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不講理

　　韓春花連忙抓出來還給他， 「快放回去，趁著你奶奶在厨房裡。」

　　「沒事的。」小虎捏幾個糖果給四個孩子， 「糖果紙別亂扔， 放兜裡。」隨即又說， 「我姐買了一大包， 就是留著你們過年的時候來吃的。」

　　韓春花手一頓， 「不少錢吧？」

　　「還好。一年就一次。」小虎往外面看一眼，見他爺爺奶奶都沒過來， 小聲說，「他們年齡大了， 也不能吃太多糖。」

　　韓春花：「爲啥？」

　　「糖尿病。」小虎怕她聽過就忘，胡謅道，「我姐夫的嫂子的爸就是糖尿病幷發症去的。」

　　韓春花低頭看一眼兜裡糖果， 「小孩呢？」

　　「小孩也不能吃太多， 對牙不好。」小虎道，「你們在屋裡看電視，我去厨房看看。」

　　韓春花：「別故意氣你奶。」

　　「我有分寸。」小虎到厨房，看到她娘正在切酸菜， 「和烤鴨一塊燉？」

　　劉素芬：「燉粉條。」

　　「買的？」小虎看向韓高氏。

　　站在案板邊的韓有福道， 「自己做的。對了，回頭給你姐拿幾斤，你姐長這麽大都沒吃過咱自家做的粉條。」

　　「行嗎？奶奶。」小虎問。

　　韓高氏擺擺手，「出去，出去， 我現在看見你個熊孩子就煩。」

　　小虎聳聳肩，見厨房裡的柴火不多了，「我去外面拿木柴。」

　　到外面看到韓老頭正在和村長說話，小虎一驚，以爲眼花了，眨了眨眼，還是村長和他爺爺，小虎猶豫片刻，慢慢走過去，「爺爺，村長，聊啥呢？」

　　「村長找你。」韓老頭指一下村長，笑著說，「你跟我們家小虎說。」

　　小虎眼皮猛一跳，村長向來討厭他爺爺，他爺爺也不喜歡村長，現在他爺爺對村長笑？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小虎往西看一眼，不是！試探道，「那你回屋吧，外面挺冷的。」

　　韓老頭轉身就走。

　　小寒又是一驚，這麽聽話？怪哉，怪哉，太陽怕不是從北面出來的，「大伯找我啥事？」

　　村長：「立夏叫你帶來的書……」

　　「有問題？」小虎問。

　　村長猶豫一下，不知該咋說：「應該沒問題，我相信立夏。可是幾個孩子又說買錯了，我就在想是不是首都的課本跟咱們的不一樣。」

　　「這事啊。」小虎笑道，「書確實不對，因爲那些資料書是配初中課本看的。」

　　村長驚訝：「初中？！」

　　「是的。」小虎道，「我姐夫知道您家孩子快上初中了，先前重新華書店門口經過，想起這事就提前買回來，省得回頭忙忘了。」

　　村長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我還擔心那麽多書都錯了，咋給人家換。」頓了頓，「沒事了，你忙吧。」

　　「等一下。」小虎往屋裡看一眼，小聲說，「我的課本都被我爺爺奶奶鎖櫃子裡了，等他們哪天不在家，我再給你送過去。」

　　村長：「不用，不用。咱們村現在也有人上初中，我找他們借。」

　　「他們的課本以後還得用。」小虎說著，往柴火垛走去，「我的用不著了。」

　　村長擔憂道：「萬一哪天你爺爺奶奶打開箱子……」後果不堪設想。

　　「我就說給我姐夫的侄女了。」小虎道，「夏二哥的閨女也快上初中了。」

　　村長：「那她用啥？」

　　「我姐的。」囡囡自然是買新的。怕村長不好意思，小虎才這樣說，「大伯是不是忘了我二姐也上過初中？」

　　村長只顧擔心書，還真把小艾給忘了，老臉一紅，「你弄柴火吧。我現在就回去跟幾個孩子說。」說著，轉身往東去。

　　小虎笑笑，抱著木柴進屋，就聽到他爹說，「再切點。」循聲看去，他奶奶手裡有一大塊肉，「奶奶，咱家六個，我大姑家五個，十一個人每人一塊也得切一斤。」

　　「一塊將近一兩？」韓高氏扭頭看他，「咋不怕噎死你。」

　　韓春花走過來，「別切了，留著過年吃。」

　　「過年再買。」韓高氏掄起大刀。小虎慌忙說，「買猪肉。」

　　韓高氏收起刀，又切一小塊，隨即又切成片放碗裡，「就這麽多。」

　　「奶奶，有句話我猜你一定沒聽說過。」小虎放下木柴，退到厨房門口，「吃好喝好，才能長生不老。」

　　韓高氏再次掄起大刀。

　　小虎後退兩步，退到安全距離，嘴巴却沒停，「我大姐說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節省出來的。」

　　「叫你姐給我買個洗衣機。」韓高氏脫口而出。

　　小虎噎了一下，「不是我姐說的，我說的。等我賺到錢，一定給你買洗衣機。」

　　韓高氏心中滿意，面上瞪一眼小虎，又切一小塊肉。韓春花十分無語，吃過晌午飯，就背著韓高氏給小虎五塊錢，「去鎮上買幾斤肉。」

　　「不用。」小虎從兜裡掏出一張大團結，「有錢。

　　韓春花大驚，「哪來這麽多錢？！」

　　「我姐給的。」小虎道，「你的收起來吧。我爹會找奶奶要錢買肉。」

　　韓春花：「能要到嗎？」

　　「以前要不到。」小虎道，「現在被我大姐的糖衣炮/彈打開一條縫，我爹每次都能要到兩三塊。」話音落下，韓有福從隔壁韓高氏房裡出來，「估計是要到錢了。」

　　韓有福走進來，「你咋知道我找你奶奶要錢？」

　　「因爲只有要錢的時候，你才會去他們屋裡。」幷不是韓有福不喜歡去，而是每次進去，他爹娘都一臉警惕，開口就問，又來幹啥？搞得他像土匪一樣。久而久之，韓有福就不愛往他爹娘屋裡去。小虎以前不懂，這兩年才看出來，「給你多少？」

　　韓有福掏出兩塊錢，「明兒早上跟你二姐去鎮上買兩斤肉，剩下的錢買點花生和瓜子。」

　　「兩塊錢，你咋不讓他倆把供銷社搬回來。」韓春花瞪他一眼，就把手裡的五塊錢塞給小虎，「拿著。」

　　小虎還給她，「真不用。回頭用我的錢買，就說是大姑你給的錢。你們在家住三五天，我奶奶也不會說啥。」

　　韓春花不禁抬頭看他，見他真這麽想，忍不住說，「咱家小虎長大了。」

　　「我都上大二了。」小虎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就衝幾個表侄子說，「想不想看故事書？我房裡有。」

　　韓春花：「別給他們故事書看。現在都不愛學習，再迷上故事書，就更加不學了。」

　　「大姑，您這就不懂了，跟著小人書也能識字。」小艾抱著熱水袋走進來，「還有，高中課本上都有故事選段。」

　　韓春花看向小虎，「真的？」

　　「你是我親姑，我把你孫子教壞了，我爹得打斷我的腿。」小虎道。

　　韓春花拍拍坐在炕上的幾個孩子，「去你們小虎叔叔屋裡玩會兒。」

　　「走吧。」幾個孩子沒來過韓家，有些怯生，小虎抱著最小的小侄女，「二姐，把她的鞋拿過來。」

　　小艾：「知道了。」

　　在屋裡待到天色暗下來，小艾就出來幫劉素芬做飯。中午吃的鴨子和牛肉，晚上就做酸菜麵條。小艾趁著劉素芬出去喊韓老頭和韓高氏吃飯的時候，快速往鍋裡打四個鶏蛋，隨即用勺子攪拌幾下，把鶏蛋攪成鶏蛋花。

　　麵條盛出來，天還沒黑透，韓有福要開電燈，韓高氏不讓他開，以致於一碗飯快吃完了，韓高氏才吃出麵條裡有鶏蛋，「素芬，你打鶏蛋了？」

　　「沒有啊。」劉素芬覺得麵條有點怪，正一個勁回想，她都往鍋裡放了什麽，聽韓高氏這麽一說，趴在碗上看了又看，「咋有鶏蛋？」

　　韓高氏看向小虎。小虎坐在正對門的地方，光綫好，端起碗就看到鶏蛋，以爲是他爹叫他娘放的。現在麽？不想也知道是誰幹的，「您別看我，我沒進厨房。我懷疑是鶏蛋自己跑進去的。」

　　「你跑一個給我看看。」韓高氏道。

　　韓有福：「娘，嚇著孩子。再說了，不就是幾個鶏蛋，至於大呼小叫的麽。」

　　「說得輕巧。」韓高氏放下碗筷，「你去給我變幾個鶏蛋出來。」

　　韓有福：「我不會變鶏蛋，我會變牛肉，給你變個看看？」

　　「你——」韓高氏猛然想到，厨房裡還有兩三斤牛肉，「給我大孫女個面子。」點點韓有福，「下次再背著我吃鶏蛋——」

　　韓有福接道：「打斷我的腿，我知道。」

　　韓高氏噎了一下。

　　韓春花張張嘴。小虎搶先道，「奶奶，快吃吧。吃好了洗洗脚，咱們坐炕上看《天仙配》。」

　　「對，得看我大孫女。」韓高氏瞪一眼韓有福，今天就放過你。

　　韓有福不禁嘆了一口氣，「我算是看出來了，您老這輩子就這樣了。」

　　「少說兩句。」韓春花皺著眉頭看韓有福，你跟她計較啥。

　　韓有福也不想跟他老娘吵吵，看人家的電視機，都不捨得給人家孩子做幾個鶏蛋吃，韓有福替他娘臊得慌啊。

　　韓春花却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去幫我盛半碗飯。」

　　「大姑，我去。」小艾站起來，「奶奶，要不要？」

　　韓高氏擺手，「我讓你爹盛。」吃完就把碗遞給韓有福，「小半碗。」

　　韓有福到厨房盛小半碗，韓高氏三兩口喝完，「小半碗。」

　　「娘還沒吃飽？」韓有福下意識問。

　　韓高氏：「沒有。快去。」

　　「那我給你多盛點。」韓有福道。

　　韓高氏：「我吃不完，你吃？」

　　「……我，吃您剩的多不合適。」韓有福真想給自己一巴掌，讓你多話。接過碗又跑去厨房。

　　韓高氏慢慢悠悠吃完，又把碗遞給他，「再給我盛小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