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工儉學

　　是真是假韓有福也不清楚， 他只是聽夏民主提過幾句，有心跟他姐說實話， 偏偏有外人在， 就說， 「真的！」

　　韓春花低頭深思， 隨後說， 「有福，走吧。」

　　「好。」韓有福拉著板車， 「大姐，看著電視機別掉了。」

　　韓春花：「不會的。」

　　十一點左右， 韓有福到家。韓高氏見她閨女帶著四個孩子過來，眉頭一皺，就想問她咋來了。韓有福搶先開口， 「小虎， 把烤鴨接過去，叫你娘泡點木耳、蘑菇和鴨子一快燉。」

　　「這不是給大姑的嗎？」小虎看向韓春花，「咋又拿來了？」

　　韓有福不答反說，「他們也想看《天仙配》。娘， 大姐想回來住幾天。」

　　「你家不忙？」韓高氏問。

　　韓有福：「大冬天能有啥忙的。」說出來忽然想到， 「大姐的兒媳婦準備過年的東西。娘，幾個孩子的臉都凍紅了，讓他們進屋吧。我把電視放你和爹屋裡。」

　　「放堂屋。」韓高氏道。

　　堂屋裡也有個炕，韓有福原本就想把電視機放堂屋，見他娘有點不高興， 才故意這樣說。把電視機搬到屋裡，韓有福就打開電視，讓四個孩子坐炕上，「看新聞。」

　　「新聞有啥好看的？」韓高氏大聲問。

　　韓春花：「新聞裡講亞運會。」

　　「啥會？」韓高氏下意識問。

　　韓春花看向她兄弟，娘不知道？

　　「娘不知道。」韓有福有些心虛，又有些尷尬，讓小虎調頻道，出來跟他娘和他姐解釋，末了又說，「我當時那樣說，是怕你說娘想看小寒演的《天仙配》。」

　　韓春花有些失望，「我還以爲真能賺錢。」

　　「能賺錢。」小虎突然開口。

　　韓高氏和韓春花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异口同聲：「你說啥？」

　　「我說能賺錢。」小虎道，「我就打算明年暑假不回來了，賣東西賺點零用錢，也省得管我姐要了。」

　　去年小虎和小艾考上大學，縣一中校長親自過來送獎金，整個小韓村沒有不羡慕韓老頭的。哪怕跟他關係最不好的人，見著他也說他家出兩個狀元郎。韓老頭因此樂了一個暑假。現在聽他家狀元郎要當滿身銅臭的商人，韓老頭非常不高興：「你一個學生能賺啥錢？好好上學。」

　　「我跟大姐講過。」小虎道，「大姐也支持我。」

　　韓老頭：「我不信。」往四周看了看，見厨房裡冒烟，「小艾，讓你娘燒火，出來！」

　　「爺爺，真的。」小艾跑出來，「我都和小虎打算好了，萬一被老師或同學看見，就說幫親戚看攤子。」

　　韓老頭：「不行！」

　　「我們又不幹投/機倒把的事，賺個辛苦錢，咋就不行了？」小艾反問，「爺爺，咱們國家現在鼓勵人民群衆單幹，我身爲大學生，要緊跟時代步伐，才能不斷進步。」

　　韓老頭擺手，「你別跟我說這些大道理，我說不行就不行。」

　　「一個暑假能賺兩百塊。」小虎道。

　　韓高氏忙問：「多少？！」

　　「最少兩百。」小虎道，「奶奶，半個洗衣機。」

　　韓高氏不信，「你賣啥能賺這麽多？」

　　「冰棒。」小虎道，「不用去遠地方，就在我姐家附近賣就能賣這麽多。」頓了頓，「我姐想讓我賣別的，可我沒幹過，也沒啥經驗，打算先賣一個暑假冰棒，學會跟人家談價格，後年再幹別的。」

　　韓高氏：「冰棒四分錢一個。」

　　「你說的是最便宜的。」小虎道，「我們賣奶油雪糕，奶油大雪糕。大雪糕一毛二，一個至少能賺兩分。」

　　韓有福算一下，「一百個才兩塊？」

　　「爹，淨賺這麽多。」小虎道，「我說的是至少，實際肯定不止這麽多。再說了，一天兩塊，五十天就有一百。」

　　韓有福：「啥也不幹，就賣雪糕？」

　　「一百個雪糕半天就能賣完。我們賣半天東西休息半天。」小虎一邊說一邊思考，「你別不信，爹，都不用走街串巷，就放夏二哥廠門口就好了。」

　　韓有福聽他這樣說，看向他娘，您老拿主意。

　　「小虎，是不是想幹生意？」韓高氏問。

　　小虎：「不是，我想留校當老師。」

　　「老頭子，你看呢？」韓高氏問。

　　韓老頭沉思片刻，「不能耽誤學習。」

　　「肯定不能。」小虎道，「你不信我，還不信我姐？不信我姐，還不信夏大伯？」

　　提到夏民主，韓老頭放心了，「小寒給你們本錢？」

　　「對！也要不了多少錢。」小虎想一下，「回頭我們就用夏大哥和二嬸的自行車。」

　　韓高氏：「田蓉給你用？」

　　「給的。」小虎還沒問，隻跟小寒說過他想倒騰東西賺點錢，沒說賣冰棒。决定賣冰棒也是他剛剛想到的，「我姐夫找他們要，他們也不敢不給。再說了，咱們給我姐的乾貨，他們可沒少吃，也不好意思不借。」

　　韓春花看了看小虎，猶豫片刻，「小虎，除了冰棒還能賣啥？」

　　「賣啥？」小虎沒懂。

　　韓高氏秒懂，「你也想去？」

　　「不，我不去。」韓春花道，「夏天家裡也沒啥活，我想讓老大兩口子過去。」

　　韓高氏：「住哪兒？小寒家裡？」

　　「肯定不能住小寒家。」給韓春花個膽子，韓春花也不敢占她侄女便宜，否則她老娘能鬧得她家鶏犬不寧，「能租房不？」

　　小虎：「可以。不過一個月五六塊錢。」

　　「五六塊錢還行。」韓春花道，「一個人一個月能花多少？」

　　小虎搖搖頭，「我估計得二三十。」

　　「那兩個人一個月能剩五十？」韓春花掰手指算算，「娘，我想讓老大和老二兩口子都過去。」

　　韓高氏白了她一眼：「看人家幹啥你想幹啥，自行車咋帶過去？」

　　「這個……」韓春花沒想好。

　　韓春花對小虎挺好，每次過來都買肉買糖。小虎想一下，「大姑，你先別著急，我和二姐賣一個暑假，再順便幫你看看除了冰棒還能賣啥，多看兩樣，你再讓大表哥和二表哥過去。」

　　「小虎說得對，冰棒只能賣幾個月。」小艾道，「賺的錢還不够來回路費。」

　　韓春花仔細想想，「哎，我都沒想到。」

　　「見錢眼開，你能想到啥。」韓高氏哼一聲，就去厨房。

　　韓春花撇撇嘴，就拉著小虎說，「回頭到城裡幫你表哥看好，就給大姑寫信，大姑給你匯五十塊錢，給你兩個表哥租幾間房，剩下的錢都歸你。」

　　「不用，不用，大姑，留著給表哥做本錢吧。」小虎連忙說。

　　韓高氏從厨房裡出來，「咋不用？你錢多是不是？錢多以後別管你姐要錢。」

　　「奶奶！」小虎腦袋倍疼，「大表哥和二表哥賺了錢，還能虧待我？」

　　韓春花拍拍她侄子的胳膊，不禁感慨，「好孩子。你兩個表哥賺到錢，我就讓他們給你買個電視機。他們不買，大姑也給你買。」

　　「奶奶，聽見了沒？」小虎問。

　　韓高氏點點他，「你現在是大學生，厲害了。」

　　「奶奶，說話別夾槍帶棒的。」小虎道，「兩個表哥有錢，逢年過節還能少了你的東西？」

　　韓高氏看向她閨女。

　　「少不了。」韓春花連忙說，「我給你買。」

　　韓高氏滿意了，再次轉身回厨房。看到她兒媳婦心神不寧，韓高氏心中一動，「也想讓你兄弟去首都？」

　　「娘？」劉素芬嚇一跳，「沒有。」

　　韓高氏：「你想跟他們說，我也不攔著你，想讓小虎幫忙租房也行，給小虎五十塊錢，否則想都不要想。」

　　「真沒有。」劉素芬道。

　　韓高氏嗤一聲，「你和有福結婚多少年了？你啥德行我還不知道。不要去找小寒，要是讓我知道你把小寒家的地址給他們，我打斷你的腿，再讓有福跟你離婚。」

　　劉素芬打了個哆嗦，「娘，真沒有，我是想讓他們去省城看看。」

　　「啥時候去你娘家？」韓高氏問。

　　劉素芬不敢找韓高氏要錢，原本以爲小寒能給她幾個，結果小寒態度堅决，看起來比韓高氏還要討厭她娘家，劉素芬就不敢再提這事，更不敢讓她兄弟去小寒那兒，「年初二。」

　　「你兄弟要是說沒有本錢，你咋說？」韓高氏問。

　　劉素芬：「賣冰棒要不了多少本錢。」

　　「娘，舅舅沒車子。」小虎掙開他大姑的手走進來，「爹的車子是姐夫給買的。」

　　劉素芬呼吸一窒，「你，你咋也這樣想你舅舅？」

　　「還有誰？」小虎明知故問。

　　韓高氏冷哼一聲，「我唄。」

　　「不是的，娘。」劉素芬連忙說，「是小寒。」

　　韓高氏笑了，「不愧是我親孫女，隨我。」

　　「您老可天天說姐笨，不像你。」小虎道。

　　韓高氏伸手就朝他身上招呼。

　　小虎嚇得連連後退，「奶奶，趕緊做飯，我爹都餓了。」

　　「餓了喝凉水。」韓高氏沒好氣道。

　　小虎撇撇嘴，「您老真狠。」說完就往堂屋跑。

　　韓高氏追出來。韓有福連忙攔住，「娘，切一碗牛肉，大姐都沒吃過牛肉。」

　　「不切。」韓高氏不假思索道。

　　韓有福：「你忘了小寒讓小虎給你帶的話？再說了，吃完了小寒還給你買。」

　　「那也得到明年。」韓高氏道。

　　韓有福嘆氣，這個老娘，咋越有錢越摳，「我大姐是你親閨女。」

　　「親兒子都沒得吃，親閨女有啥用。」坐在堂屋裡的韓春花忍不住嘀咕一句。

　　小虎遞給她兩把糖果，「親侄子有用。」

　　「大，大白兔？」韓春花驚呼。

　　小虎塞她兜裡，慌忙說，「小點聲，這是我從爺爺奶奶屋裡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