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施效顰

　　樊春梅不懂， 「爲什麽？咱們國家現在跟日本好的跟兄弟似的，好多衣服上都特意印兩國友好的字眼， 日本人還能欺負她？

　　「你們不懂。」小寒道， 「日本很發達對吧？」

　　樊春梅：「非常發達。你們蒸米飯用的電飯鍋就是日本人生産的， 聽說日本的洗衣機也特別好。你叔還說等你們的用壞了， 我們買一個日本産的， 咱們兩家用。」

　　「日本是經濟發達，女人的地位非常非常低。」小寒道， 「咱們國家男女同校，日本不是這樣， 日本女人上大學學的是家政。我說家政你們可能不大懂，就是教你如何穿衣打扮，照顧丈夫， 照顧孩子。許多學校都會弄一些布娃娃， 讓學生學著給孩子穿衣服。」

　　樊春梅無意識地放下筷子，整張臉上寫滿「我不信」三個字。

　　小寒：「真的。如果那個男人不回日本還好，回去了，蘇靜怡得天天以泪洗面， 因爲日本老年人不幫小輩帶孩子。男人負責賺錢養家， 不幹家務活，也不會做。」

　　「這，這麽說還沒咱們這邊好？」樊春梅道，「雖然咱們生活水平沒法跟日本比。」

　　小寒：「是的。看見外國人有錢，就認爲外國月亮比較圓， 外國的空氣都是香的，這樣的人簡直愚不可及。」停頓一下，「在咱們國家當老師，成爲公職人員，單位都會給房子，國外？想都別想。買不起房子就租房，有些人甚至租一輩子。」

　　「外國工資那麽高都買不起，房子是有多貴？」樊春梅問。

　　小寒：「是養不起。」國外現在是個什麽情况，小寒不知道，她就按照她上輩子知道的說，「買了房子每年都要交房産稅，人工費也特別貴，比如大門壞了，自己不會修，請工人來修，四五天的工資就沒了。一個月賺的錢都不够交房産稅和維修費。

　　「到了國外，你就要買保險，不買保險，生一次病，不是太大的病，重感冒，必須去醫院，那你一個月工資就沒了。我說的是國外像二嫂那種普通工人。」

　　「你二嫂的工資不低。」樊春梅說著，突然想到，「你說的是日本？」

　　小寒：「美國。不過日本也差不多，畢竟日本現在是美國的小弟。」

　　「小舅媽聽誰說的？」錢偉偉好奇，「我媽說美國特別好。」

　　小寒搖搖頭，「偉偉，美國是有錢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知道天堂是什麽嗎？就是天上。你媽只看到神仙快活，却忘了她是人，還是窮人。」

　　「我的天呐。」樊春梅嘆氣，「蘇靜怡肯定不知道。」

　　小寒：「有人跟她說，她也不信。看到外國各種好，就認爲遍地是黃金。其實國外也有流浪漢。」

　　「報紙上怎麽都不登？」田蓉好奇地問。

　　囡囡放下筷子，「大媽真傻。」

　　「我怎麽傻了？」田蓉道，「你知道？」

　　囡囡：「家醜不外揚啊。美國人那麽聰明，肯定知道這點，才不會讓咱們看見他們醜的一面。」

　　「真聰明。」小寒笑看著囡囡，「你們知道韓國嗎？也很發達，但是那邊的女人的地位比日本的還要低。」

　　樊春梅驚訝，「不會吧？日本那麽低，韓國還低，那女人都成什麽了？」

　　「不知道。」小寒道，「我對那邊不感興趣，沒細問。」

　　樊春梅自己想像一下，想像不出來，却忍不住說，「蘇靜怡要嫁給日本人，應該會打聽打聽吧？」

　　囡囡：「小嬸嬸說了，二奶奶，蘇靜怡打聽到也不會信，認爲人家騙她。」

　　「羡慕她。」錢偉偉突然開口，「蘇靜怡以前喜歡說我媽媽羡慕她。」

　　小寒笑著說：「說你媽媽見不得她好？」

　　「小舅媽好厲害。」錢偉偉道，「她有說過這句話。」

　　小寒：「我是演員，經常觀察別人，像她那種人，我都能演出她說那話時的神態。」

　　「小嬸嬸，演一個。」囡囡道。

　　小寒笑眯眯看著她：「等你叔叔回來再演。」

　　「別別。」囡囡連忙說，「我什麽也沒講，小嬸嬸，你也沒聽見，我在吃飯。」

　　小寒撲哧笑出聲，把最後一點面吃完，就把碗筷放桌子上，「囡囡，把這些收到厨房。」

　　囡囡下意識想問，爲什麽？隨即又想，一定是她累了，把碗摞起來，抱到厨房就問，「小嬸嬸，怎麽刷？」

　　「回頭我刷。」小寒道，「你們消消食就去睡一會兒。你和妞妞在你爸媽床上睡，讓哥哥在你床上睡。」

　　囡囡：「好的。」隨即就拉著妞妞去隔壁找周援朝的孩子玩兒。

　　翌日，田蓉和夏明仁去田家，下午回來。小寒就去買一隻鶏和兩斤排骨，鶏放冰箱裡留著晚上吃，中午做炒米飯和排骨給幾個孩子吃。

　　中午吃飯的時候，小寒注意到錢偉偉吃一碗米飯，又去盛，故意問，「偉偉，昨兒回去你媽有沒有問，小舅媽做什麽給你吃的？」

　　錢偉偉的臉一下紅了。

　　「說我小氣？」小寒笑著說，「都不捨得做肉？」

　　錢偉偉的耳朵也紅了。

　　「咱們晚上吃鶏，讓你爸吃過晚飯再來接你。」小寒指一下電話，「待會兒就給你爸打電話。」

　　樊春梅：「別逗偉偉了。偉偉，不是二姥姥挑撥，你媽那個人碎嘴，腦袋還被你姥姥教的時而聰明時而糊塗，你別什麽都聽她的，多聽聽你爸的。」

　　「我知道的。」錢偉偉偷偷瞟一眼小寒，「我媽媽說小舅媽土裡土氣，小舅媽一點也不土，她才土。」

　　小寒不禁咳一聲，「你媽都是跟你姥姥學的。就像你姥爺的那個黑大衣，你新姥爺也有一件，兩件衣服差不多，他倆誰穿著好看？」

　　「姥爺。」錢偉偉想都沒想。

　　小寒：「知道爲什麽？因爲你那個新姥爺不適合。世上好的東西有很多，有人適合這種，有人適合另一種，不能看別人有什麽，自己就要什麽。先要想想適不適合自己。」

　　「小嬸嬸說得對。」囡囡跑到小寒身邊，趴在她耳邊說，「小嬸嬸，我偷偷告訴你，你買的白裙子，我媽媽也買一件，穿上可醜了。」

　　小寒驚訝：「什麽時候？」

　　「好像是上上個星期。」囡囡回想一下，「我爸爸說，你不要東施效顰。我媽媽就拿去給人家換，換一套短褲短褂。」

　　小寒想起來了，「我見過你媽媽買的新衣服，那是換的？」

　　「對！」囡囡點頭，「媽媽不准我告訴你，說小叔叔會笑話她，你不能告訴小叔叔啊。」

　　小寒笑彎了眼睛，「不會的，我發誓。」

　　「我相信小嬸嬸。」囡囡道。

　　小寒摸摸她的頭。晚上，和立夏出去遛彎的時候，小寒就跟他說蔡紅英幹的事。

　　立夏一點也不意外。

　　小寒好奇了，「你知道？」

　　「知道。」立夏拉著她的手，「她拿著裙子進屋的時候，我不小心看見了。她也不看看她那個身材，肩膀比你胖一圈，小肚子跟懷孕五個月似的，居然穿裙子。」說著，不禁嘖一聲。

　　小寒推他一下，「別說這麽難聽。二嫂生過孩子，肯定沒法跟我比。」

　　「你以後生了孩子，買連衣裙也是買裙擺很大，能遮住肚子的那種。」立夏道，「不運動，還不會買衣服，還要跟人家學……幸虧她沒穿出來，否則我非得說她。」

　　小寒：「你也是閒的。對了，給小艾和小虎買的書，你寄了嗎？」

　　「寄了。」立夏道，「我還給他們匯一百塊錢，留他倆買補品。再開學就是高三了，他倆學習用功，營養必須得跟上。」

　　小寒想一下，「明天給爹寫一封信，提醒爹一下。小虎今年才十五，正長身體，必須得好好補補。」

　　千里之外的東北小韓村，韓家人都坐在門口聊天，韓有福正在和韓高氏商量，「娘，我明兒去鎮上買一斤排骨，給小艾和小虎補補？」

　　「有鶏蛋。」韓高氏道。

　　韓有福：「那我拿鶏蛋跟人家換蜂蜜？」

　　「小艾，小虎，你倆是想吃鶏蛋，還是吃蜂蜜？」韓高氏問。

　　小艾仗著天黑她看不清楚，翻個白眼，「選一個？爲什麽？咱家的鶏天天都下蛋，我兩個都要。」

　　「你今年考不上就給我下來幹過。」韓高氏道，「別想再上一年。」

　　小艾嘆氣，「奶奶，你不讓我吃飽吃好，我長得跟豆芽似的，沒力氣幫你幹活。」

　　韓高氏往四周看看，沒找到東西，脫掉鞋就要打小艾。

　　小艾跳起來，「奶奶，你不打我，我告訴你一件事，關於我姐的。」

　　韓高氏猛然停下，「什麽事？」

　　「咱們國家的電視臺要辦春節晚會。」小艾道，「就是大年三十在電視臺表演給全國人民看，是直播。不知道直播是什麽吧？就是她演著，咱們看著，同時進行。」

　　韓有福忙問：「真的？」

　　「電視臺讓我姐參加，我姐不想參加。」小艾道，「所以我就沒打算告訴你。」

　　韓高氏雙眉倒竪，「這個蠢貨！上電視這麽好的事都不知道去，現在，立刻去給你姐寫信，不，不參加那個什麽晚會，我就不認她這個孫女。」

　　「你以前對我姐那麽壞，你不認，我姐夫一定特高興。」小艾道。

　　韓高氏張張嘴，「那，那我就去首都找她。」

　　「去首都要十塊錢。」小艾道，「你捨得？」

　　韓高氏：「你給我閉嘴！有福，去寫信，否則我不給他倆錢交學費。」

　　「娘，小寒不去肯定有她的理由。」韓有福道，「再說了，寫信還得買郵票，我身上連一分錢都沒，拿什麽買郵票？」

　　韓高氏：「我給你。」

　　「那你給我兩塊。」韓有福眼珠一轉，「剩下的買肉。爹，行不？」

　　韓老頭沉吟片刻，「買吧。你大姐家買個電視機，明兒去跟你大姐說，年三十借咱們用一天。」

　　「爹，咱們沒電。」韓有福指著烏漆嘛黑的院子，「用風發電，還是用月光發電？」

　　韓老頭噎住了，猶豫一會兒：「明兒去找村長，給咱家接電。再去找郵局，買報紙。」

　　「老頭子，這可要不少錢。」韓高氏提醒他。

　　韓老頭：「小艾，你姐現在一個月能拿多少錢？」

　　「要我姐給你出電費和買報紙的錢？」小艾看向她爺爺，「你拿著報紙滿村轉悠，逢人就說我姐上報了？」

　　韓老頭呼吸一窒。

　　一直拿草邊編蛐蛐的小虎抬起頭，悠悠道，「爺爺，咱們村的人都知道我姐有本事，會不會傳到我姥姥耳朵裡？」」