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車子一路駛回市區， 可辛晚成的八卦心幷沒有被她成功壓下去。想了想， 乾脆換個方式問：「收餐人寫誰？」

　　「許大膽。」

　　這名字挺耳熟。辛晚成稍一回想就憶起了， 趙子由之前也提過這名字。

　　能叫許大膽的，應該是個男人吧……

　　辛晚成放心了：「有忌口麽？」

　　「不吃葱和香菜。」

　　他對對方的喜惡還挺瞭解……辛晚成默默在點餐的備注裡寫下：不要葱， 不要香菜。

　　點完餐， 揣回手機， 辛晚成心情好多了。

　　回工作室選完片子之後，片子先交給修圖師， 修圖師已經跟了葉南平三年， 很瞭解他的要求， 但修完之後， 還是要先讓葉南平過目，再進行細節上精修。

　　還有件事得在今晚完成。就是時尚風行雜志决定在十周年之際推出電子刊的創刊號， 這幾年紙媒都在謀轉型， 即便是時尚風行也免不了俗，電子刊的創刊號， 擬邀最近爆火的流量小鮮肉拍封面，做專題。

　　姜楠欽定了這次的風格，古風少年，在故宮取景， 葉南平這邊今晚就得敲定拍攝方案， 明天去故宮踩點。

　　故宮游客多，特別難拍，前期踩點尤爲重要。

　　辛晚成開完方案會後沒走， 在修圖室裡一邊吃著外賣，看修圖師修圖，葉南平團隊裡都是頂級配置，辛晚成每天都想著法兒偷師，而且特別喜歡提問題。

　　「哥，不是應該先去霧再曝光嗎？爲什麽你要反著來？」

　　「暗角這麽調，有什麽用處麽？」

　　平常人這麽不耻下問，修圖師早該煩了，辛晚成却有自己的技巧，把各種大份的外賣分門別類擱在小碟子上，修圖師不愛吃的花椒一類的，她全給挑了出來，方便修圖師右手修圖，左手還能拿筷子吃兩口。

　　見小姑娘這麽機靈，修圖師也樂意傳授幾句。

　　辛晚成偷師偷得正歡，商瑤的電話來了，問她：「你什麽時候回來？向衍介紹的那個女生來我們這兒看完房了。」

　　辛晚成這才想起來，向衍之前介紹給她的那個想要分租她們主臥的姑娘，約了今晚看房。

　　商瑤又說：「那姑娘很滿意咱們的主臥，想立刻簽合同，過兩天就搬進來。」

　　「决定的這麽快？該不會有詐吧？」經過之前的黑房東事件，辛晚成在房子這事上特別謹慎。

　　電話那頭的商瑤，音量放小了一些：「她現在就坐在咱客廳裡，我回房再跟你說。」

　　辛晚成等了等，商瑤應該是回房間了，音量又恢復了正常：「她看著挺靠譜的。我對她說了咱的要求，不能帶异性回來過夜，還有水電煤的分攤問題，她都同意。人挺有誠意的，現金都帶了。」

　　現在年輕人都手機轉帳，誰還帶現金在身上？

　　可辛晚成轉念一想，主臥已經空了兩個月，每個月可都是錢，商瑤又還沒找到新工作，也就直接咬了咬牙：「那就這麽定了吧。房本的複印件，還有我們和趙子由簽的合同，我都放在了電視櫃最左邊的抽屜裡。」

　　她和商瑤早前已經擬好了分租合同，辛晚成讓商瑤直接和這姑娘簽約。

　　挂完電話，辛晚成鬆了口氣。

　　生活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深呼吸一下，空氣裡帶著香甜。

　　她一邊回修圖室，一邊給消失多日的向衍發微信：我把房子租給你之前介紹給我的那個姑娘了。

　　原本只是知會向衍一聲，不料她回到修圖師身邊繼續圍觀了沒一會兒，向衍回復她了。

　　向衍：能不能，借我點錢？

　　消失這麽久，開口就借錢？

　　辛晚成剛回了句：幹嘛使？

　　微信就又響了。

　　却不是向衍秒回，而是葉南平找她。

　　「還在工作室？」

　　「在修圖室呢。」

　　「來地下停車場一趟。」

　　「現在？」

　　「對，現在。」

　　葉南平這段時間的行程表都是辛晚成在安排，收到指令的當下，辛晚成稍稍回想了一下，葉南平今晚應該沒別的工作才對，怎麽突然這麽急著招她？

　　辛晚成帶著疑惑，拎了包就走，很快在地下停車場找到葉南平的車。

　　葉南平的車已經打著了火，就等她上車了。

　　「去哪兒？」

　　辛晚成上了車，剛發問，葉南平就踩了油門。隨之而起的一陣推背感令辛晚成聳著肩緊貼在座椅上，餘光看他。

　　究竟是什麽十萬火急的事？

　　一路伴隨著刺耳的輪胎摩擦聲，車子駛出了停車場，辛晚成坐過無數次他開的車，第一次見他這麽火急火燎，壓著黃燈過路口，大路一堵，他就立刻切換到小路，臉上雖不見表情波動，但車速彰顯了一切。

　　辛晚成全程摟著安全帶，車窗外倒映進來的霓虹，在她眼前迅速掠過，直到一刻鐘後，車子急停在了一棟酒店式公寓樓下。

　　辛晚成剛看清公寓樓前的招牌，就是她訂餐的那個奧克伍德公寓，葉南平下了車，直接往樓裡走。

　　他腿長步子大，辛晚成一路小跑，勉强跟上。

　　進了電梯，心跳如雷。

　　葉南平刷卡按樓層，全程無話。安靜到仿佛能聽到電梯勻速上升的聲音。辛晚成試探性地喚了句：「葉老師……」

　　葉南平回眸看她。

　　自己一路緊趕慢趕，現在才有工夫解答這姑娘滿眼的疑惑，「我朋友突然聯繫不上，我擔心她出了什麽事，你是女生，帶上你比較方便。」

　　辛晚成聽得一知半解，她是女生，怎麽就方便了？

　　不過很快辛晚成就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葉南平有公寓的副卡，直接刷卡進門，辛晚成跟進去，第一眼就看見了玄關擺著的鞋。

　　女鞋。

　　公寓裡亮著燈，但特別安靜，葉南平沒換鞋，直接進了屋，脚步聲成了屋子裡唯一的聲源。

　　辛晚成的目光遲了兩秒，才從那雙女鞋上移開，也跟了進去。

　　直到走到客廳，才聽見另一重聲音。

　　像是水聲，從浴室裡傳出來的。

　　葉南平正要朝浴室走去，突然聽見一聲帶著警惕的質問：「誰？」

　　是女聲……

　　聽見了回應，葉南平鬆了口氣：「是我。」

　　一旁的辛晚成，却緊了氣息，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浴室門緊鎖著，不知裡頭的情况，葉南平站在外頭，隔著門問：「你剛才電話怎麽突然斷了？再打也不接。」

　　浴室裡的女人笑了一下，語氣還算輕鬆：「我在浴缸裡摔了一跤，沒什麽大事。」

　　葉南平的臉色，却半點不見輕鬆，眉心微微蹙著，但他沒說什麽。

　　倒是浴室裡的女人，繼續道：「你在客廳等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

　　「好。」

　　葉南平雖說著好，脚下却沒動，眉心也沒解。

　　辛晚成有點不知如何面對如今的狀况，陪他一起在門外等？還是回客廳？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隨即響起衣物摩挲的聲音，看樣子那姑娘幷沒有什麽大礙，辛晚成也就自行回了客廳，只是走到半途，終究沒忍住，回頭看了眼葉南平。

　　他還守在門外。

　　人姑娘只是在浴缸裡摔了一跤，至於緊張成這樣？

　　辛晚成落座沙發，絞著手指頭，有些不著邊際地想。

　　等待的時間异常的久。那姑娘不會要在浴室裡做完全套護膚再出來吧？辛晚成摸出手機打發時間，發現向衍五分鐘前回了她微信。

　　「我信用卡被停了，欠人房租，沒錢交了。」

　　辛晚成又看一眼浴室門外那個一動不動守著的男人，鼓著腮幫子收回視綫，回復向衍：「欠多少？」

　　「1萬3。」

　　「我去……大哥，你是欠了幾個月的房租沒交？」

　　向衍很不走心地發來一個嘆氣的表情。

　　錢的問題擺在面前，辛晚成終於可以不再去關注浴室那邊的情况了，她點開網銀看了下，餘額也就1千多。

　　商瑤那邊倒是剛收了新房客押一付三的房租，可……

　　浴室那邊突然傳來開門聲，打斷了辛晚成的心算，她幷沒有起身，只是下意識地扭頭看去。

　　一個皮膚白淨的小姐姐，穿著一身居家服，披著一頭濕發走了出來。

　　這小姐姐在浴室裡磨蹭了這麽久，怎麽連頭髮都沒吹幹？

　　小姐姐幷沒發現公寓裡還有第三個人，衝近在眼前的葉南平笑了下，便饒過葉南平，一邊用手裡的毛巾擦頭髮，一邊朝客廳走。

　　「你吃了飯沒？你幫我叫的外賣我還沒動，既然你來了，我就勉强和你一起吃吧。」小姐姐打趣道。

　　聽語氣，是帶點酷勁兒的女生，辛晚成離得有些遠，還看不大清對方的五官，但看得出臉型立體，寬鬆的居家服襯得人高高瘦瘦，很是落拓。

　　這小姐姐應該就是趙子由和葉南平口中的許大膽了吧……

　　葉南平的聲音裡帶點質疑：「確定沒事？你手肘都摔青了。」

　　看得出來，倆人關係很好，小姐姐的語氣中却帶嫌弃，「你怎麽跟個驚弓之鳥似的？」說著把毛巾暫時披在肩頭，當著葉南平的面張開手臂，轉了個身，「你看，我這不好好的麽？」

　　轉身的工夫，她肩上的毛巾掉在了地上。她剛要彎腰去撿，辛晚成的手機就響起了微信聲。

　　小姐姐這才發現公寓裡還有別人，霍然扭頭看向沙發。

　　辛晚成趕緊把手機撥成震動，同時站了起來，衝對方笑笑。

　　小姐姐楞了一下，回頭看一眼葉南平，明顯在問葉南平，這突然冒出的小姑娘是誰。

　　辛晚成上前：「你好，我是葉老師的助理。」

　　說完順便彎腰，準備幫小姐姐撿起掉在地上的毛巾。

　　却在手指剛碰到毛巾的一瞬間，驀地楞住。

　　對面這小姐姐穿著寬鬆的九分褲。左腿褲腿下露著半截義肢。

　　……

　　辛晚成歷來自詡反應快，但這回還是慢了半拍，才撿起毛巾還給對方。

　　這麽近距離地看對方的臉，辛晚成這才覺得眼熟。

　　目光在對方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辛晚成想起在哪兒見過她了——

　　她和商瑤剛租下趙子由的房子時，在雜物間裡發現的那張大合照，裡頭那個酷酷的女生，就是她……

　　站在浴室與客廳分界綫上的葉南平，見辛晚成的目光在對方的腿上多停留了幾秒，無奈地撫了撫額。

　　還是年輕，自以爲掩飾的很好，其實太容易被看穿。

　　他上前，打斷辛晚成的打量，互相介紹了一下：「許安寧。辛晚成。」

　　許安寧接過話頭：「我聽老趙說了，瓶子新招了個挺漂亮的助理。這哪是挺漂亮？」

　　「……」辛晚成笑容一抖。

　　「分明是特漂亮。」

　　辛晚成鬆了口氣，許安寧這麽好相處，她也就沒那麽拘謹了：「安寧姐，你額頭上也青了，我幫你買點藥吧。」

　　許安寧剛想說別麻煩了，被辛晚成打斷：「我叫個送藥服務，閃送上門，很快的。」

　　說完就滑開了手機。

　　許安寧瞅了眼辛晚成的手機，覺得新奇：「現在國內連藥都能閃送上門？」

　　「她是個網購達人，什麽都能在手機上買。」

　　一邊是許安寧聽似輕鬆愜意的聲音，一邊是葉南平尤存著一絲緊迫的聲音，辛晚成夾在其中，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剛才無意瞧見的那半截義肢。

　　瞬間懂了葉南平一路上爲什麽那麽緊張，也懂了許安寧剛才爲什麽磨蹭了那麽久，才從浴室裡出來。

　　她大概能想像到，卸掉義肢的許安寧，跌倒在浴缸時的無助。

　　……

　　許安寧見辛晚成在收貨人一欄寫的是：許大膽。

　　直接拿毛巾去扔葉南平：「你告訴你小助理我叫許大膽？就這麽毀我形象的是吧？」

　　「沒有沒有沒有，這外號是趙哥告訴我的。」辛晚成瞬間把鍋甩給了趙子由。反正趙子由不在現場。

　　見葉南平被許安寧用毛巾扔，竟然沒都不皺，辛晚成垂眸尋思了一下，决定豁出去，探一探口風：「而且葉老師剛才一路趕來，特別緊張，我還以爲是他女朋友出事了呢。」

　　一聽女朋友三個字，葉南平眉微微一蹙。

　　回眸見說出這話的小姑娘，笑容裡藏著一點試探。

　　果然是他熟悉的，賊機靈的小姑娘。

　　許安寧不知聽沒聽出來其中的試探意味，隻失笑著反問了一句：「女朋友？！」

　　辛晚成心裡一緊。

　　不知她這句反問，意味著是要承認，還是否認。

　　許安寧笑著，一把摟過葉南平的肩。

　　辛晚成瞬間嚇一跳。

　　隨後說出口的却是：「我是你葉老師的發小，以及……被他拒絕過的女人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