的手機。

　　商瑤這才拿起手機，看到了辛晚成半小時前發給她的消息。

　　商瑤一頭霧水地隔空看了看辛晚成，回了句：你不早說？

　　商瑤又問她：那怎麽辦？

　　辛晚成只能隔空衝著商瑤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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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南平不是唯一一個被紹興酒幹趴下的，餐桌上倒得七七八八，局差不多也得散了，商瑤戴著明晃晃的鑽戒送客，回頭却見葉南平和辛晚成已經不見了——

　　葉南平就住同一個小區，直接把人領回了家。

　　他大概是憑著最後一點清醒進了家門，關上門的那一刻就不行了，靠在門上微抬著下巴。辛晚成開燈，都隱約能看見他額角，太陽穴跳動的頻率。

　　火鍋在窩裡伸了個懶腰，過來迎接。

　　辛晚成蹲下去擼猫，暫時沒管葉南平。

　　火鍋顯然對她還不太親，繞過她，端坐到葉南平脚邊喵了一聲。

　　此情此景在前，辛晚成突然有些擔心，她若把火鍋帶走，火鍋該不會又給她一口吧？

　　辛晚成下意識地搓了下之前被咬的虎口位置，悻悻然站了起來。

　　那邊厢，葉南平被火鍋喚得，幽幽地睜開了眼。他低頭看了下猫，動作因酒勁兒而遲緩，也因著這絲遲緩，他低眸的樣子，竟有幾分性感。

　　辛晚成的目光不知不覺地順著他一道，朝火鍋低了下去，他却突然抬眸，將她拉到懷裡，要低頭吻她。

　　一時間，辛晚成都有些不確定他到底醉沒醉，抵住他胸口，腦袋別向一邊：「你剛在老趙那兒吐過。」

　　他微合著眼，慢吞吞地笑著咬了下嘴唇。

　　該死的，分明是在誘惑她。

　　他却放開了她，略低的嗓音說著：「我去刷牙。」

　　自她身側繞過。

　　辛晚成在原地，和火鍋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也跟去了洗手間。

　　電動牙刷的聲音從虛掩的門內傳來。

　　偷猫風險大，辛晚成想想還是直說了：「我明天想借火鍋去拍攝。」

　　電動牙刷的聲音停了。

　　「就借半天，我可以付費。」

　　門在這時被拉開。

　　他一貫的淡漠表情：「它出場費很貴的。」

　　「多少？」

　　他笑笑：「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

　　他上前一步，食指指尖撩開她肩頭碎著的頭髮：「恐怕……需要攝影師肉償。」

　　這能胡說……辛晚成剛來得及撇撇嘴，他已微微一側頭，似要吻她。

　　辛晚成下意識地捂住嘴：「我一嘴酒氣！唔……」

　　捂住嘴的手被他拉開。

　　「我不介意。」

　　音色緩慢，有如大提琴。

　　吻住她，却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