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阿姨見向衍躺在那兒， 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隨口問了一句：「今晚在家吃麽？」

　　向衍刷新著微信的聊天界面， 辛晚成沒再回他，撇撇嘴收了手機：「薑楠今晚回來吃麽？」

　　「回。」

　　「那我走了。」向衍直接起身， 準備撤。

　　「你現在在時尚風行上班， 公司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你還怕在家裡見她？」

　　「要不是我爸對我經濟封鎖，我連房子都租不起了， 我能去她那兒上班？」

　　「你爸這都是爲你好， 你一心搗鼓車隊， 燒錢那都是小事， 他是怕你出什麽意外。」

　　「得了吧，他就是嫌弃我沒遺傳到他的藝術細胞， 一天到晚幹的都是些糙事兒， 」向衍沒理這茬，跟對待小孩似的， 捏了捏阿姨的臉蛋，「走了啊。別太想我。」

　　阿姨嫌弃地拍開向衍的手：「誒你說你，又不回來吃飯，又不回來住， 那你特地跑回來一趟幹嘛？」

　　「您以爲我惜得回來？我在時尚風行的工資， 財務不給發，我爸非讓我回家領，不然這一個月就白乾了。」向衍從外套兜裡摸出一個薄薄的信封， 「我這一個月的辛苦，就值得這點錢，您再看看那死老頭——」

　　向衍用下巴點了點滿墻的攝影作品，尤其工人還在忙著上墻的那幾幅：「——誰才是敗家玩意兒？您說說。」

　　「有這麽說你爸的麽？小心我跟你爸告狀，讓你連這點工資都拿不著。」阿姨作勢來搶向衍手裡的信封。

　　向衍趕緊躲開：「行，他不是敗家玩意兒，我才是。您可千萬別向他告狀，我還等著領了這點兒工資還人錢呢。」

　　向衍從小跟親媽一起生活，和向延卿一年見不著兩次面，向衍這人反骨重，去年因爲賽車，險些丟了命，向衍媽這才急了，可她壓根管不住向衍，無奈之下只能請向延卿出馬。

　　向延卿和向衍親媽當年分開鬧得很不愉快，沒多久又娶了姜楠，向衍和這一家子都不親，更不會聽向延卿的安排。向延卿也沒跟他廢話，一上來就封鎖了向衍的一切經濟來源。

　　向延卿大概估摸著，向衍頂多撑倆月就得低頭，沒想到向衍一撑就撑了小一年，向衍朋友多，不愁生活無著落。

　　直到向衍親媽那邊出於資金周轉的需要，傳出了股權質押的消息，向衍沒當回事，他的朋友們盯消息盯得却比他勤。

　　他幹了一陣子代駕，窮得還挺有滋有味，可他的朋友們很快坐不住了，漸漸散的散，失聯的失聯，直到向衍之前跟朋友一起投的改裝車廠，朋友不帶他玩兒了，要讓他退股，向衍才看清了，自己的這個圈子，都是幫勢利眼。

　　退股的錢其實足够他花銷一陣子，可向延卿更狠，錢一到賬，他就讓向衍媽媽那邊把卡給凍結了。

　　向衍這下子，連吃飯都成問題，找朋友借，一分錢都借不著。

　　向衍如今說要還錢，阿姨才想起向衍還跟她提起過這事：「哦！就是你之前說過的那個，認識不到半年那姑娘？」

　　向衍點點頭。

　　向衍跟阿姨提過這事，他被經濟封鎖那陣子，在外頭住的房子，房主是他朋友，之前朋友可都是號稱，反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免費給他住得了。但後來口風就變了，向衍也算認清了，把這小一年的房租一口氣全給清了。這種流於表面的友情，不要也罷。

　　他住了11個月，2萬3一個月的房租，他被他媽掃地出門時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還差1萬3。如今的他可知道這1萬3 有多難掙，走投無路的時候，唯獨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姑娘，把倆月生活費都貼給了他。

　　那感覺挺微妙，從來都是他爲女生花錢，第一次有女生爲他花錢，所以到底是哪個程咬金，趁他忙著賺錢，半路殺出來截了他的胡？

　　阿姨偏還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之前不是說這姑娘挺特別的麽？現在什麽情况？」

　　「您怎麽這麽八卦？」向衍把裝工資的信封收好，「人現在有對象了。」

　　阿姨一愣：「你怎麽沒追人家？被別人搶了先？」

　　阿姨這語氣，聽著竟比他還不甘心。向衍奢侈一回，叫了個車，等司機接單，最後和阿姨說幾句：「我拿什麽追？我一房租都付不起的人，還好意思追人？」

　　「那她都有對象了，你還好意思去找她？」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可是去還錢的。」

　　向衍這個理由可真是光明正大，瞅了眼叫車軟件，見還沒有司機接單，抽空給辛晚成發了條微信：那你今晚呢？你明晚約了對象，今晚總有時間見我吧，我還得還你錢呢。

　　辛晚成：直接轉帳不行？

　　向衍：我手頭只有現金。你不要？你不要的話那我只能等年後再還你了。

　　辛晚成：要要要！

　　阿姨偷摸看了眼聊天記錄。提到錢這麽積極，也沒覺得這姑娘脫俗到哪兒去。

　　緊接著辛晚成又發來一句：但我最近花銷比較大，今晚只能請你吃串串，你可不能有意見。

　　阿姨這才有點嚼出滋味來，看一眼向衍：「可算長本事了，之前都是你請姑娘吃飯，現在竟然有姑娘請你吃飯。」

　　「您這是誇我還是貶我呢？」

　　「我當然是……」

　　阿姨沒能說完，向衍的手機響了，有司機接單。

　　向衍顧不上聽完阿姨的回答：「我先走了！」

　　外來車輛進不了壹號院，向衍一路跑到小區門口，見自己叫的車打著雙閃停在馬路對面，他正要過馬路，一輛奔馳S駛近，「滴」了他一下。

　　向衍準備默默退回路邊，對方降下車窗。

　　姜楠坐在車裡。

　　向衍煩躁地抓了抓頭。這都能碰上……

　　「姜主編。」

　　向衍歷來不知該怎麽稱呼他這後媽。叫她阿姨嘛，她又沒麽老，叫她姐嘛，輩分又不對，進了時尚風行之後，跟同事們一樣叫她姜主編，倒是順嘴。

　　「你這是剛回來，還是準備走？」薑楠問他。

　　「準備走。約了朋友。」

　　「這張卡你拿著。」姜楠從包裡抽了一張卡出來。她也知道他最近手頭很緊。

　　向衍沒接：「我剛發了工資，不用。」

　　薑楠也沒强求，收回卡：「聽說你最近在廣告部幹得不錯。加油。」

　　向衍衝她笑笑，繞過車頭過馬路，很快坐進了自己叫的車中。

　　他叫的車調頭準備駛離，車窗外那輛奔馳S，也在同時拐進了小區。

　　向衍收回視綫，糟心的一天，從見到後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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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坐在串串香店裡，吸一口周遭熱騰騰火辣辣的空氣，向衍這糟心的心情很快被衝散。

　　辛晚成從冰櫃裡拿了一大把串串回到桌邊，把盤子往桌上一放，轉手拿起北冰洋：「來！祝賀我們兩清。」

　　「誰跟你兩清了？我沒准往後還得找你借錢呢。」向衍看一眼她手裡的北冰洋，「怎麽喝這個？不來點兒酒？」

　　最開心的莫過於欠債的按時還錢，辛晚成笑吟吟的擺擺手：「我一會兒對象來接我，我總不能一身酒氣吧。」

　　向衍鄙夷地齜了齜牙，「你對象怎麽不一起來吃？我也好給你把把關。男人看男人是最准的。」

　　辛晚成還賣關子：「等一會兒他來接我了，你不就見著了？他吃不了這個，太辣。」

　　向衍搔了搔頭，想到一小時前阿姨問他的那句：你怎麽沒追人家？被別人搶了先……

　　是啊，他怎麽就被別人搶了先呢？

　　向衍從她那兒勻了半杯北冰洋過來，一口飲盡，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你倆，誰追的誰呀？」

　　「……」辛晚成想了想，說她倒追，太跌份兒，笑笑，「我倆兩情相悅。」

　　向衍翻了個白眼。

　　「不說這個了，」辛晚成換個話題，「你在時尚風行幹的怎麽樣？」

　　「累。」向衍往剛開的鍋裡放串串。

　　「就我那新室友，閆佳，她就很想進時尚風行。你能不能分享點經驗，你當初是這麽進的時尚風行？」

　　雖說向衍是閆佳的微信好友，但閆佳有足足5000個微信好友，基本上是見人就加，向衍和閆佳嚴格意義上來說，都不算真的認識。辛晚成出門和向衍約飯前，閆佳一聽向衍是在時尚風行工作的，就托辛晚成給問問。

　　閆佳的工作性質，倒是很適合時尚風行，可惜時尚風行門檻太高，閆佳這學歷，想進，基本沒戲。

　　但話說回來，向衍之前還聲稱自己大學肄業，肄業的時尚風行都收，閆佳好歹大專畢業了，興許也有點希望。

　　向衍掌心反托著下巴，指尖一下一下地敲著臉，他看著鍋裡咕嚕咕嚕冒著的泡，想著這該從何說起。

　　實在不知從何說起，向衍只能先問問情况：「她什麽來頭？」

　　在客觀事實的基礎上，辛晚成幫閆佳稍稍吹噓了一番，末了不忘說：「她給時尚公衆號當槍手的時候，出過好多爆款文章，點擊都是10萬+。」

　　向衍想了想：「時尚風行的電子刊不是要在今年創刊嘛？主刊的編輯都不樂意供稿給電子刊，畢竟誰都想上主刊，導致電子刊都撈不著什麽好選題。她真想進時尚風行的話，可以在這方面下點功夫。」

　　辛晚成趕緊原封不動地把這段話發給閆佳。

　　向衍開吃了，她還在悶頭給閆佳發微信，向衍拿剛吃完的竹簽子敲敲她的碗沿：「給對象發微信呢？飯都顧不上吃。」

　　「不是，我給閆佳發你剛說的那段話。」

　　聽到這個回答，向衍的眉眼稍微緩和了一些。

　　「你向我請教完問題了，我是不是也可以向你請教個問題？」

　　「說。」

　　「你是怎麽樣在工作這麽忙的情况下，還找著男人的？教教我。」

　　「怎麽？你也要找男人？」

　　總拿這事調侃他，有意思？「說正經的！」

　　辛晚成放下手機，正色道：「你喜歡什麽樣的？我幫你物色物色。」

　　向衍想了想：「長頭髮。」

　　辛晚成終於得空吃東西，沒一會兒就空了三支籤子：「太寬泛了，具體點。」

　　「皮膚得白，笑容得好看。」

　　「你就這點要求？隨便在三里屯拉一個都能滿足好吧？」

　　「那你現在就下樓拉一個來給我看看？」

　　論抬杠，這倆人真是不分伯仲，辛晚成有往鍋裡下了一把串串：「閆佳怎麽樣？膚白貌美大長腿，而且愛起來轟轟烈烈，不愛了立馬把你甩了，年輕男孩子應該都喜歡這一型。商瑤其實也挺符合你的標準，但是商瑤不行，商瑤一談戀愛就容易陷進去，你倆不合適。」

　　「閆佳？」向衍搖頭，「沒感覺。再說了，我有閆佳微信，真對她有感覺，哪還需要你介紹？」

　　說的也是，辛晚成悶頭吃串串去了：「時尚風行裡美女應該挺多吧，你在公司裡發展發展不就得了？」

　　「你知道時尚編輯最大的特點是什麽嗎？」

　　辛晚成搖頭。

　　「拿著幾千塊的工資，接觸的是幾萬幾十萬的時尚，她們容易拎不清自己的定位，四個字總結，就是眼高於頂。哪看得上我這種窮小子？」

　　辛晚成點點頭，所言甚是，可轉念想想：「現在哪個姑娘不圖錢？」

　　「我就認識不圖錢的。」向衍又從她那兒勻了半杯北冰洋，正要仰頭喝，聽她道——

　　「那你倒是追啊！」

　　向衍差點嗆著。狠狠咳嗽兩聲，看向對面：「不說了，一言難盡。」

　　一頓飯直到吃完，都沒有冷場的時候，可再合拍又有什麽用？人姑娘的對象一會兒就要來接她。

　　向衍去了趟洗手間，順便把賬結了，等著看姑娘的對象就是何許人也。却在返回餐桌的路上，遇見了熟人。

　　向衍第一眼還以爲自己看錯。

　　畢竟葉南平這人散發出來的調性，和串串店的氛圍實在不搭。

　　向衍瞧見了葉南平，葉南平却正四下張望著，似乎在找哪有空桌，幷沒有看見向衍。

　　向衍在左邊的道上，葉南平在右邊的道上，各自都在往中間走。等向衍回到桌邊，葉南平還在四下找著。

　　辛晚成正坐那兒，低頭髮微信，在向衍桌邊站定的下一秒，辛晚成抬起頭來，她很快也看見了葉南平，豁然站起，這就要衝葉南平招手。

　　向衍趕緊把她的手拽回來：「你招他幹嘛？」

　　換做是他在店裡遇到臭脾氣的老闆，絕對低頭當做沒瞧見，她怎麽還招上手了？

　　辛晚成却生生被他問懵了，就這麽由他拽著手，直到葉南平走到她面前。

　　葉南平的目光，短暫定格在向衍抓著辛晚成小臂的那隻手上，很快目光抬起，衝這倆人沉聲道：「吃完了？」

　　向衍和辛晚成挨著站，葉南平這話簡直是像在對向衍說的，向衍一楞，「吃……吃完了。你是要……讓我們挪桌嗎？」

　　看來葉南平剛才一路四下看著，真的是在找哪兒有空桌。可惜正值用餐高峰，店裡沒有空桌，葉南平就盯上他和辛晚成這桌了。

　　葉南平目光不變：「那走吧。」

　　不等向衍說話，辛晚成乖乖應了聲：「哦。」

　　向衍這回真的楞了。

　　只見辛晚成轉身拿起擱在長凳上的包，挎上身之後，這就要跟著葉南平一起走。

　　向衍似乎有些明白了，皺著眉看向辛晚成：「他……他？」

　　辛晚成衝向衍笑笑，剛想介紹一下葉南平的新身份，葉南平已經伸臂過來，撈著辛晚成的腦袋，把辛晚成帶走。

　　臨走前，不忘衝向衍客氣但疏離地頷了頷首。

　　這一記頷首，令向衍生生楞了一分鐘，直到那倆人的身影消失在店門外，向衍才從剛才那一幕中回過神來。

　　這姑娘，竟然把她老闆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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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來到車邊，葉南平才把手撒開，辛晚成站在副駕門外：「我還沒跟我朋友正式介紹你呢，你怎麽就拉我走了？」

　　「沒什麽好介紹的。」葉南平直接進了主駕。

　　她想要告訴全世界，這是她對象，但看來他幷不樂意。辛晚成撇撇嘴，拉開車門，進副駕。

　　【吃醋小劇場】

　　葉爸爸：串串香就這麽好吃？

　　晚仔：好吃。

　　葉爸爸：有我好吃？

　　晚仔：那……還是差一點的。

　　葉爸爸：以後多吃我，少吃串。

　　晚仔：可我吃完串再吃你，你會……覺得辣的。

　　葉爸爸：……

　　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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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瑤：辛晚成，你被你家男人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