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回辛晚成可以堂而皇之地穿著他的襯衫了。

　　露著兩條細長腿， 在他的書房裡亂晃悠， 書架上真是什麽書都有， 美術的，甚至建築的。

　　「你怎麽連建築的書都有？」

　　「幹攝影這行， 除了要有獨一無二的風格之外， 最重要的是培養自己的審美。多看些書， 有好處。」葉南平坐在電腦後，繼續之前沒看完的攝影大賽項目案。

　　辛晚成踮起脚， 從書架上隨意拿了一本下來名畫畫册， 翻了翻， 全英文， 她只能看懂一半。聽見翻書的聲音，葉南平抬眸， 稍一歪頭， 視綫就繞過了電腦，見對面姑娘踮著脚尖， 襯衫下擺堪堪遮住大腿，他的眸光稍稍一暗，又恢復：「過來。」

　　辛晚成抱著敦厚的畫册，調頭走向他：「幹嘛？」

　　他下巴點一點屏幕。

　　辛晚成低頭一瞧， 是攝影大賽的項目案， 上個月去延卿美術館拍攝時，向延卿親口提過。她當時還暗搓搓地請向延卿的助理把第一版策劃案抄送給她一份。

　　當時的第一版策劃案，還沒有定下具體時間， 如今葉南平電腦裡這份，應該是定稿，時間已經定下了，就在今年3月20號。

　　比賽流程還挺有意思，預賽是數碼相機拍攝，决賽反倒規定只能由手機拍攝，向延卿收藏的藝術品不走尋常路，他牽頭的比賽，也挺不走尋常路。

　　主辦方挂的是延卿藝術基金，協辦方有知名數碼相機品牌、知名手機品牌、時尚風行以及in studio，都是各自領域的國內頂尖。

　　冠軍不僅能够簽約in studio旗下、成立個人工作室，合同價值百萬，還能爲時尚風行的主刊拍攝封面，以及單獨一篇專訪。

　　她原本的一臉躍躍欲試，却在看到豐厚的冠軍獎勵後，有些滅了氣焰：「這麽豐厚的獎勵，參賽的高手肯定不少。」

　　「綫上出了名的，就算眼饞獎金，也拉不下臉面參加；不出名的，你還有什麽好怕？」

　　「會給我走後門嗎？評委先生。」

　　「不會。」

　　就料到他不會，辛晚成無所謂地撇撇嘴。

　　葉南平見她這期期艾艾的模樣，問了個乍聽十分不著邊際的話：「你知道是誰買了你給我拍那組的人像麽？」

　　「誰？」

　　「向延卿。」

　　辛晚成瞬間精神了。

　　看來她懂他說這話的用意，和這姑娘交流起來確實很輕鬆，一點就通：「你覺得以他的眼光，會收平庸的作品麽？」

　　「……」此言甚是，辛晚成瞪著的眼睛裡滿是肯定。

　　「但他肯定沒想到，他花錢買照片，你轉頭又把錢捐給了他的慈善基金。」

　　向延卿出價應該……不低，辛晚成突然想到自己之前說，賣照片的錢，她只留一千，不禁咽了咽口水：「那個……我能反悔麽？」還是捐一半留一半好了……

　　葉南平猜到她想反悔什麽，笑著刮她鼻子：「不行。」

　　辛晚成嘆了口氣，「算了。」

　　「但是作爲補償——」他留了半句沒說。

　　辛晚成瞬間胃口又被吊了起來，這人真是的，擅長撩人，更擅長吊人胃口。辛晚成親親他，再親一親。他滿意，自然說了：「——我可以把我的武功秘籍傳給你。」

　　「武功秘籍？」

　　「我重新聞攝影成功轉型商業攝影，你以爲靠的全是天賦？」

　　「……」她還確實是這麽以爲的。

　　葉南平拍了拍她剛才拿過來的這本名畫畫册：「把這本書裡所有名畫的構圖吃透，你起碼能超過這次比賽六成的對手。」

　　「這就是你的武功秘籍？」也太簡單了吧……

　　「這只是入門，你多點美學儲備，我才好教你下一步。」

　　「……」

　　「想什麽？」見她走神，把她撈過來，坐他身上。

　　「我在想，」他抱著她，她抱著畫，畫面還挺和諧，「我真是撿了個大便宜，竟然勾搭上了你。」

　　「勾搭？」葉南平一皺眉，「能不能換個詞？」

　　「泡到了你。」

　　「那還是『勾搭』吧。」

　　辛晚成把畫册擱在書桌上，空出手來環摟住他頸項：「說正經的——」

　　葉南平正了正臉色，靜待她的下一句。

　　她捧著他的臉，還真就一本正經地說了：「等我拿到冠軍的百萬合同，就包養你。」

　　應該是句玩笑話吧，她却說得那麽認真，葉南平被這反差逗笑，斂去笑容，也開始正兒八經地跟她掰扯：「包養我可是很貴的，一百萬肯定不够。」

　　「知道你金貴，行了吧？」辛晚成衝他齜牙，又收住，「你不金貴我還看不上你呢。」

　　不知怎的，看著眼前這個金貴的額男人，辛晚成突然想到商瑤今晚刺她的那句話。

　　她眼裡閃過一絲愁緒，被葉南平捕捉到：「怎麽？還爲包養我的事發愁？」

　　這事辛晚成暫時不想了，想也沒用，確實是包養不起，「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今天和商瑤吵架，她反問了我一句，如果你葉南平沒錢沒地位，我還會喜歡你麽？」

　　葉南平生出一絲好奇，一邊用手指繞著她的發尾玩，一邊問她：「你怎麽回答的？」

　　「我當下竟然答不上來。」

　　「……」

　　辛晚成又說：「但是我後來仔細想了想，其實吧，我剛開始就單純圖你長得好看來著。」

　　葉南平之前還屏了屏吸，以爲能等到什麽答案呢，如今只能無語地彈她腦門，辛晚成吃痛地揉著腦門：「幹嘛？說實話還不行？」

　　「除了好看呢？」

　　「呃……」辛晚成歪頭想想，又擺正了腦袋衝他賤笑，「沒了！」

　　在他再一次彈她腦門之前，她機警地站了起來，躲得那叫一個快，轉眼就繞過了書桌，準備朝門邊跑。

　　葉南平提醒她：「你的畫册。」

　　她這才猛地頓住脚步，又跑回來拿書桌上的畫册。以爲他跟她隔著一張書桌，就拿她沒辦法了？葉南平一把按住畫册的封面，連同她的手，跟逮著矯兔的獵人似的，嘴角一翹：「跑哪兒去？」

　　她露一顆虎牙，却是兔子一樣的狡猾：「誰說我要跑了？」踮起脚尖，隔著書桌親了親他。

　　他因錯愕手下一鬆，她抽了畫册就跑。

　　這回，他可攔不下她了。

　　可她怎麽忘了，這可是他家，她還能跑哪兒去，剛坐在床頭，翻了兩頁畫册，他就推門走進來，抽走她手裡的畫册，凑過來，繼續書房裡那淺嘗輒止的吻。

　　「困嗎？」

　　「……」辛晚成搖搖頭。

　　「還疼嗎？」

　　「……」辛晚成點點頭。

　　葉南平便把剛剛生出的那點不該有的欲望掐了，摟著她睡下，辛晚成背靠著他睡，隱約能聽到他的心跳，她回頭，見葉南平已經合上了眼，唇貼在他耳邊，幾乎是用氣聲在說：「可我不怕疼。」

　　這姑娘實在太有意思了，葉南平眼睛沒睜，笑著摟緊她，讓她老實點：「睡吧。」

　　辛晚成撇撇嘴，側回頭去，眼睛剛閉上又睜開，「葉南平……」

　　「嗯？」他的聲音，在這昏暗中鬱鬱散開。

　　辛晚成磨了磨牙關：「……晚安。」

　　他的吻落在她太陽穴：「晚安。」

　　……

　　其實她想問的是：那你喜歡我什麽？

　　磨了磨牙關的工夫，就把話咽了回去，怕他突然聽到這個問題，會答不上來，她也不確定自己聽到他沉默的答案後，會不會難過……

　　……

　　如葉南平之前所料的那樣，辛晚成「離家出走」了兩天，就忍不住回了和商瑤的租屋，商瑤答應她，會跟總監劃清界限，但這需要時間，免得真和總監撕破臉。

　　辛晚成一邊給商瑤出謀劃策，一邊各種暗示趙子由，希望他抓緊點，趙子由家境也不差，也是隻潜力股，總比年近半百還成天在外頭耍花腔的總監靠譜多了。

　　可惜臨近春節，辛晚成想攢個局讓倆人見見面，都攢不起來。她過年回成都，商瑤過年回合肥，閆佳家離得最近，天津，辛晚成和商瑤瘋狂搶票的時候，閆佳一點都不急，一問才知道。閆佳打算留在北京過年：「我爸媽再婚，沒人管我，我也不想被管，留北京多自在。」

　　辛晚成一方面挺同情閆佳，一方面又挺羡慕閆佳三不管。辛晚成自個兒還沒想好過年回家要怎麽跟爸媽攤牌，她換工作的事。爸媽還以爲她在廣迪，她却已經跳槽小半年。

　　放假前兩天，辛晚成已經著手收拾行李——放假前一天得去葉南平那住，一想到往後的春節七天假，她都見不著他了，收拾行李的動作就格外麻利。閆佳心知肚明，又往辛晚成的行李箱裡扔了個001。

　　辛晚成嘴裡正嚼著零食，說不上話，只一個勁兒衝閆佳擺手，閆佳誤會了她的意思：「不够？」

　　又扔了個001過來。

　　辛晚成擺手擺得更用力了。

　　閆佳都驚嘆了：「還不够？！挺厲害啊！」又扔了個001過來。

　　辛晚成這回終於把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不是不够，是不需要。」

　　原本蹲著收拾行李的辛晚成站起來，把三個001一股腦全塞回給了閆佳：「你留在北京這段日子，幫我們看好房子就行，其他的，甭操心，啊？」

　　「我免費幫你看房子，你是不是該給我免七天房租？」

　　「這個嘛……」

　　閆佳也就開個玩笑：「老子過完年肯定能找到工作，不缺那點錢。」

　　辛晚成還要囑咐幾句，被手機鈴聲打斷，是向衍發來的微信：「你幾號走？走之前約個飯。」

　　辛晚成一邊繼續收拾行李一邊回：「我後天就走。」

　　「後天？那趕緊的，咱們約明晚吃飯。」

　　「不行，我明晚約了對象。」

　　「對象？？？？？」

　　向衍一連五個問號發過來。辛晚成都看懵了，拿著衣服的手頓了頓，剛要打字回復，向衍緊接著又發來一條：「你什麽時候背著我找對象了？」

　　辛晚成直接把來不及叠好的衣服扔進行李箱，劈裡啪啦打了一串字過去：「誰背著你啦？老子光明正大找的。」

　　此時此刻的向衍躺在古董長椅中，翹著脚發微信：「那你朋友圈怎麽也不官宣一下？」

　　辛晚成回了句：「我怕我對象太帥，你會惦記。」

　　向衍不禁失笑。初聽這個消息時的鬱悶，漸漸散去，回了句：「老子是直的！」

　　剛點發送，收藏室的門就開了，兩三個工人搬著一堆東西走進，開燈。

　　收藏室瞬間亮如白晝。已經適應了昏暗的向衍眯了眯眼，抬手遮了一半的眼，再次看向門邊。

　　在家裡幹了十來年的阿姨見他一聲不吭躺在19世紀的躺椅上，嚇一跳：「你跑這兒來幹嘛？」

　　「我小時候一犯錯誤我爸就把我關收藏室裡，我待這兒比待房間舒服。」向衍重新翹脚躺回，下巴點一點工人搬運的東西，「什麽玩意兒？」

　　「你爸剛收的照片。」

　　工人把照片外包著的紙拆了，準備上墻，向衍打眼一看，楞了下。

　　他認出了照片中的葉南平。

　　不禁品評道：「真是辣眼睛。」

　　阿姨沒理他，繼續指揮工人上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