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土

　　錢國慶和夏明珠异口同聲問：「什麽時候？」

　　「八月十五的時候。」娃娃道。

　　錢偉偉鬆了一口氣， 「中秋節那天我在家。」

　　「我沒說是那天啊。我說的是八月十五的周末。」娃娃道。

　　八月十六小寒和立夏帶著娃娃去韓家，夏明珠來給她爸送月餅， 娃娃一說她就想起來周末是哪一天， 「那就是八月十七。還有呢？小滿。」

　　「還有什麽？」娃娃不解。

　　錢國慶接道， 「是不是在公園看到的？」

　　「在我姨飯店裡。」娃娃道， 「我看到的時候哥哥和那個姐姐在吃姜撞奶。」

　　錢偉偉猛然睜大眼。

　　「他說的都是真的？我昨天問你， 你還說沒女朋友。」夏明珠說著揚起巴掌就要揍他。

　　錢偉偉連忙說：「確實不是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是什麽朋友？」夏明珠下意識問。

　　立夏笑著說，「普通朋友。」

　　「對對， 普通朋友。」錢偉偉連忙說。

　　立夏又接道，「只要沒結婚， 都可以說是普通朋友。」

　　「小舅！」錢偉偉大叫道，「別胡說！」

　　立夏：「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知道。」

　　「哥哥爲什麽不承認啊？」娃娃很是不解， 「是因爲那個姐姐不好看嗎？」

　　錢偉偉扭頭瞪他一眼， 「你閉嘴！」

　　娃娃嚇一跳，轉身跑到小寒身邊，瞪著眼睛看著他說，「就不閉嘴。你吼我， 你結婚， 我不給你當花童。」

　　「我也不讓你當。」錢偉偉順嘴說。

　　娃娃：「我也不想當。」不等他開口就哼一聲，「都要結婚還不承認，膽小鬼，偉偉哥哥。」

　　「你——」錢偉偉指著他，「我揍你！」

　　啪！

　　夏明珠朝他手上一巴掌， 「別想轉移話題。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再撒謊，將來結婚別想讓我幫你提親。」

　　明明他媽打的是他的手，錢偉偉却覺得腦殼痛，「不是。」

　　「朋友之上，戀人未滿？」小寒開口說。

　　錢偉偉仔細想想，「差不多。」

　　「那姑娘做什麽工作的？」夏明珠好奇地問。

　　錢偉偉就知道她會這樣問，一點也不意外，嘆氣道，「她只是我朋友，不一定能變成女朋友，就算是女朋友，也不一定就能走到訂婚，就算能走到訂婚，也不一定能結婚。」

　　「你這是什麽話？」夏明珠不解，「嫌我煩？」

　　錢偉偉連忙說：「不是。我是覺得您沒必要知道的這麽清楚。不信你問小舅。」

　　夏明珠轉向立夏。

　　立夏笑道：「是的。結了婚還可以離婚。」

　　「那，就不管？」夏明珠問道。

　　立夏瞥她一眼，「你管得住嗎？你兒子工資比你還高，他想結婚的時候，你不出面，人家照結。」

　　「沒房他住哪兒？」夏明珠問。

　　立夏：「租房。再者，還可以住丈母娘家，對吧？錢偉偉。」

　　「小舅，求求您，別說了。」錢偉偉滿心無奈地說，「媽，我和她現在還在相互試探階段，回頭真確定下來，一定帶回去讓你們見見。」

　　夏明珠很懷疑，「真的？」

　　錢偉偉心想，就算是假的，你也不能把我怎麽著，「真的！」

　　「媽媽，偉偉哥哥什麽意思？」娃娃道，「他還要再換一個女朋友結婚？」

　　錢偉偉連忙說：「你見的那個也不是女朋友。」

　　「是男朋友？」娃娃反問。

　　錢偉偉噎住，「小舅，管管你兒子。」

　　「娃娃真沒說錯，女性朋友不叫女朋友，難不成真是男朋友？」立夏反問。

　　錢偉偉呼吸一窒，「我今兒就不該來。」

　　「可你還是來了。」立夏道。

　　錢偉偉嘆氣道：「早知道你們也會去那家店，給我免單，我都不去。」

　　「你爲什麽覺得我們不會去？」小寒好奇道。

　　錢偉偉：「小舅媽啊。」

　　「我不好出去，更有可能去熟人的點。」小寒笑著說。

　　錢偉偉知道，「你們以前沒去過。」

　　「沒去過才要去好不好。」娃娃看著他，「你這麽傻，難怪那個姐姐不願意嫁給你。」

　　錢偉偉猛然看向他，「再說一遍！」

　　「你要是覺得我說得不對，那就和那個姐姐結婚，我給你當花童。」娃娃道。

　　錢國慶樂了，「娃娃說得對。偉偉——」

　　「對個鬼！」錢偉偉指著娃娃，「這麽大一點，什麽都不知道，就知道瞎說。」

　　娃娃：「我才沒有瞎說，是你膽小鬼。」

　　「別以爲在你媽身邊，我不敢揍你。」錢偉偉道。

　　娃娃轉身到立夏身邊，「我不在我媽身邊，你來吧。」

　　錢偉偉頓時蔫了。娃娃高興了，「膽小鬼。」

　　「小舅！」錢偉偉瞪著立夏，你就不能管管？

　　立夏笑道：「爸爸帶你去買披薩。」

　　「我要吃鶏翅。」娃娃道。

　　立夏站起來，「好，再買幾個炸鶏腿。」

　　「你們回來就差不多能做飯了，別買太多。」夏民主提醒他。

　　立夏擺擺手錶示知道，開車帶娃娃去麥當勞。

　　娃娃坐上車就忍不住問，「爸爸，偉偉哥哥爲什麽不承認？他們倆吃一碗薑撞奶，媽媽說，只有關係非常非常好的人才能吃一碗。」

　　立夏：「他第一次談女朋友，有點害羞。你姑碎嘴，知道了一定會讓偉偉把對象帶回去。」

　　「因爲大姑啊。」娃娃惦記著他的小西裝，「偉偉哥哥會和那個姐姐結婚嗎？」

　　錢偉偉大學期間沒談過戀愛，立夏估計他是個寧缺毋濫的主兒，便說，「沒人乾涉的話，應該會。」

　　「他們什麽時候結婚啊？」娃娃又問。

　　立夏：「得到年底才能知道。」

　　「還有這麽久啊。」娃娃掰手指算一下，「好幾個月呢。」

　　立夏笑著說：「一眨眼就到了。」

　　轉眼到了一九九七年農曆新年，年初二，和往年一樣，夏家三姐妹來夏家，小寒和立夏帶著娃娃去韓家。

　　如今街上比去年太平，但車比早年多，小寒依然不准他往外跑，就讓他去樓上看電視。上午沒什麽好看的，娃娃就坐在他媽媽身邊聽長輩說話，主要是聽韓高氏說，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楊青梅給她買的，在哪兒買的，得多少錢等等。

　　小寒沒看到弟媳婦，好奇地問，「青梅回娘家了？」

　　「一大早就去了。」韓高氏指著韓老頭，「你爺身上的褲子也是她買的。」

　　小寒順嘴問，「沒給我爹娘買？」

　　「你娘說他們不要，她就沒買。」韓高氏說著，瞥一眼她兒媳婦，「跟自己兒媳婦還客氣，不給你買都活該。」

　　劉素芬有苦說不出，「我哪知道她那麽實誠。」

　　小寒心想，多半是裝實誠，「現在年輕人說話做事直來直去，你客氣，她還以爲你擔心她買的不好，或者不合你心意，肯定不敢給你買。」

　　「我就不喜歡媽媽給我買的衣服。」娃娃突然開口。

　　小寒：「你說什麽兒子？」

　　「我喜歡媽媽什麽都不問，就在後面付錢。」娃娃說著，擔心小寒數落他，指著坐在另一邊的人，「爸爸也喜歡。」

　　小寒看立夏，真的？

　　立夏笑著說，「媳婦兒掏錢的時候最好看。」

　　「滾！」小寒笑駡一句，就問，「孩子現在吃奶粉還是吃奶？」

　　韓高氏：「出了正月就給她斷掉。」

　　「回頭我給她買一箱奶粉，再讓小艾買一箱。」小寒道，「吃完再讓小虎買。」

　　韓有福忙說：「他們有錢。」

　　「就當給孩子的壓歲錢。」小寒說著，看到門口多出一輛車，「小艾來了。」

　　娃娃扭頭看去，林升推開車門下來，「小姨夫，新年好。」

　　「夏小滿同學新年好，祝賀你又長一歲。」林升從兜裡掏出兩百塊，「給你。」

　　小寒：「給一張就行了。」

　　「我給兩張，你才能給我兒子兩張。」林升道。

　　娃娃伸手接過來：「謝謝小姨夫。」隨即把韓高氏和韓有福剛剛給他掏出來，「媽媽，加上爺爺和姑姑給的，我有九百，你給我存起來。」

　　「我和爸爸給你的呢？」小寒問。

　　娃娃：「留我買好吃的啊。」

　　「傻孩子，那些也存起來，沒錢找你爺爺要，你爺爺有錢。」林升道。

　　娃娃搖搖頭：「你不知道，我爸爸不准爺爺給我錢，爺爺聽爸爸的話。」

　　「因爲你二爺爺經常偷偷給你錢。」立夏道。

　　娃娃睜大眼，「你怎麽知道？」

　　「你的錢沒少，却換了個新文具盒，誰給你買的？」立夏問。

　　娃娃沒話了，過了好一會兒，又忍不住說，「你怎麽可以這麽聰明啊，爸爸。」

　　「你爸不聰明，也考不上帝都大學。」林升接道。

　　說起考大學，小寒看向立夏，「咱們下午早點回去。」

　　「有事？」韓高氏問。

　　小寒：「和楊忠軍說年底回去的事。」

　　「你們年底真回去？」劉素芬忙問。

　　小寒點點頭，「在村裡待三四天再回來。爺爺奶奶呢？大明哥說鎮上有賓館，咱們白天去村裡，晚上去鎮上住？」

　　韓高氏看向韓老頭。

　　韓老頭想回去看看，「不擱那邊過年？」

　　「咱家房子沒法住，到年底人家賓館肯定也關門，你們只能去省城大酒店過年。」小寒道，「要不讓我爹回去一趟，把房子修修。」

　　韓有福道：「家裡的房子都塌了，得重新蓋。」

　　「不蓋。」韓有福回去蓋房，就得在家待三四個月，劉素芬一個人也沒本事去進貨，小虎和楊青梅上班，而房子蓋好也沒人住，「我和你奶奶還能坐飛機？」

　　小寒：「出發前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醫生說你沒事，就可以坐。」

　　「這個店咋辦？」韓高氏道。

　　小寒想嘆氣，「讓小虎看著。」

　　「小虎不去？」立夏忙問。

　　小寒：「爺爺奶奶回去，就不讓小虎回去。明年年底小語懂事了，讓小虎帶著她和青梅回去，給祖輩們上墳。奶奶，你覺得呢？」

　　「聽你的。」韓高氏隨即就讓劉素芬和小艾去洗菜。

　　十二點韓家就吃飯了。還沒到一點，一家三口就到家了。

　　樊春梅見他們回來，脫口就問，「出什麽事了？」

　　「你們還沒吃啊。」娃娃驚訝道。

　　樊春梅一聽這話，便知道他們吃好來的，「你們吃這麽早。」

　　「對啊。」娃娃見她還再吃，走過去看看，「沒姥姥家做的好吃。」

　　夏民主：「你姥姥做什麽給你吃的？」

　　「我爸爸做的。小姑奶奶還拿八盒點心，特別好吃。」娃娃道，「都是小陳姐姐做的。」

　　夏民主看向立夏，「小陳今年又沒回去？」

　　「年後回去。」小寒接道，「我姑那邊給她的工資高，加上她這幾年存的，年底就跑去隔壁縣買房子。又擔心她媽問東問西，就跟家裡人說飯店忙，春節跟我表妹一家一起過的。」

　　夏民主不解，「怎麽想起來去隔壁縣？」

　　「可能是覺得隔壁縣近吧。」小陳打算留在首都，不想回老家縣城買房，小寒就讓她去隔壁縣城看看，「忠軍，你年底能不能請掉假？」

　　楊忠軍點頭：「能啊。」轉向立夏，「我估計就咱們兩家。」

　　「當出去旅游好了。」立夏道，「娃娃長這麽大，還沒見過白山黑土。」

　　娃娃不禁問，「山不是青的，土不是黃的嗎？」

　　「你媽媽老家不是。」立夏道。

　　娃娃看著小寒問，「這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