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使壞

　　蔡紅英張嘴想說， 懷孕了不起？！隨後想到，家裡幾個長輩盼星星盼月亮， 終於盼來孩子， 還真了不起， 「關心小寒就自己做。」

　　「他要自己做， 我沒讓。」田蓉道。

　　蔡紅英噎了一下， 「爲什麽不讓？你來。」

　　「威脅誰啊。」立夏嘖一聲，卷起袖子， 「二嬸，大嫂， 都出去。」

　　樊春梅：「行了，知道你會做飯，你二嫂說的是氣話， 去陪小寒吧。」

　　立夏聳聳肩， 瞥一眼蔡紅英，可不是我不做。

　　「就應該讓他做。」蔡紅英生氣道。

　　樊春梅想笑，「他做好，你吃了心裡舒服不？不舒服， 他還得擠兌你， 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麽。」隨後就讓田蓉炒菜。

　　飯畢，小寒照舊走到公交站牌就回來，如此過了四個月，小寒顯懷，時間也到農曆小年。三十集長篇電視劇《春妮進城》在小年這一天晚上播出。

　　小寒爲了這個電視劇還跟孫大明和田蓉進過貨， 以致於夏家人對這部戲十分好奇。電視劇還沒開始，一家老小就坐在屋裡等著看。

　　電視劇開頭便是春妮一個人領著仨孩子站在對她來說又高又大的首都火車站，滿臉茫然，孩子一臉不知所措，緊張且害怕，不需要說話，也不用旁白，只憑母子四人的表情，觀衆就能看出春妮和孩子們第一次進城。

　　隨後窩在春妮懷裡，六七歲左右的小女孩說出本劇第一句話，「娘，爹呢？」

　　「娘帶你去找。」春妮如此回答。

　　到此，觀衆知道春妮進城是來找丈夫，找孩子的爹，爲什麽要找爹？春妮走出火車站，拿著她男人留下的地址挨個問，挨個解釋她爲什麽要找她丈夫，然後找到她丈夫的學校。

　　春妮的丈夫上的大專，此時已畢業三年，老師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什麽地方，就把檔案上的地址給她。春妮領著孩子出了校門，拿出包裡的雜面饅頭，跟孩子們一人吃半塊雜面饅頭，又繼續找。在尋找的過程中，險些被車撞，還迷幾次路，孩子還險些走丟，可以說跟唐僧取經差不多

　　唐僧取經最終取到真經，春妮找到她丈夫家，却是人去樓空。春妮一下就哭了，三個孩子看到娘哭也跟著哭，觀衆也忍不住流出眼泪。

　　哭著哭著，小女兒的肚子叫了，春妮收起眼泪，又給孩子半塊饅頭，娘四個吃好，天黑了，該睡覺了。春妮帶著孩子去招待所，一問價格，春妮和幾個孩子選擇去公園凑合一宿。

　　第一集到此結束，導演在拍攝的時候特意用遠鏡頭，空蕩蕩的公園，娘四個緊緊挨著，除了沙沙的風聲，再也沒別的，不需要語言描述，觀衆也能體會到有多凄凉。包括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夏民主，看到這裡也忍不住駡春妮原來的丈夫不是人。

　　立夏聽他這樣說，笑道，「我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哪兒。」

　　「你知道？」夏民主驚訝，「首都？」

　　立夏：「之前不在，現在在首都。周琰知道他的名字，有一次聽到朋友說起他，又找他朋友打聽一下，確定那個人就是春妮的丈夫原型。」

　　「在哪家單位？」夏民主問。

　　立夏：「宣傳部。」

　　「叫什麽名字？」夏民主問。

　　立夏：「你的手能伸到宣傳部？」

　　夏民主噎了一下，「伸不到，我不能跟人家聊聊我兒媳婦拍的電視劇？」

　　「這個可以有。」立夏看到片尾曲還沒完，「你不講，你的那些同事真不見得能認出小寒。」

　　劇中的小寒蓬頭垢面，臉色蠟黃，有三十好幾，一開始樊春梅就沒認出來，聽立夏這樣說，不禁感慨，「你們那個化妝師真厲害，能把你化成老太太，能把你化成仙女，還能化成這樣。」

　　「我小嬸是國家電視劇製作中心當家花旦，她主演的電視劇，從導演，到化妝師，乃至場記都是最好的。」囡囡解釋道。

　　小寒笑著說，「化妝師一開始化的不好，她在火車站待好幾天才化成這樣。」

　　「我就說麽。」樊春梅瞥一眼囡囡，「你也去過？」

　　小寒：「我不用去。我和立夏從東北回來，雖然沒春妮這麽誇張，但也差不多。春妮這個頭髮弄的亂糟糟的，其實是爲了影視效果。」

　　「這個我懂。」樊春梅道，「等等，這身衣服，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畫面定格，春妮拉著板車，應該是去賣東西，還想看仔細一點，畫面一閃——沒了。樊春梅不禁問，「一天幾集？」

　　立夏笑著說，「一集。」

　　「那你笑什麽？」樊春梅不解

　　立夏：「笑你眼尖，衣服是她奶奶的。」

　　衆人齊刷刷看向小寒。

　　小寒道，「小虎跟奶奶講，我和立夏今年打算要孩子，他們年初來的時候，就把舊衣服全背來了，說是剪成尿布給孩子用。

　　「她的衣服都是幾十年前的，有些還經歷過硝烟，我心想不能給孩子用，又不敢說不要，不然又該駡我不會過日子，就跟她說我拍戲用，讓她給我穿。」

　　「這回事啊。」樊春梅也樂了，「明天把老太太接過來，也看看你拍的這個戲，讓她高興高興。」

　　小寒：「她來的話，都得跟過來。」

　　「來就來，人多熱鬧。」樊春梅道。

　　小寒轉向立夏，「明兒上班的時候——」

　　「不用叔叔，我和妞妞去找老太太。」囡囡道。

　　囡囡和妞妞放假了，小寒笑道，「行，你倆去。」

　　快過年了，哪怕師大的學生都放假了，小虎店裡生意也挺好，因爲老師和四周街坊會光顧。

　　韓高氏打眼一瞧就能看出人有錢沒錢。看到有錢人，她就招呼人家看貴衣服，沒錢的，也是來給她送錢的，她也不嫌弃，就讓人看便宜的，不提質量，就說衣服跟人家般配。

　　囡囡和妞妞到的時候，看到小虎和小艾倆人在櫃檯後面，韓高氏招呼客人。囡囡皺了皺眉，走過去小聲問，「怎麽讓她一個老人招呼？」

　　「她高興。」小虎道，「我幹兩年生意，還說我什麽都不懂。既然我不懂，就讓她來。」

　　今年暑假，小艾和小虎就畢業了。小虎是讀研，將來留校，小艾原本打算大學畢業後做生意賺錢，計劃趕不上變化，小虎買下兩間店鋪，家裡不需要她賺錢，小虎還說買店鋪的時候找她借的錢還給她，小艾突然就不想做生意了。

　　做生意得去羊城進貨，來回五六天，受罪不說，火車上的氣味難聞，小艾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就選擇跟小虎一起讀研，兩年後再看。

　　韓高氏認爲女孩子大學畢業就成了，小虎說是夏民主建議小艾讀研，還要幫小艾安排工作，將來不進教育局，也能進文/化部，韓高氏一聽小艾能當官，就讓小艾好好讀書，平時也不讓他倆看店。

　　今天韓老頭帶著兒子和兒媳婦去蔬菜批發市場拉菜，小艾和小虎看店，韓高氏嫌他倆賣東西磨嘰，讓他倆滾一邊去，她招呼客人。

　　囡囡聽小虎這樣娘，扭頭看韓高氏，見她收了錢放自己兜裡，「這才是老太太的真實目的。」

　　「順便。」小虎道。

　　囡囡不禁翻個白眼，「你們還有沒有錢進貨？」

　　「抽屜裡有。」小虎道，「你倆怎麽來了？」

　　囡囡：「爺爺說晚上去我們家吃飯。」

　　「有啥好事？」韓高氏送走客人回來就問。

　　囡囡跟她解釋，還沒說完就看到韓高氏咧嘴笑，連忙解釋，「今天不一定能放到穿你的衣服，但是放片尾曲的時候能看到。」

　　不論是正片還是片尾，對韓高氏來說都是電視裡，「沒事。你倆晌午在這裡吃不？」

　　「不了。」囡囡道，「我們回去幫二奶奶做飯。」看到又有客人進來，囡囡正想提醒，見其往另一邊走去，這才看到韓來玉，「韓叔叔怎麽還沒回家？」

　　「後天回去。」韓來玉說著話，遞給來人兩本書和一盤磁帶。

　　妞妞好奇，「什麽書啊？」

　　「瓊瑤。」韓來玉到。

　　妞妞走過去，「好看嗎？」

　　「好看，你不適合。」小艾道。

　　妞妞不解：「爲什麽？」

　　「跟咱們所受教育不符。」小艾道。

　　韓來玉險些笑噴，「因爲她的好幾部的女主角明知道男主角結婚了，還跟男主好。別人說女主角破壞人家家庭，女主角說，她和男主角才是天生一對，才是真愛。」說到真愛倆字，鶏皮疙瘩都起來了，「知道爲啥不適合了？妞妞。」

　　「知道了。」妞妞道，「女主角真不要臉。我還以爲蘇靜怡是最無耻的人。」

　　小虎：「藝術來源於生活。」

　　「蘇靜怡是誰？」韓高氏忙問。

　　妞妞心中一突，下意識看囡囡。

　　囡囡：「害怕什麽，你又不是蘇靜怡。」隨後解釋給韓高氏聽。

　　韓高氏怒問，「那個蘇靜怡現在在哪兒？」

　　「嫁給一個日本人，應該在日本。」囡囡道。

　　韓高氏眉頭緊鎖：「小鬼子？」

　　「是的。」囡囡道。

　　韓高氏忍不住駡：「真他娘的不要臉，居然嫁給小鬼子。」隨即就問，「她還回來不？」

　　「你還打算找上門打他她一頓？」小虎說著，看到她一副「我就是這麽打算的」，頓時哭笑不得，「不用你打，日本人會打她。」

　　韓高氏：「爲啥？」

　　「我知道。」囡囡把以前小寒說的事講給韓高氏聽，韓高氏心裡痛快了。

　　韓來玉忍不住說，「那個日本人真打她，她會回來吧？」

　　「應該會。」小虎想一下，「前提是得能回來。」

　　小艾：「我聽說日本那邊的公司都是把員工工資傳到他妻子賬號裡，蘇靜怡有錢的話，隨時能回來。」

　　「聽誰說的？」小虎問。

　　小艾：「咱們學校想嫁日本人的啊。」

　　「咱們學校也有？」小虎不敢置信，「咱們學校的學生不要交學費，國家還給補貼，畢業後不留在國內，想跑去日本？」

　　小艾：「她們覺得資本主義國家好。我跟她們說，國外遍地大學生，人家用人單位還不一定承認咱們國家的學歷，咱們國家的大學生到國外只能當普通工人，結果沒人信。」

　　「都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韓高氏冷哼一聲，「沒錢到哪裡都一樣。資本主義國家的人也是人，有錢人不可能給沒錢的發錢。」

　　小艾樂了，「奶奶說得對。像我們學校，只要考進來，無論成績好壞都能領到補貼，因爲補貼是國家統一發放，到國外就沒這麽好的事。」

　　「對！」韓高氏道，「就說那日本鬼子，以前那麽壞，現在能變好？不可能的。」

　　韓來玉：「那咋還有那麽多人去？回來的人還都說外面特別好。」

　　「也沒人會說不好。」小虎道，「國人愛面子，在國外乞討，回來能說自己在國外吃香的喝辣的，住別墅，開林肯。」

　　韓來玉想像一下，要是有親戚問他首都咋樣，他肯定也會撿好聽的說，「對！」

　　「不過，國外也有值得學習的。」小虎道，「但這是國家領導人操心的事。」隨即話鋒一轉，「囡囡，你倆啥時候回去？我送你們。」

　　囡囡：「不用。我倆走著一會兒就到了。」

　　「姐姐，我們現在回去吧。」妞妞道，「我想回家看電視。」

　　囡囡想一下：「好吧。小虎叔叔，我們家晚上應該是六點半吃飯，別去晚了。」

　　「知道。」小虎道，「路上慢點。」

　　囡囡揮揮手，跟幾人再見。走到路口聽到一個十分熟悉的名字，妞妞猛然停下來。囡囡忙問，「你也聽見了。」

　　妞妞連連點頭，鬆開囡囡的手，指給她看，「在那裡，你看是不是？」

　　囡囡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好像啊。」一看她拐去一個服裝店，「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我跟你一塊。」妞妞從未一個人上過街，這條街她也不熟，抓住囡囡的手，「姐姐不要丟下我。」

　　囡囡看一眼她，見她有點害怕，「我說一二三，咱們一起跑。」

　　「好的。」妞妞應一聲，就先跑起來。囡囡連忙追上去。片刻，姐倆到小虎店裡，跟小虎耳語一番，姐倆蹦蹦跳跳回去了。

　　小寒在院子裡遛彎，見她倆臉通紅，眼帶笑意，「撿到錢了？」

　　「差不多。」囡囡道。

　　小寒好奇，「差不多是什麽意思？」

　　「回頭你就知道了。」囡囡跑到小寒身邊，「小嬸嬸，我可以摸摸寶寶嗎？」

　　小寒：「可以。但是你別說寶寶，不然我總想到楊寶寶。」

　　「楊寶寶是個小慫包。」妞妞道，「姐姐，我們喊小妹妹娃娃吧。」

　　囡囡眼中一亮，「娃娃好，跟我們的小名一樣，都帶一個女字。」

　　「不行。」樊春梅道，「不能叫娃娃。」

　　囡囡不解：「爲什麽？」

　　「因爲你小嬸懷的是弟弟，不是妹妹。」樊春梅道。

　　囡囡：「你知道？人家醫生都不知道。」

　　「我說是弟弟就是弟弟。」樊春梅道，「別不信我，小寒，你這個肚子和我有明佳和明敏的時候不一樣，跟你大嫂懷妞妞的時候也不一樣，不信回頭問你大嫂。」

　　小寒搖頭：「不是的。二嬸，我聽說懷女孩的時候媽媽漂亮，懷的是男孩，媽媽會變醜。」

　　「這個，你大嫂懷妞妞的時候就不好看。」樊春梅道。

　　小寒啞了。

　　「真的？」妞妞忙問。

　　小寒張張嘴：「當然不是。你媽懷你的時候你奶奶做飯，整天蘿蔔白菜沒營養，才變得特別難看。」

　　「奶奶和二嬸一樣？」妞妞好奇地問。

　　囡囡：「才不是。奶奶是把錢存起來自己用，不給咱們用。」

　　「奶奶真壞。」妞妞忍不住說，「我討厭她。」

　　樊春梅看向小寒，這麽說合適嗎？孩子還這麽小。

　　小寒笑笑，「她是不喜歡你媽，賴得費心給你媽做好吃的，才做蘿蔔白菜。」

　　「那她也壞。」妞妞說著，眼珠一轉，「等媽媽回來，我就跟媽媽講。」

　　樊春梅忙問：「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